“這里是……”
“是嗎?”
“好,沒問題,還有誰?”
“行,我準時到!”
掛了電話,一名先生皺著眉頭的前傾著身體,一只手臂支撐著下巴壓在桌沿邊上,扭頭望著窗外陰沉的天空。
這幾天下雪,卻總像是下不干凈那樣,下一會,停一會,下一會,停一會。
不能一口氣把所有的雪都丟下來,始終是一個陰天。
冬天的陰冷如同混沌魔法攻擊,對生活在海邊的人們來說簡直糟糕透頂。
有太陽的時候空氣還不會那么的濕冷,是干冷的,只要穿得足夠厚實就能規避寒冷。
現在濕冷的空氣仿佛能穿透衣服,穿得再多,都會有一股子寒意。
如果說寒冬的濕冷寒意是“物理”意義上的,那么最近一些不太好的消息,就是精神上的。
他回過神來,揉了揉臉,隨后看了一眼手表,剩下的時間不太多了。
他嘆了一口氣,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往皮夾子里裝了一些錢,還拿起了放在抽屜里的現金支票本,然后來到了門口的衣帽間,換上了衣服,推門而出。
二十多分鐘后,他按照和沃恩會長約定好的時間,來到了一家比較著名的餐廳。
餐廳的主廚是一個脾氣不太好的老頭子,不過他們的總經理挺不錯的,讓人喜歡。
這也讓這家餐廳在金港城成為了比較知名的餐廳之一,他們從中檔餐廳到高檔餐廳都有。
今天他們約好的這家,就是位于星光區的高級餐廳。
這里沒有大廳,全都是獨立的套房。
餐廳,會客廳,一個辦公室,還有梳洗區域,一整個套房就像是一個獨立的房子。
隱蔽私密的環境讓這里成為了不少人談事情的首選,當然這里的價格也不便宜,每一餐至少要三五百塊錢以上。
如果需要喝酒的話,那么就要上千了。
花上千塊吃頓飯,即便對于他這樣的商人來說,多少也有點心痛的。
他不知道今天是不是他買單,所以他來的時候帶了現金,也帶了支票本。
等他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來到了他們約好的房間里時,發現已經來了一些人,都是沃恩會長和他說的。
他和這些人都很熟悉,隨后把衣服掛在了衣架上,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來。
“你來的時候堵車了嗎?”,有人隨口問道。
這種聚會就是這樣,雖然大家都認識,但還是需要一些閑聊讓氛圍變得更融洽一下。
從衣食住行作為起始是非常簡單有效的方式。
像是詢問路況,詢問天氣,詢問近況,都不錯。
他搖了搖頭,“還好,現在天氣太冷了,路上的車輛不多。”
有了這么一個回應,算是打過了招呼,“你們知道沃恩讓我們來要談什么嗎?”
有人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猜測,他坐在那聽著,偶爾也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和觀點。
一開始他們猜測會不會和戰爭有關系,有人已經聽到了一些傳聞,說總工會方面要從各地碼頭港口抽調一部分碼頭工人,去斯拉德提供的一個軍港工作。
金港碼頭是聯邦規模最大的碼頭之一,并且這邊的流量也是最大的,工人也是最多的,他們這邊可能要抽調更多的熟練工離開。
有些人覺得總工會的腦子肯定出了問題,這種事完全沒有必要湊上去。
有這個工夫不如考慮考慮如何為他們這些碼頭的投資者創造更多的價值和利益!
但很快,一些不安分的人,就不滿足于這么普通的猜測,并且隨著更多的人到來,有人前傾著身體,雙臂壓著桌子的邊緣位置,用那種“我有一個秘密”的表情說道,“你們說……”
“有沒有一種可能?”
“沃恩把我們找來,可最近金港城的局勢有關系?”
這個話題先是讓房間里都安靜了下來,但很快就有人開始發表自己的觀點。
有些人總是這樣,能不夠了,總是希望自己的表現能夠壓住別人。
“很有可能!”,坐在中間位置的一個家伙說道,“威廉姆斯市長和灣區的權力斗爭進入了白熱化,現在看上去只是老工業區的拆遷問題,可實際上這是雙方誰才是主導者的爭奪之戰。”
“對于金港城來說,如果把這里比喻成戰場,那么這里只有一個主戰場!”
他的聲音拉長了許多,留給了人們更多遐想的空間,也讓人們能夠順著他的話,想到他要表達的內容。
有另外一個能不夠的人接著說道,“港口,碼頭。”
第一個能不夠的人伸出雙手指了一下第二個能不夠的人,“賓狗,如果把他們看做是兩只軍隊,那么我們就是他們需要爭取的對象。”
他的臉上浮現出了那種“我們其實很重要”的得意表情,就像是他已經猜到了標準答案。
“我不知道沃恩代表的是哪一邊,但無論如何,我們先不要答應他任何事。”
“甚至這次見面我們什么都不要答應,他們之間的戰爭越激烈,也是難以分出勝負,我們的價值也才越高!”
其他人都紛紛點頭,這的確個聰明的選擇。
這些人正在討論著這些敏感的事情時,沃恩會長從外面推門而入,他抖了抖身上不多的雪花,把大衣掛在了空置的衣架上。
“抱歉,路上堵車了。”
有人笑了起來,“你一定是從碼頭那邊過來。”
其他人臉上也露出了或多或少的笑容。
灣區的居民不多,畢竟這里的生活成本和房價太高了,哪個普通人能花幾萬十幾萬,甚至是二三十萬買一棟別墅居住?
就算是小商人,他們也未必能夠拿得出這些錢來,所以從灣區到星光區的道路都是很暢通的,不存在什么堵車的情況。
只有港區那邊過來才會堵車,期間還要經過普利西亞區。
這實際上是一個略抬高自己身份地位不那么友好的玩笑,沃恩會長并不是聽不出來,只是他不是很在乎這個。
他笑了笑,“是的,我從碼頭那邊過來,路上的車太多了。”
他們是朋友,這一點沒問題,就像是國王也會有幾個普通人的朋友,但這不代表雙方就真的絕對的平等。
國王也會用普通人衣服上的破洞開玩笑,這其實也不算過分,最多就是一種沒有主觀意愿的調侃。
他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來,這群人中明顯地位最高的那個人開始主導局面,“我們讓人開始上菜吧,我已經有些餓了。”
他剛準備讓人去喊經理上菜,沃恩會長就阻止了他,“還有一個朋友,馬上就到,我們再等一等。”
那人愣了一下,他環顧了一圈,“還有誰?”
“你和我說過的人都已經到了。”
沃恩會長笑了笑,“別著急,給你們一個驚喜,很快就好。”
房間里的氣氛稍稍有了一些變化,那個本來打算自己掌控局面的人,也笑著閉上了嘴。
一群人開始閑聊起來,聊了十多分鐘,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并且房間的門被敲響了幾聲后,緩緩被推開。
沃恩會長立刻站了起來,其他人見到他站了起來,也都紛紛站了起來,他們的目光都注視著房間的門外。
當藍斯從外面出現的那一瞬間,房間里人們的思維有了明顯的停頓和短時間的空白。
藍斯來到房間里,摘下了帽子和衣服交給身邊的人,然后走到了離桌子不太遠的地方,面帶笑容,“我得先道個歉,因為一些原因我無法親自邀請各位,很感謝大家能夠賞臉,希望我沒有來的太遲。”
房間里的眾人立刻反應了過來,有人主動說道,“不遲不遲,是我們早到了,你來得剛剛好,連菜都還沒有開始上。”
甚至那個坐在主位的人,還主動把自己的位置讓了出來,“藍斯先生,坐這。”
藍斯瞥了一眼那個位置,隨后搖了搖頭,“沒關系,我坐沃恩旁邊。”
他走到沃恩會長身邊,立刻就有人過來為他拖動椅子,讓他好坐進去,他說了一聲謝謝,回頭讓經理開始上菜。
這不是那些小股東們太過于“殷勤”,而是藍斯現在代表的已經不只是一個黑幫頭目那么簡單了。
他控制著這座城市中的幾乎一切秩序,他結婚的時候很多人都聽說了,整個城市幾乎所有部門的頭頭腦腦都去了,連海軍那邊都派了兩個上校送禮物過去!
這他媽是什么概念?
這代表著藍斯的實際權力有可能已經超過了市長,至少在“找誰麻煩”這個事情上,他是絕對的第一!
警察,檢察官,法院,如果再加上他對碼頭的控制。
卑微只是因為認識到了彼此的差距,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在這里不會像是象牙塔中,有些人明知道“我不如你”,還要表現出自己所謂的風骨,在成年人的世界里,風骨早就被打斷了,碎成了渣。
簡單的寒暄了幾句之后,餐廳開始上菜,因為藍斯親自來的,所以這頓飯是由安德森(餐廳老板)親自下廚。
他和藍斯之間的故事也能算是金港城的傳奇故事之一——
這件事就值得說一說了。
在藍斯成長到需要讓人仰望之前,他并不喜歡提起藍斯這個人,因為藍斯讓他覺得自己被羞辱了。
那些糞便,還有逼迫他低頭,他覺得自己被狠狠的羞辱了!
但是當藍斯的名氣開始越來越大的時候,他突然發現,這其實也沒有什么羞辱不羞辱的,大家都是為了生活和工作。
等藍斯的高度已經讓普通人乃至大多數人都無法企及的時候,他開始主動和人們說他與藍斯的“交情”。
雖然是矛盾,但他們也因為這些認識了,他還鼓吹自己的合伙人兼經理和藍斯的關系很好,這也讓餐廳累積了一些人氣。
現在安德森已經幾乎不親自下廚了,但藍斯說今天要來吃飯,他還是決定親自烹飪一道菜。
沒多久經理就推著烹飪的廚車來到了房間里,安德森和藍斯打了招呼后,笑盈盈的站在廚車邊上,按照經理教他的,弄了一些花里胡哨的“特效”出來。
最終一道菜肴被分割后放到了每一位客人面前。
藍斯和安德森說了幾句話,又和經理握了握手,隨后這些人才離開。
重新回到餐桌邊上,藍斯很輕易的就拿到了主動權。
“嘗一嘗,安德森先生可是一個知名的廚師,我聽說他在整個周,甚至是南方都有一些名氣。”
“想要吃到他親自烹飪的菜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別人給他面子,他也會給別人的面子,藍斯不是一個純粹的混球,他懂得如何與人相處。
大家都很給面子的品嘗了一下,稱贊著這些食物有多好吃,其實……也就那樣,名氣的加分更多些。
等品嘗完了一些菜肴后,晚餐正式開始時,藍斯才開始說起正題。
“最近你們也應該注意到,城市的內部出現了一些問題。”
其他人都紛紛放下了刀叉,有人剛把餐盤里的肉塊分成小塊,裹上醬汁,現在也不得不放下刀叉坐好。
雖然他很想吃一口。
隨著藍斯的話,其他人都紛紛點頭,這是事實,大家都看得到。
他有那么幾秒鐘的停頓,讓他們去做好一個心理準備后,繼續說道,“我和你們一樣,甚至比你們更希望這座城市穩定,平靜。”
“只有這樣,才會有源源不斷的鈔票裝進我的口袋里。”
“五大家族混戰期間我們已經看見了,游客們害怕被波及,選擇了不來,城市肉眼可見的蕭條。”
“我們的收入,也因此受到了影響。”
“如果可以的話,我相信沒有人希望城市變得混亂。”
其他人紛紛點頭,第一個能不夠的家伙還主動說道,“你說的沒錯,藍斯先生,我們都不希望發生混亂。”
藍斯瞥了他一眼,微微頷首算是致意,“可現在你們也看到了,沖突發生了,無法回避。”
“不管是威廉姆斯,還是查爾斯他們那些人,現在雙方絕對不只是為了地皮的價格在對立。”
“更多的,還是在為這座城市誰說話算話去對抗。”
“先生們,我們都是這座城市的主人,我們都不希望它變得更糟,可既然問題已經發生了,還無法避免,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加速這個過程。”
“只要它結束得足夠快,對我們能夠造成的影響,就足夠小。”
其他人又是連連點頭,畢竟道理的確是這個道理。
藍斯抿了抿嘴,掏出了一支煙,沃恩會長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有人拿出打火機走過來為藍斯點上。
“謝謝!”,藍斯體現了一下自己的禮貌和文明,他吸了一口煙,朝上吐出去。
“我和威廉姆斯市長的關系更好一些,和他,包括他的家人都很熟悉。”
“我是一個感性的人,有時候我不在乎我的朋友做的事情對不對,只要他是我的朋友,我就會支持他。”
“就像現在我會支持威廉姆斯市長一樣,就因為他是我的朋友。”
“我也希望和你們交朋友,你們會給我這個機會嗎?”
他吸著煙,看著這些人,目光從他們的臉上不斷的流轉,這些人也陷入到思考當中。
藍斯沒有催促他們,讓他們慢慢的去思考。
過了一會,大概兩三分鐘時間,有人問道,“藍斯先生,你打算如何加速這個過程?”
“我無意于探究你的想法和做法,只是我想知道,如果我站在你們這邊,這個加速的過程,會有多快?”
“會不會使用一些……過激的手段?”
“以及那些人最后會怎么樣?”
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集中了過來,藍斯談了談煙灰,“政治上的事情交給威廉姆斯市長去做,我負責政治之外的事情。”
“我也不怕你們知道,更不怕你們說給他們聽。”
“首先,我會讓一些人身敗名裂,我掌握著他們的丑聞和證據,足以讓他們被社會唾棄。”
“緊接著警察,檢察官,會對這些人進行立案調查,尋找他們犯罪的證據,并把他們送上法庭,接受公正的審判。”
“然后我會發動碼頭工人罷工游行示威,逼迫集團董事會召開股東大會。”
“這個時候我的手中應該有了一部分的股份,加上你們的,我們可以在股東大會上發出有力的聲音。”
“我們的目標并不是正面的擊潰他們,而是讓他們手忙腳亂。”
“至于后面要怎么做……”,他笑了笑,“那得等你們加入我們之后,我才會讓你們知道。”
聽著藍斯的這些計劃,大家的腦子都在高速的轉動,伴著他們不時用眼神交流,以及各自各種各樣的表情。
看得出,每個人此時的內心的想法都是不同的。
這個計劃……只能說成功的概率不小,如果他真的掌握了這些人的犯罪證據和丑聞的話。
藍斯并不著急讓他們表態,他其實可以不拉攏這些人。
但現在他坐在這,拉攏這些人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整個過程好看點,同時也要形成一股“勢力”,要形成一個新的利益集團,一個以他為核心的利益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