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紋閃爍,震得刑天鯉頭昏目眩,致死的危機感浮上心頭。
這是禁術!
絕對的禁術!
何為巫法?巫法者,太古大巫于蠻荒之間掙扎求存,庇護族人,戰天斗地的術法爾。
巫法,乃求生之法。
為了生存,太古的大巫們,可以不擇手段。
是以,巫法兇狠、狠戾,甚至好些巫法堪稱‘殘酷’、‘歹毒’、‘絕無人性’。很多巫法,發動迅速,力量威猛,只求極致的殺傷,絲毫不考慮代價和成本,好些巫法,更有‘流毒無窮’之大恐怖。
饒是如此,《惌刕喪魂殛》這門巫法,在《原始巫經》中,也被列為‘禁術’范疇。
一縷微小的信息宛如閃電,狠狠劈入刑天鯉的神魂。
他當即明悟,這一枚看似普通的白骨小箭,乃是太古洪荒,人族先民尚未誕生‘規則’,還處于‘蒙昧’、‘混沌’之時,諸多原始部落相互廝殺、征伐,無法無天、胡作非為的黑暗年代,誕生的最古老的巫法體系中的法門。
這一類巫法,因為過于兇狠兇戾,過于不人道,以至于人族先民,建立了太古第一大一統的‘虞朝’后,人皇諭旨,將類似的古巫法,悉數列入禁法,除了虞朝禁藏中,有孤本保存,其他所有記載,悉數銷毀。
甚至,好些貪戀古巫法威能,以及由此帶來的力量和權柄的大巫,也被人皇下令,剿殺殆盡。和他們相關的一切,也都被徹底銷毀,不入文字,徹底泯滅了傳承。
這種被洪荒大巫們,都覺得過于殘酷殘忍不人道的巫法,在被禁絕了無數年后,居然在邪馬臺身上重現?
也不對,不是邪馬臺。
而是這個使用了古怪法門,藏在邪馬臺心臟中的高挑人影,由他施展了出來!
刑天鯉一聲長嘯,通天妙竹蕩起一抹寒芒,一萬兩千九百六十條劍光重迭為一,萬多條劍光的威力合為一道,狠狠點向了正面襲來的白骨小箭。
通天妙竹震蕩,眼看就要碰觸到小箭。
刑天鯉突然渾身寒毛直豎,他突然本能的察覺,硬接不得,若是碰觸,自己必定泯滅!
體內九口小鼎齊齊震蕩,小鼎中九根金光瞬間燃燒殆盡,釋放出無鑄法力。
洶涌的法力充盈全身,刑天鯉一聲長嘯,身軀驟然化為一道金光沖天而起。
《原始巫經》之,《金烏化虹》!
體內精血瘋狂燃燒,彈指間,刑天鯉磅礴浩瀚的本命精血燃燒九成以上,他身體只是一晃之間,就近乎瞬移一般,脫離了原本所在位置,沖到了云翔島外三千里處。
刑天鯉跑得飛快,快到蔡京、童貫、魏忠賢都根本來不及反應。
白骨小箭沒能命中刑天鯉,倏忽就到了蔡京面前。
蔡京冷哼一聲,左手食指驟然化為一片明凈空濛的白色,那色澤澄透,一如他手上把玩的硨磲佛珠一般質地。
帶著一抹淡淡佛光,蔡京一指頭點向了白骨小箭。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蔡京的手指就要和白骨小箭碰觸到一起,蔡京突然怪叫一聲,他嘶聲道:“上師,救命!”
一聲低沉的佛號從蔡京體內涌出,他眉心皮肉突然裂開,一枚密布無數裂痕,拇指大小的金色舍利子從他眉心飛出,化為一道金光,重重撞在白骨小箭上。
一聲悶響,一聲輕輕的驚呼從那舍利子中傳出。
金色的舍利破裂,整個炸成了一團迷離的金光,隨后被那白骨小箭一口吞得干干凈凈。白骨小箭受到舍利子重重撞擊,飛射的勢頭稍稍放緩了些許,蔡京手上的硨磲佛珠蕩起一片水波一般佛光,他的身形驟然原地消失。
白骨小箭再次化為白光,直刺童貫心口。
童貫見機得快,看到蔡京都被這白骨小箭直接驚走,甚至還舍棄了一顆氣息恢弘,顯然來歷非凡的舍利子,童貫大喝一聲,他張開嘴,一張色澤普通,看似普通山巖雕成的棋盤就被一團云氣包裹著,從他嘴里急速噴出。
棋盤上,縱橫十九道仙光閃爍,一顆顆黑白子虛影騰空,在童貫面前一陣跳躍穿梭,四方虛空一陣光影迷離,頃刻間方圓數百里虛空,就直接化為黑白二色。
刑天鯉眉頭猛地一挑。
這棋盤,氣機很不對。
虛幻,迷離,卻似乎又能從虛化實,更于虛實、黑白之間,對應兩儀,衍生了無窮變化,滋生了無限可能。而且,這氣息,讓刑天鯉隔著三千里遠,都感受到了極大的威脅。
《原始巫經》中,巫紋迸濺,一行小字浮現。
刑天鯉驚異的瞪大了眼睛。
這棋盤上涌動的力量,居然是‘大夢’之力?
這等冷僻的修煉之道,在太古大巫中,也只有極少數人涉獵。而那些涉足此道的大巫,無不是使用‘夢中殺人’之術,以‘大夢’之力咒殺敵人。
而這棋盤上充盈的‘大夢’氣息,卻是生機勃勃,卻是靈動玄微,充滿了不可測的天地衍生之妙理。這股力量,并不是為了‘殺戮’而存在,而是有一種‘世事如棋,人生夢幻,吾獨自跳出棋盤,冷眼旁觀’的逍遙、超脫之意。
趙宋?
大夢?
棋盤?
刑天鯉腦海中,一個極有名的道家大能的名字冒了出來。
“宋太祖輸華山?陳摶老祖的棋盤?”刑天鯉瞪大眼睛,恨得直用右手拼命抽打自己的左手。如此道家先賢的至寶,居然落入了童貫這等老奸臣的手中。這何止是明珠暗投,分明是將一顆頂級夜明珠,丟進了糞坑嘛。
陳摶老祖若是知曉,自家的棋盤落入了童貫這一類玩意兒手中,會不會直接一雷劈死他?還是一百道狂雷,慢慢的,一點點的劈死他?
童貫狂笑:“天地一局棋,紅塵盡囊括!”
不可思議的奇妙力量充盈虛空,白骨小箭驟然凝滯在空中,似乎失去了童貫的氣息。
在那大夢之力的籠罩下,童貫似乎完全和外界的末法之世隔絕開來,末法之世再也無法對童貫造成任何的負面影響,不僅如此,在這大夢之力的籠罩中,虛空中好似源源不斷有太初之炁衍生,不斷注入童貫體內。
刑天鯉的眼皮劇烈的跳動,一臉不可思的看著那棋盤籠罩的虛空。
太初之炁。
真的是太初之炁。
這棋盤,居然硬生生開辟了一個小小的空間,更是化虛為真,憑空滋生出了太初之炁來。
雖然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和《天地熔爐一炷香》根本法熔煉萬物,轉化出的太初之炁有著極大的差距,但是這太初之炁,卻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一縷縷太初之炁注入童貫體內,童貫一聲長嘯,他身軀驟然膨脹到三丈六尺高下。他大步沖出,筆直的沖到了被大夢之力籠罩的邪馬臺面前,極下作的,狠狠地在邪馬臺的胸脯上捏了一把,然后劈面一拳轟在了邪馬臺的面頰上。
可憐邪馬臺,被那棋盤涌動的大夢之力籠罩后,她雙眼頓時一陣迷離,整個人搖搖晃晃,三魂七魄都迷失了。
童貫下手極狠,那死力的一捏,讓邪馬臺痛得嘶聲慘嚎,激靈靈一個哆嗦,從夢境中驟然驚醒。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可怕的重拳襲來,她半個腦袋都被轟得凹陷下去,血水、口水混著大牙噴出數十里遠,邪馬臺被一擊轟飛,碎裂的顱骨中,更有亮晶晶的腦漿噴了出來。
錯非她胸前懸浮的勾玉自行護住,硬生生消去了童貫大半的拳勁,這一拳真個足以生生打死邪馬臺。
“歪門邪道,不堪一擊!”童貫得意洋洋放聲大吼:“陳摶老祖這件寶貝,果然和本王相得益彰,妙哉!”
搖搖頭,童貫感慨道:“可惜,老祖悟道,沒能大成。否則,有這天地棋盤鎮壓祖地,我趙宋當一統天下!”
邪馬臺被一圈轟飛,從她心臟內沖出的高挑人影突然一聲長嘯。
他臉上的青銅面具爆發出一團混沌的巫光,被大夢之力籠罩,凝滯在半空的白骨小箭發出一聲尖銳的爆裂聲,小箭九成九的箭身爆開,只留下一縷白茫茫的氣息掙脫了大夢之力的控制,驟然撕裂了虛空。
‘噗嗤’一聲,細細的白氣宛如瞬移,頃刻間到了童貫面前。
童貫措手不及,怪叫一聲,轉身就走。
饒是他跑得快,那白氣的速度更快,白光一閃,這細細的氣機就從身后洞穿了童貫的后心。眼看著童貫全身驟然化為慘白色,他的氣息開始急速衰敗,龐大的身軀宛如一塊石頭,沉甸甸的直往地下墜落。“我佛,慈悲!”一聲佛號傳來,蔡京驟然在一片佛光中顯出身形。
他右手一把抓向了天地棋盤,左手大袖一揮,卷起了渾身僵硬,不斷釋放出森森寒氣,好似萬年冰封老僵尸一般的童貫,身形一晃,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蹤。
魏忠賢驚駭莫名的看了一眼那高挑人影,搖搖頭,左手一揮,六枚亮晶晶的銅錢飛起,繞著他一個盤旋,他也破開虛空,遁得不見了蹤影。
高挑人影‘嗤’的一聲冷笑。
他緩緩舉起了手上沉重的黃金權杖,然后狠狠一擊轟在了虛空中。
可怕的邪力涌動,高空中,通天御靈幡造成的巨大陰風漩渦轟然崩解,漫天涌動的陰魂,還有磅礴的精血氣息,以及戰場上無窮無盡的負面氣機宛如潮水,不斷地向他洶涌而去。
邪馬臺低聲咒罵著,踉蹌著飛了回來。
她嘶聲長嘯,身軀再次化為青綠色半透明狀,高挑人影幽幽嘆了一口氣,身形冉冉縮小,迅速化為一抹黯淡的光影,重新遁回了她心臟中、大殿內,那口懸浮的棺材。
邪馬臺周身幽光黯淡了下去。
她得意洋洋的張開雙臂,身后九條尾巴瘋狂的搖晃著,漫天陰魂、精氣、負面能量,被她大口大口的吞噬著。她被童貫轟得幾乎碎裂的腦袋在頃刻間就徹底愈合,她的氣息也在源源不斷的洶涌升騰。
刑天鯉遠遠的站在三千里外,眸子里幽光閃爍,靜靜的看著云翔島上洶涌的陰風邪氣。
見識到了那高挑人影,居然施展出了被虞朝人皇列為禁術的巫法,為了逃避那白骨小箭的追殺,直接耗盡了所有法力,燃燒了九成九本命精血,此刻全身空乏,根本無力再戰的刑天鯉,沒有返回云翔島,沒有繼續和邪馬臺競爭戰場上的陰魂。
東云皇室軍隊,繼續瘋狂的屠戮。
陸地上。
海峽中。
聯軍將領不斷被屠戮。
各國將領面露絕望之色,一個個跪倒在地,瘋狂的祈禱著‘圣父’的恩憫。
而‘圣父’并無反饋。
就連雷諾夫自己,都被打得重傷遁走,‘圣父’怕是也沒有多余的力量,庇護這些剛剛投效的信徒。
于是,登陸的聯軍將領,一個又一個被東云皇室軍隊擊斃。
于是,坐鎮戰艦的海軍將領,也悲鳴著,隨著自家的座艦一并沉入海底。
偌大的聯軍。
集中了法璐仕、易多利、北海七國聯盟上百個大小國家,聯合東云西部諸島的大小領主,拼湊起來的,數以千萬計的聯軍,就好似野草一樣,被肆虐的戰火焚成了灰燼。
聯軍高層中,只有雷諾夫一人遁走。
還有位于后方島嶼的蘇菲、瑪索,帶著她們的一票族人,見到勢頭不對,早早扯呼。
東云皇室軍隊的屠戮,持續了大半個月。海峽上的殲滅戰,其實只用了一天不到就徹底結束,但是陸地上,那些潰散的聯軍士兵,給東云皇室軍隊的殲滅戰,造成了不小的麻煩。要從廣袤的戰場上將這些潰兵抓出來一一槍斃,實在不是輕松的事情。
不過,有蓬萊神社的神官、巫女們隨軍,他們駕馭著一些獵犬、烏鴉,以及一些低階的甲士兇鬼,天上地下的全方位搜尋,無論那些聯軍潰兵藏在了哪里,甚至有人不怕骯臟的跳進了糞坑,也被打掃戰場的東云皇室軍隊搜了出來。
在這過程中,邪馬臺都高懸戰場之上,瘋狂的吞噬一切可吞噬之物。
等到地面戰斗快要結束時,邪馬臺身邊有大量青綠色霧氣涌動,繞著她一陣瘋狂的盤旋,霧氣向內塌縮、凝結,最終化為一塊直徑三丈許的卵狀晶石。
數以十萬計的神官、巫女匯聚了過來,他們在晶石的正下方建成了一座巨大的法壇,他們從戰場上,搜集戰死士兵的尸骸,施展秘術,將血肉消融,將白慘慘的骨骼堆積成山。
巨量的白骨堆積在一起,量變產生了質變。
無數磷火從無窮白骨中噴出,化為滔天的綠色火柱,團團包裹住了邪馬臺所化的卵狀晶石。
于是,無數神官、巫女在地面上載歌載舞,歇斯底里的念誦咒語。
黑龍城。
黑龍臺。
巨大的朝議大殿中,眾多東云高層匯聚,宛如市場潑婦一樣吵成了一團。
嬴蜇揮動著純金的小算盤,聲嘶力竭的尖嘯著:“爾等看清了,錯非艾美聯邦援助的大殺器,我們怎可能這么輕松的征服那些洋蠻鬼畜?怎可能這么輕松消滅那些該死的叛徒?”
“現在好了,西部諸島的叛徒,幾乎被一掃而空,空出來的這么多領地,皇室必須占一半。”嬴蜇的眼珠子都是通紅的:“是朕力主,和艾美聯邦簽署的合約。是朕的努力,讓艾美聯邦提供了這么多的軍艦和武器。”
“這一場前所未有的輝煌大勝,一切功勞都在朕一人!”
嬴蜇瘋狂的咆哮著:“西部諸島的利益,最多給你們一半。愛要不要,不要,就掀桌子罷!”
北河蒼暝冷笑:“掀桌子?陛下,你有這個能力么?要不是我們喚醒了至高無上的圣尊后,要不是圣尊后大顯神通,降服了那個洋蠻邪神,就憑借那區區世俗火器,豈能對付得了那等可怕存在?”
南山椛桄冷然道:“北河這老東西,雖然不是個東西,但是這話,還是說得在理的。一切榮光,都屬于圣尊后。陛下,你說這一戰的功勞,居然全都是你的功勞?你未免,僭越了。”
大殿外,黑龍禁衛和大隊鐵浮屠秘衛在對峙。
黑龍臺宮城外,更有大群的忠于北河家和南山家的軍隊,將整個宮城包裹得水泄不通,大大小小數千門火炮,從四面八方瞄準了黑龍臺。
黑龍臺的宮城上,則是站滿了身披重甲,手持各色大威力自動槍械的黑龍禁衛。
在這些黑龍禁衛當中,更混著數百名六人一組,身穿全封閉甲胄,手持奇形槍械的甲士,以及大群大群,總數過萬,同樣身披全封閉重鎧的艾美聯邦士兵。
雙方劍拔弩張,此時此刻,只要有任何一方失控,只要一聲槍響,就是一場東云人狗咬狗的內訌血戰。
大殿內,全程站在嬴蜇身后,冷眼旁觀嬴蜇和北河蒼暝、南山椛桄爭吵的奧利,突然極冷酷的說道:“尊敬的陛下,艾美聯邦堅定的站在您的身邊。我們堅定的認為,一個強有力的,將所有全力收攏于手的帝皇,更符合我們的利益。”
“所以,需要我們的幫助么?”
奧利眸子里閃爍著深邃的紫藍色幽光,他輕聲說道:“我已經厭煩了您和這兩個矮倭瓜,沒有任何意義的爭吵。毀掉他們吧,我們會是您最堅強的后盾!”
嬴蜇眉頭一挑,顯然意動。
北河蒼暝、南山椛桄臉色驟變,兩人迅速向后退去,而幾名來自蓬萊神社的老神官、老巫女則是指著奧利厲聲呵斥。
大殿內的氣氛瞬間凝固,就在這要命的關頭,大殿外,一抹淡淡的佛光炸開,大群身披飛魚服的錦衣衛,大群身穿鴛鴦戰襖甲衣的朱明精銳,齊齊出現在大殿外,其總數,超過了三萬。
四面八方,無數東云人齊齊驚呼。
“敵襲!”
“是,是,是東國人!”
“他們,為了黑婆羅洲的事情,來報復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