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赤地,絕無人煙。
鳥獸盡死,蛇蟲滅絕。
刑天鯉陰沉著面孔,架著金烏化虹之術,從低空呼嘯而過。
心情煩躁的他,一頭撞在了前方一座攔路的千丈高山上,硬生生將這座大山撞碎了半截。體內九口小鼎劇烈震蕩,磅礴的吸力涌動,方圓百里內浮動的瘟疫氣息和無數蠱蟲,就盡被小鼎吞噬。
這是他路過的第幾處瘟疫爆發點?
西北諸省,山河四省,千多處瘟疫源點齊齊爆發,頃刻間滅殺數千萬子民,其流毒泛濫,更有數億百姓感染諸多亂七八糟的瘟疫,齊齊陷入瀕死狀態。
刑天鯉以縱地金光,在三日內瘋狂奔走,終于將最后一處瘟疫源點附近的瘟氣和蠱蟲徹底滅殺。饒是如此,在這三日中,也有感染瘟疫極重的百姓不斷死去,稍稍估算,死掉的百姓總有兩億之巨。
東國神州,每一處行省都廣達數千里、上萬里,內有子民少則三五億,多則數十億。偌大的東國神州,端的是地廣物博、人口稠密。
饒是如此,短短三日,數億子民,就這般喪亡了。
刑天鯉停下了金烏化虹之術,從高空俯瞰大地——下方正是一座人口有三十幾萬的縣城,城內家家戶戶盡是死氣彌漫,大大小小的草席卷著男女老幼諸多病死之人的尸體,就這么胡亂的堆放在了草地上。
城內,還沒死的百姓,正胡亂躺在各處掙命,他們是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城外,亂墳崗上,還算盡忠盡職的縣令、縣令,正哭嚎著,帶著一眾衙役充當收尸人,艱難的在山坡上挖著坑,將一卷一卷的草席胡亂的丟進去,撒上石灰后掩埋。
不時地,有衙役和請來的民壯一聲不吭的栽倒在坑里,一鏟一鏟的泥土,也就這么潑在了他們身上,將他們和那些草席一并掩埋。
刑天鯉咬著牙,低沉的咆哮了一聲。
如此大疫,放在末法時代之前,以巫道法門,一次大型的去疫禳災的祭祀,引動天地之力,凝聚天地間的草木靈氣,降下甘露,就足以滅殺一切瘟毒,讓這些百姓悉數恢復健康。
但是末法時代,饒是刑天鯉有通天之力,以他體內的巫力,或者說法力的屬性,他用來攻伐殺戮,那是絕無問題的。
想要施展那等去疫禳災的手段,他做不到!
天地間,一絲草木靈氣都沒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真的做不到。
如果是三五人,甚至是三五十人,三五百人,刑天鯉將自身巫力小心翼翼,極溫柔的灌入他們體內,一點點抽絲剝繭的擊殺他們體內的瘟毒,倒也可以救活他們。
以刑天鯉如今的修為,這種灌輸巫力入體的行為,必須小心又小心,謹慎又謹慎,就好似揮動著一座山峰般巨大的鐵錘,在一顆雞蛋的蛋殼上輕輕的敲擊出一副《萬里江山圖》,稍有不慎,這些凡人百姓,就是‘啪’的一聲,炸成粉碎的下場。
可是現在,各大行省,感染瘟疫的百姓何止十億?
他刑天鯉就算生出三頭六臂,他也不可能親自動手,為這么多的百姓驅散體內的瘟毒。
《原始巫經》中,大片巫紋迸濺出來。
刑天鯉深深的嗅了一口他從這座縣城上方提煉出的一縷瘟毒氣息,無數扭曲的巫紋蠕動著,分門別類的,將這些瘟疫病毒的信息剖析了出來。
巫族中,盡有專修醫道和巫蠱之術的可怕大巫,巫蠱之術,在巫道中,乃是極重要的組成部分。這些瘟毒在短短呼吸間,就被刑天鯉剖析清楚,更有諸多的藥方子,一條一條的不斷被他解析出來。
刑天鯉一聲長嘯,身化金光瞬息遠去,他徑直掠過了靈寶郡城,返回了碣石郡。
碣石公府一聲令下,浩浩蕩蕩的大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沖出了碣石領,蠻橫的闖入了鄰近的行省,暴力接管了一切和醫藥有關的產業。
堆積如山的藥材,從各處庫房中被搬運了出來。
刑天鯉不辭辛勞,化為金光漫天亂飛,所過之處,大袖一抖,如山的藥材就被吸納一空。九口小鼎劇烈震蕩,青銅巫炎繞著小鼎急速灼燒,刑天鯉開始生疏的,嘗試起《原始巫經》中的煉藥之道。
還好,《原始巫經》的丹藥之道,追求的就是一個‘原始’,一個‘自然’,講究的就是‘原汁原味’。尤其是,這些藥劑是給凡人服用,也就不用追求仙道之人所謂的‘三轉’、‘九轉’之類的‘金丹’之類。
諸多藥材被提煉藥性,在青銅小鼎中,被太初之炁強行鍛煉后,煉制出的《百草驅瘟湯》,乍一看去,就是黑漆漆,粘稠如墨,帶著一股子刺鼻、可怕,甚至辣眼睛的草汁氣息的汁液。
刑天鯉在高空高速掠過。
和碣石郡離得近的那些行省,他的大軍已經開到,直接接管了諸多的藥山、藥田、藥莊、藥鋪,他只管收取現成的藥材,也就足夠啦。
但是江南廣袤,有兩三百個行省,偌大的地盤,刑天鯉麾下大軍,哪里有這樣的行軍速度?
所以,到了一些他的勢力沒能觸及的地方,刑天鯉就有點不講道理了。
嘿,前方一座綿延百幾十里的大山,里面盡是開辟多年的成熟藥田,種植了大量年份、火候充足的好藥,想來是當地的大藥商家族的核心要地!
刑天鯉從高空掠過,神魂之力一掃,大袖一揮,‘嘩啦’,整片大山所有藥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帶著重重山林中,一些現成的倉庫中,已經炮制好的藥材,也都被收取一空。
嗯,前方有一座大城,看規格是一座行省的省府所在。
大城中,好些達官貴人、巨商巨賈的宅邸中,有各種密室、倉庫,里面也囤積了好些珍貴的,用來救命、吊氣的好藥、寶藥。刑天鯉也是一個招呼都不打,直接從這些宅邸上方掠過,大袖一揮,這些珍稀的好藥也就被一掃而空。
順帶著,那些達官貴人、巨商巨賈地下的地庫中,堆積如山的金銀,但凡這些金銀上方,存留著‘極樂香’氣息的,哪怕只有一絲半縷的‘極樂香’氣機的,他也都順手全部兜走,一枚銅錢都沒給他們留下。
刑天鯉如今的修為多高啊,他瘋狂燃燒巫力,燃燒精血,強行催動金烏化虹之術,一個時辰,他就能飛縱數萬里。
短短數日時間,他已經搜刮了二三十個行省的所有藥材,炮制出了巨量的濃縮《百草驅瘟湯》,袖子里更是金山銀海,搜刮的金銀、銅錢,不知道有幾萬、幾十萬噸。
刑天鯉回歸了河東行省。
他三拳兩腳,就將相柳白蝰等人悉數放倒,更派出軍隊,強行接管了白蓮教的一切。
于是乎,已經被白蓮教占領的靈璧城,還有西北幾大行省的諸多城頭,紛紛改旗易幟,那高高飛揚的白蓮旗被丟進了火坑,一面面巨大的‘刑天舞干戚’大旗,在廣袤的大地上迎風飄揚。
刑天鯉奔走各處,一份份《百草驅瘟湯》不斷發放,麾下士卒,還有剛剛轉變陣營的白蓮教徒們,按照一比一千的比例,將這些濃縮湯藥稀釋后,灌進了那些感染瘟疫的百姓口中。
體內瘟毒,開始緩慢的被驅除,病了好些日子的百姓們,雖然身體依舊虛弱,奄奄一息的,但是起碼他們的狀態穩固住了,他們已經開始脫離死亡的陰影。
隨后,更多的糧食,更多的藥材,更多的攘除瘟疫的物資,從碣石郡,從江南諸省調集了過來。隨著這些物資到來的,還有刑天鯉麾下更多的軍隊。他們毫不客氣的將所過之處,大玉朝的舊有官僚體系一掃而空,無論大官小吏,悉數關進了牢房。
因為瘟疫的關系,原本西北諸省,還有一些行省調集了大軍,正和白蓮教對峙呢,瘟疫一來,大軍崩散,刑天鯉麾下的軍隊真如直入無人之境,毫無反抗的,就將大片土地納入囊中。
一些在地方上,名聲頗好的鄉老、鄉賢,被推舉出來,幫助碣石公府的軍隊辦事。
這些鄉老、鄉賢,對于地方上的風吹草動,那都是手拿把掐,極其靈醒的。在他們的奔走下,不幾日的功夫,這一次突然爆發,卻又突然終止的瘟疫,對西北和山河四省造成的破壞,大致的估算數字,就提了上來。
西北數十行省,加上山河四省,直接失蹤,即在第一波瘟疫爆發時,直接被蠱蟲敲骨吸髓,化為烏有的百姓,總人口幾近一億。
隨后,在孵化出的蠱蟲二次感染帶來的最強烈的瘟毒沖擊中,殞命的百姓總數,大概在三億上下。
而在后續擴散的瘟疫之氣感染下,病死的百姓,也有一億七八千萬。
其他感染了瘟疫的百姓,總數何止數十億?
他們救治及時,性命無傷,但是其中一小半的人,身體被瘟毒戕害過剩,一些青壯的小伙子,殘留的體能、體力,和尋常五六十歲老人都無法相比了。
刑天鯉站在靈寶郡城的城墻上,看著城外浩浩湯湯流淌而過的河水。
多日奔波,瘋狂的壓榨精血和巫力,瘋狂的煉化前些日子收集的戰艦殘骸和諸多資糧,不斷地以太初之炁淬煉自身,瘋狂的催動《天地熔爐一炷香》根本法。
如此歇斯底里的行徑,恰恰符合了‘巫民’戰天斗地,在瘋狂的血戰中永無止境淬煉精血,瘋狂提升自身的‘斗戰之道’的精髓。
漸漸地,刑天鯉體內的精血沸騰,‘嘩啦啦’的精血流淌聲,甚至壓過了城外波濤洶涌的大河流淌奔涌的聲響。就看刑天鯉皮膚下,五色華光微微閃爍,這些日子他忙于奔波,無心搭理,極力奔波的精血,驟然向內塌陷。
五臟中,有悶雷響起。
五行巫血第六轉,三十二億噸力。
五行巫血第七轉,六十四億噸力。
五行巫血第八轉,百二十八億噸。
精血沸騰,瘋狂壓縮,沖擊,九口小鼎的體積已經膨脹到百丈大小,鼎身上無數山川社稷、神獸神禽,乃至百姓的勞作耕種、征戰廝殺的影像如煙花一般幻滅閃爍。
虛空中,有明麗的紫氣金光微微一閃。
一團小房子大小的金光紫氣,從高空如閃電般墜落,頃刻間就沒入了刑天鯉的頭頂。
通天妙竹、紫綬道衣、通天御靈幡,在刑天鯉的操控下,分享了這一團突兀降臨的天地功德。通天妙竹得三成,紫綬道衣得三成,通天御靈幡,同樣分潤了其中三成。
三件寶貝齊齊閃爍著迷離的神光,內部無數符紋急速涌動。
在這末法時代,能有如此磅礴的一筆功德突兀的降落,著實是超出了刑天鯉自身的估測——他救治這些百姓的時候,只是心軟而已,他從未想過,這末法時代的天地,居然還能茍延殘喘的,掙扎著給他這么大的一筆好處!
怪哉?
怪哉!
憑什么,這一方天地,能夠因為他救治這么多百姓,給他這么多的好處?
末法時代,不應該啊?
三件寶貝在瘋狂變化,
最后一成天地功德,則是直接融入了刑天的身體。四肢百骸,五臟六腑,乃至大腦神經,悉數被這金燦燦的金光、瑩潤潤的紫氣侵染。
骨髓奇癢。
刑天鯉的靈臺紫府上,他的神魂中,從那青銅古劍中繼承的磅礴信息內,七縷極細微的幽光纏繞著飛出,在縷縷劍芒的包裹下,突破了四周無垠混沌,筆直下墜,落入通體骨骼,融入了骨髓。
刑天鯉新生的五行巫血中,就多了更加絢爛的,極細微的七彩光澤。
‘咔嚓’聲不絕于耳。
僅僅是多了一層微不足道的七彩光暈,刑天鯉的精血驟然沸騰,原本已經快要停下增長的修為,再次瘋狂的涌動。
略呈變異的五行巫血,第九轉,完成。
不是二百五十六億噸力,而是再強大了一倍,足足五百一十二億噸力!
楊荒龍腆著一張似人似狗的狗臉,鬼鬼祟祟的溜到了刑天鯉的身后,他習慣性的‘汪’了一聲,正要開口,刑天鯉突然放開手上通天妙竹,一把抓住了楊荒龍的頂瓜皮,沖著他的狗臉就是‘噼里啪啦’一通打耳光。
刑天鯉沒用力。
他真的沒用力。
他極其小心的控制著手上的力道,饒是如此,他也‘稍稍不小心’的,手上的力氣稍稍用大了一些。楊荒龍也是堂堂妖修,而且是快要化形的妖修,他的妖軀強韌,堪比百煉精鋼,饒是如此,也被打得狗牙亂飛,半人半狗的面頰被打得血肉模糊,狗頭都差點被打碎了。
“老子沒得罪你吧?”楊荒龍被重重的丟在地上,他蜷縮在地,極其哀怨的嘶聲咆哮:“老子這些日子,老實本分,連小母狗都沒去招惹……你打老子作甚?”
刑天鯉低頭俯瞰著楊荒龍。
楊荒龍驚駭的發現,此刻的刑天鯉,因為修為瘋狂提升,他一時間壓制不住沸騰的精血,他的身軀已然膨脹到了一丈高下(三米三)!
被如此高壯的刑天鯉俯瞰著,他身上更有莫名的,極度可怕的氣機在涌動。楊荒龍的身體驟然繃緊,他好似回到了自己的狗崽子時代,那時候,才只有一兩斤重的他,偷偷溜出了玉族的祖地,迎頭撞上了一條水缸粗細,長有二十幾丈的大蟒!
那種血脈、修為上的絕對碾壓。
楊荒龍尿了。
他極狼狽的尿了。他哆嗦著,一抽一抽的哭喊著:“刑天兄,咱們是有交情的!”
刑天鯉俯瞰著楊荒龍,天地功德在體內流轉,幫助他更好的提升本源,更好的操控自身,很快,他的身軀一點點的內斂,塌縮,他又回到了正常人能接受的六尺之軀。
他低沉的說道:“對不住,想起殷忻那個蠢貨,是你們推選出來的皇帝,我看著你們,就想吃一頓香肉鍋子。”
楊荒龍的眼淚水猶如噴泉一樣灑了出來,他嘶聲吼道:“殷忻?哦,現在的大玉朝皇帝啊?他哪里招惹你了?你去找他的麻煩啊……你打老子算什么?殷忻那貨,老子見他的次數,攏共不超過三次!”
刑天鯉微笑。
九口百丈巨鼎在體內巍然懸浮,四周滾動著千丈高下的青銅色透明巫炎,巨鼎內,百丈高,丈許粗,表面已經有龍鳳麒麟等諸多神獸紋印浮現的九道金光,正散發出磅礴的法力氤氳。
‘咔嚓’一聲。
天空隱隱有一縷極細的劫云涌動,然后有氣無力的飄散了。
刑天鯉抬頭看天,眸光微動——來到這一方世界十六七年啦,他的法力修為,終于正經的重歸地仙境界。
但是實際戰力嘛……
天仙?
哪位不怕死的天仙,過來試試大爺肉身純粹靜態力量達到五百一十二億噸的大拳頭?
一聲長嘯,刑天鯉招來了刑天仁等兄弟,很認真的叮囑了一番,隨后化為金光,直奔焚天城的方向。
在刑天鯉出發后,刑天仁等人全速返回平海城,約見了喬彼得、格林曼,還有艾美聯邦的奧格等人。
碣石公府麾下大軍,傾巢而出。
萬國租界,英吉士、圣諾曼的聯合艦隊,同樣紛紛出港,順著大洋,直奔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