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階身影很快消失在視線里,嚴述咬牙站了半刻,一跺腳也走了出去!
沈輕舟挑眉望著他們,再回身看了眼堂上,順手將幾本賬薄揣入錦袍之中,也起身走了出去。
嚴述回府路上特地繞到順天府前看了看,好家伙,偌大一個官署前坪,此時里三圈外三圈全是人,順天府的大門緊閉著,顯然沒有得到陸階的示下不敢擅自應對,但嘈雜的呼喊聲,圍觀人群的起哄聲,唾罵聲,聲聲如浪潮,四面八方的小販和路人,包括商鋪里的掌柜伙計錢都不賺了,全圍過來了,咒罵蔣氏以及嚴家的聲音沖擊得耳膜都要破掉!
繞了半圈后他馬不停蹄歸了府,一入府便斥著下人去傳嚴夫人來見。
這么大的動靜,自然也傳到了嚴夫人這里。
自昨日從陸家回來,她即馬不停蹄將當年一批就近服侍過的下人傳過來問話,今日早間剛把事情問清楚,街頭的消息就傳來了。緊接著嚴述又派人來了,便立刻撇下傳話的下人,頂著震驚的臉到了嚴述書房。
“讓你核實的情況如何了?”嚴述迎面便問她。
嚴夫人道:“負責此事的人當時只看到著火,事后也看到了燒成一團的尸骨,但并未曾仔細驗過究竟是否本人。所以,蔣明儀的確有可能把咱們的把柄發的藏匿下來!”
“這個賤人!”嚴述一掌拍到了桌上,“她倒是心深。騙了嚴家又對陸家的小姐且下手,卻又沒那個掌控的本事,連個首尾都割不干凈!如今郭路這一出,等于把她逼上了絕路,陸家也不可能容得下她了!”
嚴夫人凝眉上前:“這次她犯的事不小,謀害繼女的把柄被公開出來,就是陸嵐初有心饒他,陸家別的人都不能容忍過去,更別提這是陸階的嫡長女,他能放嗎?敢放嗎?
“此外,程家還在那呢,他跟嵐初向來不對付,這回抓住了這把柄,一定會逼得他對蔣氏作出嚴懲。
“所以嵐初也肯定不會饒她。
“而咱們此時再以大義滅親的名義允許陸家背地里就會讓她暴斃,如此豈不更好?反倒省事了!”
“可她又會如你所愿嗎?”嚴述道,“你忘了她昨日和你說什么了?她靠著咱們的把柄回到陸家了,如今走投無路,她會怎么做?如今除了咱們,她還有什么別的倚仗?
“不管是陸家讓她死還是讓她休妻,她會放著手里的籌碼不用,而乖乖受死嗎?”
嚴夫人倏然收聲。
嚴述道:“事不宜遲!去吧。”
嚴夫人抬頭:“可離瓔姐兒與渠哥兒的婚期只剩三日了,若她在此時暴斃,婚期必將順延!”
嚴渠已是那般,這若順延途中婚事再出差池,他的終身怎辦?
“哪還管得了這許多?”嚴述丟過來的目光冰冷,“先下手要緊。”
昨夜把人打發去了牢中后,蔣氏就躺下了,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時隔多日再躺到這張床上,竟然無比陌生。輾轉了半宿,好容易合了眼,一轉眼又到了早上,繼續在諸多不適里梳洗完畢及用過早膳,正想著牢里何時會傳來郭路已死的消息,又籌謀著是否該等陸階回府后,放下身段主動緩和關系,這時晴天霹靂就在頭頂炸響了!
郭路竟然沒死!
他不但沒死,竟然還伙同昨夜送飯的人一道去順天府揭她的老底了!
蔣氏騰地從榻上起身,然后連打了幾個踉蹌,抓著來人正要問個究竟,就又有人來說郭路把人證都帶到順天府去了,再緊接著府里也雞飛狗跳起來,二房三房都來人了,楊伯農夫婦也來了,原來旖霞院陸珈上吊了!
蔣氏嚇得腿軟,還沒站穩,外頭又說程文惠夫妻也來了!
蔣氏縱然不掌家了,可她終究還是陸夫人,是主母!
家里出亂子,她得出面!
親戚來了,她得去迎客!
可這陣仗她怎么能去?!
她把門緊閉,一個人也不放進來。
但青荷來了,她帶著人“推”開大門,來請她出面了!
“我們姑娘今日受了大委屈,太太身為繼母,又是主母,此時如何能不聞不問?豈不是太冷血失職了么?”
這些賤奴,往日大多都是見了自己便低眉順眼奉迎討好的,此時卻全都聽命于陸珈!
蔣氏連試了幾回才收拾起凌亂的表情跨出門,才剛到旖霞院外,程文惠破口大罵陸階“不是東西”的聲音,還有程夫人以及二房三房兩妯娌抱著號啕大哭的陸珈不住安撫的聲音,都已經傳出來了!
陸家兩位太太早在當初并未在井中發現杜嬤嬤的烏龍事件中對蔣氏有了微辭,后來魏氏事件一出,二人更是連面都不再露了,此時街頭傳出郭路之事,蔣氏這種歹毒行為可是事關陸家家風名聲!她們二人哪還有好臉色?
二太太周氏怒道:“你這個毒婦!你還敢來?!來人,先把她給我看住!再去看大老爺到哪兒了?”
頃刻間,無數人把旖霞院圍了個水泄不通。
人群的中心便是咬牙切齒的蔣氏與柔弱可憐的陸珈。
蔣氏惶然看著四處:“胡嬤嬤,胡嬤嬤呢!”
“別叫胡嬤嬤了!且看看我杜嬤嬤吧!”
蔣氏嘶啞的聲音間隙里,忽然插進了一道久違的熟悉的聲音。
緊接著便有一人如箭一般地沖過來:“太太好狠的心,奴婢為你辦那么多的事,為你盡忠,到頭來你竟然二話不說就要我老婆子的命!”
這話語聲落了地,在場的驚呼聲立時此起彼伏響起來!
就連歪伏在程夫人懷里的陸珈也收住哭聲抬起了頭……
眼前這瘋狂怒喊的婆子,竟然當真是半路被截走的杜嬤嬤!
她下意識再往門口望去,只見陸階正青寒著臉大步走來。
杜嬤嬤的突然現身,已令蔣氏臉色灰白,此時再看到陸階,以及他身后的郭路與兩個極其肖似陸珈的女子,她頓時后退了數步!
“姓陸的!當初你要帶珈姐兒回府時我就有言在先,如今你給我個說法!”
程文惠的手指頭指到了陸階鼻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