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則安  第309章 皇帝的卦象

類別: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小富則安 | 青銅穗   作者:青銅穗  書名:小富則安  更新時間:2025-02-20
 
若不是沈太尉提到靳淮,陸階都快忘了這個名字。

八年前靳淮身任西北押糧官,同年他的孫女嫁與嚴梁為妻。

御案上的杯盞微微一響,皇帝的嗓音也響起來:“你何處得罪了靳淮,以至于他的孫女要報復你?”

“回皇上,嘉永三十四年,靳淮擔任押糧官,奉旨押送三十萬兩軍餉前往西北大營,行至半途突遭暴雨,因這三十萬兩銀當中有二十萬兩為戰備所需,臣擔心雨夜趕路易生意外,故遣人前往告知其夜宿隴中,待雨停再行事。

“靳淮卻以雨夜留宿恐遭賊匪為由執意前行,最終在路過高山埡口時,裝有幾十車餉銀的車輛栽入崖底。

“靳淮因此事而貽誤戰機,致使我軍喪生將士數萬,臣以軍法問罪,將其羈押于牢中。

“后在帳下將領押解其回京途中,靳淮服毒自殺。

“由于后來靳家還參了臣一本,又因臣多年以來低調行事,并未得罪過別的人家,因此兒媳,此番突然遭受靳氏謀害,只能是因為靳家在報復臣。”

這席話道來無一絲猶豫停頓,似早已成竹在胸。

陸階迅速地將目光收回,又投向御案之后。

皇帝扶杯的手停駐在杯蓋上,片刻后他才重新抬目:“服毒自殺?”

沈博垂首:“正是。”

“可朕記得,這靳淮當時上報的死因是事發當夜,他因為以身涉險前去保車而落下了重傷,并且他的次子也因此而喪生。后來他在獄中傷重而死。”

“臣若無證據,萬死不敢虛報。這里有當年看守靳淮的獄卒,以及在他死后前往驗尸的仵作所留下的親口筆錄,臣以項上人頭擔保此物無一字虛言。”

沈博說著,于懷中取出一物,雙手呈舉出來。

這是兩份發黃的卷宗,封皮之上還寫著好幾個名字,每一個名字之上都有對應的指印。

太監立馬把它們轉交給了皇帝。

皇帝信手翻開,從速瀏覽了幾遍之后他又抬頭把目光投向了沈博。

大殿里變得安靜無聲。

殿外的炎炎烈日,仿佛把一切動靜都燒融了。

“陸階,你怎么看?”

長久的靜默過后,皇帝又把臉側向了一旁。

沈博舉報靳氏那段話表面上看起來說的是靳家報復,實則誰又能忽略押送餉銀而遭遇意外丟失的三十萬兩銀子?

更別說這還是抗敵所需的軍餉。

八年前消息傳到京城,皇帝便要將靳淮砍頭,但卻因為相繼傳來靳家父子先后因此而死的消息,故而后來也未再追究。

此時沈太尉卻說,靳淮并非傷重而死,而是服毒自殺。

話說得輕飄飄的,一言一語都還放在替兒媳婦討公道之上。

可靳淮為何要服毒自殺?

陸階緩緩垂首:“回皇上,不管靳淮是怎么死的,太尉大人當初將他羈押入獄都是事實。

“靳淮死在獄中也是事實。

“那么靳家人對太尉大人懷恨在心,也說得通。”

皇帝瞥了他一眼:“朕是問你這個嗎?”

沈博也看了他一眼。

陸階默凝,把頭再低下去一點:“臣愚鈍。還請皇上明示。”

他當然明白皇帝問的是靳淮之死,但西北的戰事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就是冒著被訓斥的風險,也不能正面回答。

皇帝撐起身子,然后起身步出了御案。

他在殿中央停了停,再低頭抖了抖手里的卷宗,接而負在身后:“傳旨!嚴述治家不嚴,縱容家眷為非作歹,將他官降三級,貶去兵部。

“命嚴梁也停職察看,以觀后效。”

嚴頌如今在六部任侍郎,連降三級,那就只是個五品的兵部員外郎了!更別說這次還直接擼了嚴梁的官職……

以皇帝對嚴家的恩寵,能夠立刻做出這般處罰,已經不容易了,這一來嚴家多少要有一番震蕩。

陸階看了眼沈博,只見后者神色如常,已經在跪地謝恩。他便也順帶叩首,以老父親的身份替女兒謝過了。

走出宮門之后,陸階在宮門外停了停,朝隨后走出來的沈博拱了拱:“多謝太尉大人維護小女。”

沈博道:“進入我沈家門,就是我沈家人,我只是在維護我沈家的體面,陸尚書不必多心。”

說完他也拱了拱手,抬步離去,便使這一禮看起來多少有些敷衍了。

在他們身后的大殿之中,掌印太監李泉抱著拂塵來到了皇帝身旁。

“陛下。”

“朕記得八年前是你在案前侍奉。嘉永三十四年押糧官靳淮之死的折子,還有嗎?”

“有。”李泉從懷中取出了一本奏折,雙手呈上。“嘉永三十四年八月,靳淮被委任為押糧官,率領兵部將士前往西北。至往北而去三百里處的孟崗山時突遭暴雨,幾十車軍餉翻入懸崖損失大半,靳淮父子搶救未及,一死一傷。后靳淮被下令前來增援的沈太尉麾下將領捉拿入獄。

“入獄方三日,靳淮就傷重而亡。

“事后負責前去驗尸的乃是大理寺少卿佟寅。這份奏折,就是佟寅所寫。”

“這佟寅呢?”

“已經于七年前染上瘟疫病故。”

皇帝聞言轉過身來,逆光的他雙眼卻亮如火燭。

李泉緩緩低頭:“此外,靳淮身亡的同年,嚴府大公子嚴梁經過方士算命,說需覓得生肖為蛇的女子破解災劫,不久之后由人做媒,靳淮的孫女嫁給了嚴梁。”

“你這幾句話,都在暗指嚴府有問題。你是說,伺候了朕幾十年,替朕處處分憂解難的嚴家,以一家之力替朕頂住了天下風雨的嚴家,在西北軍餉上動了手腳,又殺了靳淮滅口。”

“奴才不敢!”

李泉跪下地去。“嚴閣老一片丹心只為皇上,自然不會染指軍餉!奴才也覺得這一切都只是巧合,只是因皇上問起,奴才提前把知曉的這些作了答!”

皇帝沿著他身邊踱步,過程之中目光瞥他一眼,又瞥他一眼。

最后他走到了御案旁側,拿起桌上的圣杯,往桌面之上拋了一卦。

兩塊杯面朝上,是個陽卦。

他轉頭看著李泉:“去趟錦衣司,把賀平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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