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龍袍的天子坐上了龍椅。
已經真正意義上法武合一的李飛,這一次從皇帝身上感知到了更多的細節。
他隱隱從對方恢弘的氣勢中感覺到一種相似的力量,那同樣是法武合一的力量!
煞器與軍陣展現出的力量是法武合一,這是世間最強的集體力量。
‘絕頂’林天一是法武合一,這是世間最強的個體力量。
現在,皇帝身上也展現出了法武合一。
他代表著世間最高的權力!
“難道皇帝身處皇宮里,能夠擁有很強大的力量?”
李飛心中生出這樣的想法。
之前他兩次參加大朝會,只是感覺皇帝身上的氣勢非常威嚴,并沒有真切感受到屬于皇帝的那股偉岸之力!
但現在,他隱隱感知到了。
“也難怪朝廷能夠壓服那么多巔頂強者。”
李飛心中暗道。
這個世界的巔頂強者雖然不至于毀天滅地那么夸張,但一人力敵萬軍,摧城搬山還是能做到的!
這種情況下,如果坐龍椅的只是一個不會武功和術法的普通人,難道不擔心哪一天自己的腦袋突然沒了?
哪怕有大內高手忠心護主,有御營軍隨時保護,也依然可能存在紕漏。
現在看來,能坐上這張龍椅的人,應該能夠通過某種方法讓偉力歸于己身!
哪怕這種力量只能局限于皇宮,或是皇城內,但至少能確保皇室的威嚴是真實存在的。
在內擁有至高的力量,在外有御營軍鎮壓四方,再加上忠于皇室的強者們。
這才是朝廷統治天下的基礎!
“開始吧。”
龍椅上,皇帝淡淡地說道。
“臣蘇雪松,叩見陛下!”
皇帝話音落下,一個人就從文臣的隊列中站了出來,對著皇帝行了跪拜大禮。
正是從甘省一路趕到藍凌城的甘省巡閱使蘇雪松。
這位封疆大吏一上場就行跪拜之禮,讓一眾大臣都為之悚然。
大藍朝以武立國,對武者很優待,道基期武者見到皇帝就不用行跪拜之禮了。
至于文官,成了第四等的座官,待遇和道基期武者一樣。
蘇雪松是第五等的閣官,17級官員,而且還是封疆大吏。
這樣的人物自然更加不必行跪拜之禮。
龍椅上,皇帝微微皺眉:
“蘇卿何故行此大禮?起來說話。”
蘇雪松依然跪在地上,泣聲道:
“陛下,老臣要向陛下請罪!未請旨便擅離轄境,此臣罪一也!”
他身為一方巡閱使,在未獲得允許的情況下確實不能擅自離開轄境。
“朕說了,起來說話。”
皇帝加重了語氣。
蘇雪松身體一顫,顫顫巍巍地站起身,躬身行禮:
“謝陛下。”
“繼續說你的罪。”
“是。”
蘇雪松終于抬起頭,聲音在大殿內響起:
“甘省有一個民間組織名曰入世會,今天在場的諸位大人想必都有所耳聞。這個組織匯聚了甘省各行各業的精英,在甘省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我甘省官場中,有不少官員都加入了入世會,也有很多官員和入世會走得很近。
經年累月之下,入世會如一株參天大樹,在甘省近乎遮天蔽日!
臣無能,身為一方巡閱使,卻不能對入世會進行轄制,終使其成為一顆毒瘤,此臣罪二也!”
“此前,陛下派藍巡特使查天壇刺殺之案,靖安侯一路查到甘省,臣沒能好好配合調查組,以至于入世會和新天會暗中勾結卻無人知曉,此臣罪三也!”
這一番說完,大殿內很多人都變了變色,看向蘇雪松的眼神也變了。
之前蘇雪松公開彈劾甘省止戈部首尊池承宇,主要原因是指控對方謀害了自己的獨子。
鬧到最后,蘇雪松甚至親自趕赴藍凌城,要‘告御狀’。
在很多人看來,這位巡閱使大人是因為自己的獨子身亡,一時間悲傷過度,萬念俱灰,才做出這么激烈的選擇。
結果今天在大朝會上,蘇雪松只字未提自己獨子遇害的事。
句句都在請罪,卻句句都直往池承宇還有入世會的心臟上插!
其實身為一方巡閱使,做出這樣的舉動,現在又當著皇帝的面自陳自己的罪狀。
政治前途基本已經毀了,甚至接下來還能不能繼續當巡閱使都是個未知數。
從這一點來看,蘇雪松雖然沒有提及自己的獨子,但實際上為了給獨子報仇,他是寧愿把自己毀掉,也要重創入世會!
龍椅上,皇帝看著下方的蘇雪松,緩緩開口:
“你說的這些,可有實證?”
“有!”
蘇雪松立刻道,“臣剛才所說,樁樁件件皆有實證!臣愿以性命擔保,剛才所說句句屬實!”
“婁鴻濤。”
皇帝突然喊道。
婁鴻濤從隊列中走出。
“監察閣負責此案,一個月之內查實蘇雪松提供的證據。”
“臣領旨。”
“蘇雪松。”
皇帝又看向蘇雪松:
“你擅離職守,又自請罪責,暫免巡閱使職位,等待監察閣調查結果。”
蘇雪松面色一白,露出慘然之色,顫聲道:
“臣,領旨!”
這樣的結果他早有預料,可以說是他自找的。
“倪軒。”
皇帝再次叫出一個名字。
止戈閣閣主倪軒從隊列中走出:
“派一名閣員去甘省,暫時接替止戈部首尊池承宇的職位,讓池承宇回京自辯。”
皇帝淡然道。
話音落下,蘇雪松立刻老淚縱橫!
他不惜搭上自己的前程和官職,就是為了讓入世會付出代價。
現在這個結果,他至少做到了和池承宇強行一換一!
“臣領旨。”
倪軒躬身行禮。
前排的一眾大臣紛紛看向蘇雪松,神情復雜。
用這種手段強行和池承宇‘換掉’,實在太狠了!
而蘇雪松這么做,很大程度上是為了給兒子報仇。
這又讓人不禁有幾分敬佩。
無情未必真豪杰。
憐子如何不丈夫?
就這樣,‘三大案’的第一件,終于有了一個結果。
至于最后的結果會如何,就要等一個月之后監察閣的調查了。
處理完第一件大案,皇帝主動詢問婁鴻濤:
“誠王府與新天會的案子,監察閣查得如何了?”
婁鴻濤回道:
“回陛下,在監察閣的審問下,誠王府客卿季修永已經招供自己和新天會勾結的全過程,經確認,完全屬實。”
“誠王府內還有七人是季修永的同謀,分別是”
“涉及此案的官員共十一人,已經全部查實,其中八人的罪責明確,有三人自稱受到蒙蔽”
他條理清晰地將此案查出的結果做了一個匯報。
皇帝聽完后,問道:
“秦子羽可有參與其中?”
“世子未曾參與,還在查案過程中主動配合,幫助監察閣查清此案。”
“嗯。”
皇帝點點頭,“秦子羽。”
秦子羽出列,躬身行禮。
“你御下不嚴,讓府上出了這樣的事,好在你及時發現了端倪,又配合監察閣查案,將功補過。朕便罰你在府上閉門思過,禁足半年。”
秦子羽聞言連忙道:
“臣領旨,謝陛下寬恕!”
皇帝看著下方的親侄兒,最后用柔和的語氣道:
“子羽,你也已經成年了,將來若想繼承你父親的王爵,行事要更穩重些。”
秦子羽身體一顫,眼中浮現出一抹狂喜。
他大聲道:“是,臣謹遵陛下教誨,今后一定小心行事,管束好王府上下!”
對于這起大案,大殿內的大臣們都心知肚明,秦子羽是肯定不會有事的。
只是他們沒想到皇帝最后還主動畫了個餅。
誠王的爵位是世襲遞替,將來傳給秦子羽,就已經不再是王爵了。
但剛才皇帝話里的意思,是打算讓秦子羽世襲罔替,將來繼承誠王的王爵之位!
哪怕只是一個‘餅’,也足以讓秦子羽為之狂喜。
“秦子宏。”
皇帝說完秦子羽后,又喊了大皇子的名字。
“兒臣在。”
大皇子從隊列中站出來。
“朕聽說,這次誠王府的案子,你出力不小,監察閣能這么快破案,有你一份功勞?”
“為父皇分憂,是兒臣的本分。況且兒臣也相信子羽他是受人蒙蔽,想幫他證明清白。”
大皇子不卑不亢地說道。
“嗯。”
皇帝點點頭,“你做得不錯,該賞。”
說完,一旁的御前太監馮誠就拿出一份早就準備好的圣旨,念出一連串賞賜給大皇子的東西:
珍寶,豪宅還有各種修行資源!
座椅上,太子神色如常。
隊列最前排的三皇子看了一眼秦子羽,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
等馮誠宣讀完圣旨后,皇帝再次看向婁鴻濤:
“朕讓你親自負責調查的正法閣一案,可有結果了?”
婁鴻濤的神情多了幾分凝重:
“回稟陛下,正法閣一案,臣已查出涉案官員共計十七人,他們都參與了違法倒賣異獸和法器,證據確鑿。”
“哦?”
皇帝的聲音變冷,“那這些異獸和法器倒賣給了誰?”
婁鴻濤立刻說出一連串勢力的名字,其中有藍凌城的商會,有各地的江湖門派、還有世家大族!
而這些勢力明里暗里都和三皇子有關。
有些是明著為三皇子效力,有些雖然沒有‘明牌’,但不少人都心知肚明,他們是三皇子這一派系的人。
“既然已經查清楚了,那就該抓的抓,該殺的殺!”
皇帝冷聲道。
這就是要重罰這些買家了!
三皇子神色平靜地站在隊列里,絲毫沒有要站出來替誰求情的意思。
“是。”
婁鴻濤低頭領旨。
“米翰。”
皇帝再次喊出一個名字。
正法閣副閣主,頂級真人米翰從隊列中走出來:
皇帝看著他:“你負責正法閣的采買,出了這樣的紕漏,你要如何向朕交待?”
巨大的壓力如山岳朝米翰壓來!
這位頂級真人臉色蒼白,低頭道:
“臣管理不善,愧對陛下的信任,請辭!”
“準了。”
皇帝沒有絲毫遲疑,直接答應了米翰的請辭。
至此,三大案已經導致一位巡閱使,一位止戈部首尊還有一位正法閣副閣主都丟了官職!
其余被牽連到的座官,命官還有很多!
放在平日里,三大案導致的任何一個結果都已經是巨大的變動。
但現在三大案集中在了一起,算是在朝堂之上引發了一場‘地震’!
回到隊列中的大皇子轉頭看了一眼三皇子,嘴角微微上翹。
三大案,他憑借誠王府一案獲利不少。
而三皇子卻因為正法閣一案損失慘重!
一增一減,兩人之間的差距立刻就被拉開了。
目前看起來,三皇子幾乎已經失去了繼續爭儲的資格!
這個變動甚至比三位閣官被去職,還要影響深遠!
“還有誰有奏?”
處理完米翰后,皇帝問道。
“陛下,臣有奏!”
隊列的末尾,靠近大門的地方,兩鬢斑白的賀簡站了出來。
皇帝面無表情:“說。”
賀簡躬身道:
“正法閣一案是臣舉告的,臣以為此案背后一定有一個更大的幕后黑手,且和皇室中人有關!”
這話讓群臣一陣騷動。
不少人都轉頭看向賀簡,眼神驚詫。
只覺得這位實在是太有種了!
皇帝重罰了那些買家,又處理了一位副閣主,其實已經很嚴厲,擺明了就是不打算再深究了。
但賀簡卻還不罷休。
“陛下,臣也有奏!”
就在此時,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
一襲金色的身影從隊列中走出,正是李飛!
他拱手道:“陛下此前命臣負責查天壇刺殺一案,臣和賀大人一起查案,已經查出許多關鍵的線索。此前臣更是活捉了一個重要的證人,距離破案只差最后一步!
但偏偏這位重要證人死在了正法閣里,而賀大人又在查案的過程中剛好發現了正法閣倒賣異獸和法器之事。”
皇帝面無表情地看著李飛:“你想說什么?”
李飛:“臣想說,正法閣一案應該繼續深入調查下去,一定能發現更多的線索,不僅能查出幕后黑手,還能破獲天壇刺殺一案!”
他在出關后,第一時間就申請進宮面圣。
當初皇帝為了他的事,費了不少心思,更是給予了全力支持。
如今他解決了自己的問題,當然要第一時間向皇帝匯報。
但皇帝卻沒有見他。
過去的五天里,李飛每天都會申請進宮面圣,但每次都被回絕了。
李飛知道這是為什么。
當皇帝知道他打算走‘以術修武,煉體為器’的道路時,就表示了反對。
但他沒有聽,還是一意孤行,選擇這條此前從未有人成功過的道路。
拋開結果不談,這個選擇其實已經辜負了皇帝對他的信任和重視。
一名合格的忠臣是不該做出這種選擇的。
但李飛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永遠都成為不了皇帝心中的合格忠臣。
皇帝不見他,是在敲打他。
對此,李飛心知肚明。
就像現在他也心知肚明,皇帝不想繼續深查正法閣一案,但他還是選擇站出來支持賀簡。
皇帝不再看李飛,看向婁鴻濤:
“婁卿,你負責查正法閣一案,可曾查到此案和天壇刺殺一案有關聯?”
婁鴻濤立刻道:“臣未曾查到。”
皇帝這才看向李飛:“李飛,你聽到了?”
李飛:“正法閣中有人和新天會勾結已是事實,而目前天壇刺殺一案最大的懷疑對象就是新天會,所以臣以為繼續深查正法閣一案,一定能有所收獲!”
他話音剛落,隊列中就有一名監察閣的閣員站了出來:
“陛下,臣也參與了調查正法閣一案,此案中那些買家均已招供,證據確鑿,并沒有什么幕后黑手,也沒有新天會參與其中。臣以為沒必要為了一個不確定的猜測再重復查一次。監察閣有這個時間和精力,不如投入到還未破獲的案件中去。”
他說完后,又陸續有官員站出來。
這些人都反對李飛和賀簡提出的繼續查正法閣一案。
等所有人都發表完意見后,皇帝才一錘定音:
“正法閣一案就到此為止。”
李飛神情不變。
對于這個結果,他其實早有預料。
他主動站出來,只是幫賀簡分擔‘火力’罷了。
正如他對賀簡承諾的,對方只需要負責查案,其余的都交給他來解決!
至此,三大案已經有兩案徹底結束。
只剩下甘省入世會的案子還未了結。
李飛和賀簡還有機會。
“還有誰有奏?”
皇帝再次問道。
就當眾人以為今天的大朝會該結束時,一道人影突然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葉擇安走到中間,對皇帝拱手道:
“臣有奏。”
皇帝看向這位首輔:“首輔要說什么?”
葉擇安抬起頭,朗聲道:
“陛下,今日朝堂上這三大案,各有各的因果,但歸其根本,臣以為這三個案子都指向同一個問題。”
“哦?”
“朝廷對地方的監察力度不夠!”
葉擇安說出了答案:
“甘省入世會一案尤為明顯,不必多說。
誠王府一案,作案的主犯雖然在天子腳下,但他們與新天會勾結,做的那些違法亂紀之事,都發生在地方。
正法閣一案同樣如此,那些買家也都分散在各地。
一直以來,朝廷雖然在各地都設有監察院,監察總院和監察部,但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各地官員的流動性太差,這才導致了各地的監察體系屢屢出現漏洞。”
皇帝神情不變,看著葉擇安:
“那首輔以為,此事該如何解決?”
葉擇安顯然早有腹稿,一字一句道:
“首先,增強各地官員的流動性,特別是監察體系內的官員,最好是每兩年在各個行省之間進行調換!
具體的調換事宜,調換后的全新考察方案等等細節,臣已經寫好一份《監察體系官員跨省調換奏疏》。”
說著,他從寬大的衣袖中拿出一本厚厚的奏折。
皇帝一個眼神,馮誠走下丹陛,來到葉擇安面前,接過對方手中的奏折,然后返回,將奏折遞給皇帝。
下方的群臣已經一陣騷動。
這項政令若是通行,對各地的影響都會非常大!
而在場這些大臣們,和各地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皇帝大致地翻閱了一下手中的奏折,然后將其放下:
“首輔的這份奏疏,朕覺得不錯,具體的事宜可以再議。首輔可還有別的奏疏?”
“有!”
葉擇安的‘輸出’還沒有結束:
“解決了各地的監察問題,還需要解決中樞對各地的監察,如此才能全面,徹底地解決問題。
此前,中樞對各地的監察主要通過藍巡特使,但朝廷總共才設置了不到十位藍巡特使,監察力度太小了。”
這話讓殿內群臣又是一陣騷動。
藍巡特使這個職位太敏感了,權力太大,就像是一把尚方寶劍,沒有人會希望這樣的寶劍變得更鋒利。
除非劍握在自己手里。
現在聽葉擇安的意思,似乎要增加藍巡特使的數量,這就讓很多人都心生不安。
只是鑒于首輔一直以來建立的威嚴,暫時還沒人站出來反對。
“首輔的意思是,要增加藍巡特使的數量?”
皇帝問道。
葉擇安搖頭:
“不,只是增加數量還不夠,臣覺得應該成立一個獨立于內閣之外的部門,專門巡查天下,替中樞監察四方!”
此話如同一枚重磅炸彈,落在了大殿之內!
三名閣官去職。
三皇子勢力大減,影響到皇儲之爭。
讓各地監察體系的官員跨省調換。
這些變動都不如此時葉擇安提出的這條建議‘可怕’!
若這條政令通行。
才是真正的天變!
這章太難寫了求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