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讀書)
迷宮第四層,迷霧森林的深處,一只暗夜精靈正悠閑愜意地靠在樹杈上打著盹。
她的身形嬌小,就像搭在樹杈上的柳條,小麥色的膚色更是和那樹干的顏色融為了一體,不仔細看完全發現不了這兒還藏著一個人。
自打迷宮第四層的穹頂再次恢復了光明,整片枯萎的森林又重新煥發出了生機,而那暖洋洋的光芒也總是讓人忍不住眼皮打架。
一開始雪莉還在認真的站崗,但周圍實在太安靜了,她呆著呆著忍不住就打起了瞌睡。
反正最近迷宮里也沒什么大事兒發生,冒險者也不大敢在迷宮第四層搞事情。
雖然多了一群討厭的哥布林,但那些小矮子們根本不敢靠近這里。
而且最關鍵的是,最近“小灰”醒了,整片森林重新恢復了生機。
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寸動靜,都逃不過它的眼睛,如果真要是發生了什么,它一定會提醒她。
就在雪莉睡得正香的時候,一陣微風忽然吹來,不知從何處飛來的蝴蝶落在了她的鼻尖上。
被那翅膀上掉落的花粉刺激了鼻腔,她沒忍住打了個噴嚏,阿嚏一聲直接從樹上摔了下來。
“哎呦!”
屁股著地的她發出一聲短促的悲鳴,所幸地上的枯樹葉堆的足夠厚,倒是沒把她給傷著了。
就在她一邊揉著后腰,一邊嘀嘀咕咕著“真倒霉”,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忽然瞧見一道威嚴的身影正站在不遠處樹叢的陰影下。
看清那張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的臉,雪莉的臉上頓時露出驚喜的表情,下意識地叫出了聲來。
“魔王大人?!您怎么來了?!”
此前她的父親安排她和姐姐擔任魔王大人的護衛,然而由于最近魔王大人都待在自己的領地里,沒有出行的需求,于是就將她姐妹倆打發回家了。
反正這里距離地表也不算太遠,有事情的話她們隨時都能聽從召喚趕過去。
但說實話,比起在家門口站崗,她還是更喜歡待在魔王大人的身旁。
不只是因為魔王大人賞心悅目的長相,更是因為那兒的伙食整天都有不同的花樣。
和吃素的精靈不同,墮落的暗夜精靈是不忌口的。一想到那烤肉的滋味兒,她就忍不住地咽了口唾沫。
迷霧鎮雖然也有燒烤,但父親大人是禁止她們無故靠近那里的,只有需要采購生活必需品的時候,才會派專門的人過去。
“我有點事情要拜訪你的父親……”羅炎打量了一眼渾身上下沾滿落葉的雪莉,用略微遲疑的語氣關心了一句,“你還好吧?”
剛才他親眼看見,這家伙從兩米多高的地方摔下來。
如果是為了迎接自己,倒也用不著這么客氣。
“沒事沒事,只是發生了一點小意外,嘿嘿……”
雪莉靦腆地笑了笑,沒好意思說自己是睡著了,迅速拍掉了身上的落葉。
緊接著她又像一只百靈鳥似的,蹦蹦跳跳到了他的身旁,聲音清脆悅耳的說道。
“我給您帶路,請隨我來吧!”
“那就有勞了。”羅炎點了點頭,隨手彈掉了她頭發上的枯樹葉。
那陽光開朗的臉上飄起一抹不易察覺的酡紅,旋即像一陣風似的吹去了前面。
看著腳步輕快的少女,羅炎跟在了那苗條纖細的身影背后,穿過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很快來到了灰風部落的營地邊緣。
和初見時不同,粗壯的樹干拔地而起,交織成了一道道堅固的墻壁。
墻壁的中央有一道只容一人通過的縫隙,似乎是這座堡壘的大門。
也許是察覺到了兩人的到來,那一根根粗壯的樹干就像活著似的,將那原本只容一人通過的縫隙擴大成了足有五米寬的大門。
羅炎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尤其當他看見佇立在那座大門背后的一座座郁郁蔥蔥的樹屋時,臉上的表情愈發不可思議了。
自打穹頂的月光籠罩在這片森林,這里發生的變化簡直可以用翻天覆地這個詞來形容。
注意到了魔王大人臉上的表情,雪莉的嘴角微微翹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不自覺的挺起了胸膛,用那清脆悅耳的聲音說道。
“……很久以前我們就是住在樹屋里的,直到后來迷宮穹頂的光芒熄滅,小灰一天比一天虛弱,我們才從樹屋里搬了出去,住進了獸皮做的帳篷。現在一切都變了回去,無論是穹頂的光芒還是小灰,于是我們就又搬回了原來的地方……”
說到這兒的時候,雪莉停頓了片刻,回頭看向羅炎。
那雙明亮的眸子就好像會說話似的,將那發自內心的感謝與不摻雜任何額外動機的崇敬,寫在了吹過她鬢角發絲的風里。
“謝謝。”
“不客氣,”羅炎微笑著點了下頭,用溫和的語氣說道,“你們是大墓地的子民,庇護你們是身為魔王的我的義務之一。”
“嘻嘻,我就知道您會這么說。”雪莉俏皮地眨了眨眼,食指勾在了身后。
也就在這時,她的姐姐海倫出現在了不遠處的城門口。
看到跟在妹妹身后的魔王,她單膝觸地行禮,向羅炎致以了暗夜精靈部落最高規格的禮儀。
“至高無上的魔王,大墓地的君主,請原諒我的父親無法親自來迎接您,他正在議事大廳準備儀式……”
那溫婉舒雅的氣質,與古靈精怪的雪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包括那寬闊無垠的胸懷和高瞻遠矚的視野。
如果不是兩人都有著相同的淡紫色秀發和翠綠色的瞳孔,羅炎簡直無法想象兩人居然是親姐妹。
“請起來吧,儀式是我吩咐他做的,你帶我過去就好。”
海倫恭敬的起身,頷首說道。
“感謝您的理解,請隨我來吧。”
說完她看向了自己的妹妹,用眼神示意后者回去站崗,接下來交給自己就行了。
雪莉可憐兮兮的看著姐姐,試圖把站崗的事兒蒙混過去,卻見姐姐不為所動,只能“嘁”了一聲,悶悶不樂地埋著腦袋轉身原路返回。
目送著妹妹離開,海倫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淡淡的愁緒,略微擔心地看向了羅炎說道。
“……雪莉平時自由散漫了些,我們之后會加強對她的管教,如果她有冒犯到您的地方,還請您看在她還小的份上原諒她。”
以精靈的標準而言,雪莉的年齡確實不大,雖然以人類的標準來說,她倆都是能當奶奶的人了。
“怎么會冒犯?”羅炎笑了笑,打趣了一句說道,“與其教育她,我倒覺得你應該學學她,不用時時刻刻都繃得這么緊,弄得有時候我也怪緊張的。”
海倫微微愣了下,驚訝地看著他,似乎是從他身上看見了平時沒見過的另一面。
“您……也會感覺到緊張嗎?”
“當然,”羅炎微笑著點了下頭,用溫和的語氣說道,“所以我希望你能放輕松一點,公開的場合另當別論,平時不必將我當成外人。”
“是……如果這是您期望的話。”海倫深吸了一口氣,將肩膀放松下來。
然而也許是不太適應這種感覺,她又按下葫蘆浮起瓢似的,臉上的表情變得不自然起來。
意識到自己的安慰起了反效果,羅炎無奈地笑了笑,決定不再說什么,只是安靜地跟在她的身后跨過了大門,踏入了灰風部落的城池。
圓形的石板浮在清脆的草地上,拼成了一道石板路,就像池塘中的荷葉一樣,彎彎繞繞的向著城池正中心處的那座樹屋延伸。
察覺到了突然造訪的客人,那郁郁蔥蔥的樹葉下探出了一只只好奇的腦袋。
當發現跟在海倫身旁的客人是魔王大人之后,坐在樹屋上的暗夜精靈們紛紛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一些精靈坐在樹杈上,還有的則是跳了下來,好奇地簇擁到了道路的兩側,想看得更清楚些,絲毫沒有平日里對外人的高冷與拒人千里之外。
一名坐在樹屋上的帥小伙兒取出了六弦琴,像酒館里的吟游詩人一樣,用纖細的手指彈奏了激昂歡快的小調。
在那悠揚音樂的伴奏下,一名年輕的姑娘率先放開了歌喉,很快又有人接上。
那聲音就像夜鶯的鳴啼,在斑駁的樹影下匯成了百轉千回的溪流,涓涓入耳,連樹梢上的鳥兒都停止了鳴叫,沉浸在了那令人陶醉的歌聲里。
他們用悠揚婉轉的音樂,代替鮮花和紅地毯鋪在了兩人前進的路上。
從那夾道歡迎的歌聲中感受到了灰風部落族人們的熱情,羅炎笑著沖他們揮手致意。
與人類表示歡迎的方式不同,身為精靈的他們更擅長用藝術來抒情,將炙熱的感情融入在比歡呼和口哨聲更委婉的表達里。
包括不限于畫畫和園藝,以及幾乎人人都會的演奏和歌唱。
他能夠從那歌聲中感覺到,這里的人們對他的感謝與歡迎。
看著圍在道路兩側自發表示歡迎的族人們,海倫的臉上也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不知不覺放松了繃緊的神經。
這時候,一名比雪莉還要年輕的姑娘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捧著一束五彩繽紛的鮮花站到了兩人的面前,眨著水靈靈的眼睛望著他。
羅炎向海倫投去了詢問的視線,而后者則是彎了彎唇角,用輕柔的聲音說道。
“那應該是她親手培育的花,一般我們只會把它獻給最尊敬或者最重要的人。”
羅炎笑著說道。
“看來我要是拒絕了,有人會因此而傷心。”
“那倒也不是……”
海倫小聲地說了一句,走在她旁邊的羅炎已經停下腳步,從那少女的手中接過了花束。
“謝謝你的花,我很喜歡。”
羅炎臉上露出友好的笑容,表達了感謝。然而那少女卻并沒有從路中間讓開,只是羞赧地看著他,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有什么事情嗎?”羅炎俯下身,友好地將視線與她齊平。
對于忠誠的領民,他并不吝嗇展示自己親民的一面,尤其是對于灰風部落這種次次都堅定不移站在自己身邊的鐵桿。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就在他俯下身的時候,那少女忽然湊近他的臉頰旁邊親了一口。
所有人都愣在了當場。
就連那位坐在屋頂上彈著六弦琴的小哥都不由自主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展開歌喉的暗夜精靈姑娘也下意識的停住了歌唱。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那個調皮搗蛋的家伙已經掛著紅撲撲的臉蛋,像一陣風似的溜走了。
“剛才……呃,不是……那個……”
回過神來的海倫大驚失色,慌張地看向羅炎,想要為族人輕浮的行為辯解。
然而后者只是摸了摸臉頰,笑著擺了擺手,大度地將這事兒放在了一旁。
“沒事的,繼續帶路吧,別讓泰瑞爾先生久等了。”
“是……”
海倫仍然有些緊張的看了他一眼,見他是真的沒有放在心上,這才悄悄松了口氣。
她本以為那姑娘表達的是敬仰之情,沒想到居然是仰慕。
不過她倒也能理解。
畢竟連續兩次擊敗混沌的入侵,這傳奇般的經歷已經足以成為吟游詩人們口中的史詩。更不要說他還阻止了迷宮的分崩離析,并為灰風部落重新迎來了皎潔的月光。
會有人對他心懷憧憬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尤其是她的絕大多數同胞都和她的妹妹一樣,天生性格就屬于熱情奔放的那種,最不擅長的就是壓抑心中的感情。
否則她們也不會被生活在伊格德之樹下的精靈們稱為墮落者了……
看著受到族人們歡迎的魔王,海倫說服自己的同時也由衷地替他感到高興。
只是不知為什么,她心中也并不全都是高興,也有一絲別樣的情緒。
現場又重新奏響了悠揚的音樂。
而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那即興發揮的演奏不再只是激昂歡快的小調,還多了一份青澀朦朧的感覺,就像加了檸檬片的朗姆酒。
這些天生的藝術家們確實很會,編曲甚至都不需要打草稿。
也許是因為自己欣然接受了那束鮮花,羅炎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和周圍這些暗夜精靈們的關系拉近了一大步。
這一刻,他們真正地將他當成了自己人,而不再是遠道而來的貴客。
他還挺享受這種感覺的。
端著架子其實是很累人的,尤其他本性并不是那種很會擺譜的人。
大多數時候的威嚴,其實都是他演出來的。
“……其實您能躲開的吧?”看著嘴角快翹成魚鉤的魔王,飄在一旁的悠悠小聲說道。
“只是碰了一下臉而已,又不會掉塊肉,而且我要是躲開了,豈不是太傷人了。”羅炎笑著在心里回答說道。
悠悠驚訝地看著他。
“咦?!您居然是這樣想的嗎?”
羅炎不假思索道。
“難道還有其他解釋嗎?”
悠悠沉吟片刻,嘆服說道。
“不愧是魔王大人,得了便宜還賣乖并且一點也不臉紅……”
聞了聞手中那束嬌艷欲滴的鮮花,羅炎略微不滿地瞥了一眼悠悠的方向。
“……我怎么就得了便宜了?”
悠悠沒有回答。
不過有時候沉默也算是一種答案就是了。
部落中央的議事大廳,羅炎見到了灰風部落的首領泰瑞爾。
此時此刻的泰瑞爾正握著一根枯木手杖,端正地坐一張由無數根木藤纏繞組成的椅子上。
靈魂嫁接的儀式已經完成。
他的神色莊嚴肅穆,睜開的眸子里外溢著翠綠色的光芒,就像發光的翡翠一樣。
在得知羅炎想要和灰風聊聊的時候,泰瑞爾便慷慨地將自己的身體借給了后者。
而此時此刻,坐在他對面的羅炎能夠明顯的感覺到,一個存在感遠遠超過泰瑞爾的靈魂取代了后者的位置。
雖然從那個靈魂的身上他并沒有感知到神格的氣息,但那龐大而純粹的能量卻勝似神靈!
宗師?
半神?
亦或者,那些用來衡量一般靈魂的標準,已經無法用于衡量這個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
尤其它并非是一個孤立的個體。
這片森林中的每一棵樹,都是刻在他靈魂深處的年輪。
“……尊敬的魔王陛下,很榮幸再次見到您,愿您的榮光像浩瀚無垠的星空一樣永恒閃耀。”
面對整座迷宮的主人,寄宿在泰瑞爾身上的灰風主動致以了最高的敬意。
看著主動示好的生命之樹,羅炎隨和的笑了笑,用閑聊的口吻做了開場白。
“感謝你的祝福,也愿你的榮光與日月同輝。順便問一下,你感覺怎么樣?有好點了嗎。”
自打與混沌的一戰以來,灰風都處在半休眠的狀態,直到最近才徹底蘇醒。
雖然前段時間它幫自己解決了紙鈔原料的問題,但他和它像這樣面對面的交流,在最近這段時間卻還是頭一回。
灰風的臉上露出笑容,親切舒緩的聲音猶如樹葉的沙沙聲響。
“我感覺非常好,甚至于最近這一個世紀以來,我從未比今天更加的充滿力量。”
羅炎笑著說道。
“看來你已經消化了卡爾曼德斯分身的能量。”
灰風輕輕點了下頭。
“是的,多虧了您的幫助。”
羅炎謙遜地說道。
“那不至于,說是互相幫助更準確點,畢竟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對那家伙確實也沒什么更好的辦法。”
灰風輕輕搖頭,認真地注視著他的雙眼,一本正經的繼續說道。
“不,我指的不是那天您為我創造的機會,而是在更早之前您與我的孩子們的談話。”
更早之前的談話?
看著從羅炎臉上浮現出的困惑,灰風和煦的笑了笑,用溫和的語氣繼續說道。
“還記得您和我的孩子們提到過的關于光合作用的理論嗎?我的孩子之后有找我聊過……雖然她的本意是想從我這里尋求答案,但說實話我從與她的交流中得到的東西,遠比她從我這里得到的更多。而就在那之后不久,我得知她所說的那些理論都是您告訴他的。”
頓了頓,灰風繼續說道。
“毫不夸張地說,我之所以能夠吞噬卡爾曼德斯的分身,就是從中獲得了啟發。”
雖然灰風沒有提到那個孩子是誰,但羅炎大概能猜到應該是海倫和雪莉之中的某一位。
畢竟他只同她們兩個說過那套理論。
包括所謂細胞的概念。
“能夠幫到你的忙我很高興……不過那僅僅是一套理論而已,真有這么神奇嗎?”羅炎意外地看著灰風,聲音中帶著一絲不解。
灰風緩緩點頭,坦誠的說道。
“雖然那只是一套理論,但它幫助我重新審視了自我,也讓我對自己的力量有了新的理解。說真的,我很詫異,我已經度過了上千年的歲月,卻還是頭一回聽說如此有趣的理論……以至于我甚至有一種感覺,您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這家伙的感覺準的可怕。
不過羅炎卻并不覺得這有什么敏感,只是饒有興趣的看著它。
“你好像不是很驚訝?”
灰風和藹地笑了笑說道。
“這沒什么好驚訝的,很早以前我們就意識到了,這個宇宙中有許多個和我們一樣或者類似于我們的世界。甚至包括我們自己……我們真的就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嗎?一直以來,我對此都持保留的觀點。或許我們其實來自更遙遠的世界,只是我們的種子因為某種原因剛好落在了這片土地上,于是在這里生根發芽。”
以這個世界的技術手段,能夠擁有這樣的視野已經相當的驚人了。
羅炎忍不住贊賞道。
“令人印象深刻的觀點,搞不好你是對的。”
那一語雙關的回答既是對它提出的觀點的肯定,也是對它之前那句猜測的暗示。
不過灰風并沒有在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上糾結。
在它的哲學觀與世界觀里,無論魔王是否屬于這個世界,甚至是否來自于地獄,對于它而言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它在乎只是它身邊的那片世界,至于那些遙遠的紛爭以及世俗的利益都不是它所關心的。
當然。
話是這么說,它也不是完全對森林之外的世界不聞不問。
為了維持自己腳下這方世界的安穩,大多數時候它甚至會比世俗的僭主更有遠見,更不忌諱主動出手,將遠方的山火隔絕在視野之外。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它對現任魔王的支持也正是出于這一理由。
“……那只是我的一己之見,您無需放在心上。”
說到這兒的時候,它話音一轉,用溫和的聲音繼續說道。
“說起來,我還沒有詢問您的來意,不知道這次我有什么能榮幸地幫到您。”
見灰風主動提起此事,羅炎也沒有繞圈子,直入正題的說道。
“我想請你幫我看一樣東西。”
灰風饒有興趣道。
“什么東西?”
羅炎沒有說話,而是揮了揮戴著儲物戒指的右手。
只見一道幽綠色的裂縫順著他指尖劃過的軌跡浮現,就像拉開了一道拉鏈似的,將一根枯萎的樹干抖落在了地上。
準確的來說,那不是樹干,而是遍布卡奧行星的蘑菇。
它們就像病毒一樣爬滿了整個星球,構成了那個世界的全部。
看著躺在地上的“蘑菇干”,灰風臉上感興趣的表情愈發濃烈了。
它從泰瑞爾腳下的座椅分裂出一支纖細柔軟的蔓藤,像觸手一樣伸了出去,將那根掉在地上的蘑菇干撿起仔細端詳。
過了許久,它思索著說道。
“這東西和迷宮第五層的植物有些相似……但又不太像。”
羅炎開口說道。
“這是卡奧行星上的真菌……你可以將那里理解為混沌的世界。那些卡奧人正是從這東西身上孵化出來的,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做到的,但我的部下親眼看見了。”
“原來如此……難怪我能從它的身上聞到熟悉的氣味兒,”放下了手中的蘑菇干,灰風注視著羅炎,用恭敬的語氣繼續說道,“那么您想讓我做什么?只是看看嗎?”
羅炎輕輕搖了搖頭。
“當然不只是看看那么簡單,我想讓你協助我對它進行研究,如果可以的話再對它進行一些改良。”
灰風輕輕點頭。
“我可以幫助您,但您得清楚這背后可能存在的風險……它畢竟是來自混沌的世界,而關于它們的世界,我們有太多不了解的東西。”
“‘知道的太多’怎么也不會比一無所知更危險,尤其是他們對我們了如指掌,甚至已經將手伸向了我們的世界。”
看著陷入思索的灰風,羅炎用認真的語氣繼續說道。
“次元沙漠的風暴距離我們已經越來越近,想要徹底的戰勝他們,光是把頭埋在沙子里當鴕鳥是不可能的,我們必須直面他們的威脅。”
“我明白了,我會盡我所能配合您的研究,”灰風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用緩慢的聲音繼續說道,“我只有一個要求,關于它的實驗不要在迷霧森林里做……我擔心它會影響到我的孩子們。”
見灰風點頭,羅炎的心中松了口氣,臉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這個請放心,我的想法和你是一致的。而且比起在迷霧森林做這件事情,迷宮第五層明顯是更合適的選擇,那里的環境與卡奧行星最為接近,并且對整個迷宮的影響最小。”
尤其是他的魔王領核心籠罩的范圍已經擴張到了那片區域。
如果真要是發生了什么嚴重的危機,他也有辦法及時處理。
聽到羅炎的許諾,灰風也逐漸放松了臉上的表情,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既然您已經想好了計劃,那就按您說的做好了。”苦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