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驚秋回想起之前所見到的幽深海眼。
四位神主并未明說，但透露出的意思，卻是直指苦海二字。
這個驚人的答案，實是令人匪夷所思。
季驚秋在心中委婉問道：“你還對聯邦的秘密感興趣嗎？我可以做主，代神主批準送你本體前往。”
拉醬沒有吭聲，似同樣震驚于這個消息。
想起幾位神主方才所言——祂們從未停止對聯邦的進攻。
季驚秋輕吐一口氣，荒野四魔還是太閑了，沒有工作的束縛，有朝一日他若登臨極巔，必效仿前人，為四魔在聯邦內部找到合適的職能。
物盡其用，人盡其才，神盡其職。
四魔同為聯邦效力，聯邦何愁不興？
“何時傳我無相天魔大法？”
季驚秋進入內景天地。望著陷入呆怔狀態的拉醬，伸手在其面前晃了晃。
“本命性相……”
他瞥了眼淹沒在波濤中的胖虎。
某種意義上，觀想出來的造物，與武者的本命性相息息相關。
“……無相天魔大法我自會教你。”
海拉回轉過神，語氣竟是不同于以往，有種難言的意味，平靜而鄭重道，
“你若要攀登武道極巔，我有兩法可助你，一為禱告術，二為大夢之術，可助你墜入無窮夢境，照見本心，直指未來大道。”
季驚秋想了想，回了句：“遠離顛倒夢想。”
海拉愣了剎那，氣的把胖虎扔向了他。
心經有云，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可她堂堂夢神的夢境，豈是這句話中泛指的幻妄與煩亂？她的夢境，早已牽涉了光陰與命數，以時光長河勾連，預見未來諸般因果命數！
這是她的神權核心，也是其最本質的核心。
若非驟然聽聞這個消息，她想借季驚秋之手，試探苦海的極限，就算他們間簽訂了契約，她也不會走到犧牲自己來成全此子的地步。
果然是井底之蛙，不知世間廣大！
季驚秋接下胖虎，隨手放了下來，卻看到這廝屁顛屁顛地又跑向了海拉，不由臉色黑了下來。
一縷無形無相之風繞過胖虎耳朵，似乎在與它傳音。
胖虎腳步一愣，旋即故作什么也沒發生地悄悄變幻角度，心虛地來到了兩把插在內景天地中的長刀面前。
今天也是努力磨刀的一天！
海拉的嗓音恢復平靜，淡淡道：“無相天魔大法不急，你先體悟此方天心，嘗試以自身生命立場和天地道場融入天地再說。我有個猜想要驗證。”
“什么猜想？”
聽到季驚秋語氣中的提防之意，海拉深知此子絕對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嘆息一聲道：
“我懷疑這個星球有著虛空屬性。在大宇宙中，星球是極為特殊的存在，它們可能很弱小，但有的卻擁有自衍一界宇宙的潛質。就像大宇宙結出的果實。”
“曾經的皇天和后天也曾是大宇宙的兩顆龐大星球，后來脫離了大宇宙，自衍造化，演化為了一方完整的宇宙世界。”
像此類特殊星球后者，往往具備著某些特殊屬性，類似于虛空屬性，就擁有鏈接諸神門戶的可能，在擁有虛空屬性的星球上修行，能更輕易地撬開諸界的門戶。”
季驚秋若有所思，這么說來，或許東3煌星上通往九洲的通道并不是單純的偶然。
當下，季驚秋盤坐在神殿前的階梯上，心靈蔓延出體內，與周圍天地交融。
一瞬間，天地間的風、光、聲、水……一切都在與他的心靈共鳴。
他明明坐在這，但除了天人外，就算是心相武者從此地路過，也會“視若無睹”，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他的呼吸，心靈的波動，強大的生命立場，都在此刻和東3煌星的波動頻率處于同一頻道！
而就在這種牽引下，星球深處，一股蓬勃的生機被季驚秋呼喚了出來。
他突然間看到了什么，只覺頭皮發麻！
李家。
“……二叔沒必要在此刻去招惹那季驚秋，他大勢已成，更有諸多助力，此次壓服西部就可見一斑，木家，百脈，甚至還有半個柯家，還有聯邦官方……”
話到一半，李應天抬手遮嘴，一陣劇烈咳嗽，其程度仿佛連肺腑都要咳出來，點點殷紅從掌心流下，面色蒼白。
李玄霆臉色難看，早已伸手按在其肩膀，試圖以自身心靈和生命立場為其緩和。
他的生命力場能夠改造一整顆星球，心靈之廣大更能呼風喚雨，讓天地與其同眉，卻無法治愈自己這侄兒。
縱然投入再多的靈丹妙藥，大藥、天藥，也是無濟于事，只能吊命。
李應天的身體就像一座漏了洞的房子，投入再多，也會流失。
“咳……二叔，我沒事。”李應天緩過了氣，笑著安慰了聲二叔，低聲繼續道，
“西部亂了數千年，卻在他的手中初歸平靜，為什么？不僅僅是二叔你口中時機的因素，主要還在于季驚秋的身份與背后站著的勢力。”
“聯邦萬年第一天才……不，他已經踏入了強者之林，又是木帥傳人，有木家護法，他和以往任何一個想要平復西部之亂的武者相比，完全不是一個層面，即使是六大家族，都要考慮他的態度了。”
李玄霆沒有出聲。
因為的確如此，這種情況也堪稱匪夷所思。
六大家族居然會如此重視一個族外人，這在歷史上都是頭一遭，不僅是因為季驚秋木帥傳人的身份，更是因為他的未來極有可能與七帥比肩。
李玄霆想到家族內的那些族老，面無表情。
六大家族現在是心甘情愿地想要接納季驚秋加入他們，認為季驚秋就該成為他們的一員。
身份與潛力、實力的交融，讓季驚秋德位兼備，沒有弱點。
一個既占據了大義，又掌握了實力的武者，甚至還攥住了未來……
西部諸家的低頭，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誰也不知道，季驚秋還需要多久，就能正式跨入天人。
未入天人就已能鎮壓天人第二階梯，這要是跨入了天人……
“沒必要和他為敵。”李應天鄭重道，“做我們自己的事就行了。”
李玄霆皺眉：“如果他攔路呢？”
“那就繞開他。”李應天理所當然道，“二叔你的思維邏輯要轉變一下，不是攔路者皆要粉碎，有時候你可以繞路。”
李玄霆無言。
李應天忽然面露倦怠：“二叔，我要再睡一會，你不要去摻和季驚秋的事，這得不償失，沒有必要……”
在看到侄子臉上的倦色，李玄霆神色一沉：“那邊又在召喚你了？”
李應天擠出一個燦爛笑容：“小問題，隨便敷衍下就行了。”
說罷，他在李玄霆的攙扶下，回到了床榻上，剛一合眼，心靈就在某些無形的牽引下，踏上了一條古路，一步一光年，橫跨無盡宇宙，來到了一座巍峨神國。
這里，就是四魔之一的神國所在。
六大家族內有他能神游荒野彼岸，在九洲上另有身體的傳聞，這只對了一半。
他確實能神游荒野彼岸，但這個彼岸不是九洲，而是四魔的神國。
李應天深深呼吸，他也不清楚自己降臨此地，究竟是以何種方式，卻和外界無異……
不，比外界可舒服的太多了。
他在這里的身軀，沒有詛咒的干擾，可以盡情追求武道的高度。
“李神子，請隨我來，神主的分身要見你。”
巍峨神國中，一尊所謂的圣靈來到他的面前，似恭敬又似淡漠，指引著他前往神國深處。
李應天平靜點頭，跟在圣靈的身后。
時至今日，他已經習慣了。
從最初的抵抗、瘋狂逃跑，到慢慢接受，虛與委蛇，再到現在的漠然。
有時候，李應天自己也不知道，他現在是在虛與委蛇，還是已經認命了。
在跨過某道門檻后，李應天仰頭望去，看到了一尊立于天地宇宙中心的身影。
那道身影籠罩在朦朧不朽的光輝中，帶著永恒不變的粲然神性，就像是天地中的唯一！
無盡的光團恍如天日般沉浮在那身影的周圍，每一個光團內，都有著近乎恢弘盛大的誦經聲，在向中心的身影頂禮膜拜。
李應天心情沉重，那些光團中，要么是一方世界，要么是一方不朽神國……
卻皆是拜伏在四魔腳下的“臣子”，有些甚至不屬于他們這方大宇宙集群，因為四魔本就是“外來者”，追溯幽海而來。
四魔的強大，遠超聯邦的預料，也遠超諸界無數強者的預料！
這樣的存在，真的能抗衡嗎？
李應天抬頭望去，下意識屏住呼吸。
那是一把刀。
一把橫貫了神國，斬斷諸般因果命數，彌漫著萬古滄桑之意的長刀。
正是這把刀，在兩年前讓四魔功虧一簣，不得不陷入短暫的沉睡來恢復損耗的神力，時至今日也未曾徹底蘇醒，祓除這把長刀。
也是這把刀，讓圍繞四魔的諸多光團，無盡世界，黯淡了不少！
李應天駐于原地許久。
也凝望了那把長刀許久。
長刀上似有刻字，卻被混沌霧靄遮掩，朦朧而看不清晰。
他還記得那一日的場景，有人連面都未露，僅僅是拔刀斬來，卻是開天辟地，貫穿了光陰命數，無盡時空，縱然強如四魔，一時間竟也只能原地引頸就戮，硬挨一刀！
在前方圣靈的催促下。
李應天心中輕聲喃喃。
何時……
也能有人為他斬出這一刀，助他擺脫一身沉疴枷鎖，踏入真正的自由？
季驚秋所見之景。
是一條通天徹地的道路，不知去往何處，只知路的盡頭是無限高遠。
路上矗立著幾道身影，皆為道痕遺留，由近到遠，依次回首望來。
距離他最近的，是一位熟悉的不能熟悉的老人。
其身周拳意涌蕩，攪動長空，霸道而又蠻橫，只是回眸望來，就有一股肆無忌憚的意念昭然若揭地壓來！
此刻間，那道身影橫矗于路中間，似在攔路，拳出后來者。
而在他背后，依稀間還可得見幾道身影。
果然！
這顆星球上殘留著過去的武者天心合一所留下的烙印痕跡！
季驚秋眸光炙熱，從容抬腳，捋起袖子。
該說不說，西部那些天人的拳頭和刀劍，還是太輕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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