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古路上解析了那枚神通種子,窺破季臨淵的真實身份后,季驚秋除了有些汗流浹背外,就是躍躍欲試。
可惜,白玉京第七層已經回不去了。
不過他更期待的是天人后的祖父。
據他所知,祖父在真種境并未走到極巔,在體魄上未得圓滿,這是先天之缺。
但只要突破天人位格,就必然逆證先天之體,為后續的天人法體做準備。
這也是少有的,在后續境界中,補全曾經根基的機會。
那坐落最前的老者竟是主動信步走來,泰然自若,一拳遞出,拳出軌跡暗合經緯,天地身心合一,拳中通神,力貫虛空!
季驚秋眼睛大亮,好拳!比之白玉京,不知精妙了多少!
他體內內天地合一,拳勁涌蕩歸一,全力出拳,沒有留手!
兩拳相對,季驚秋卻是不由呆了下,因為對方這看似威勢赫赫的一拳,卻是軟綿無力,被他一拳鑿穿,連帶整個道痕印記都潰散當場。
不是,就這?
這么弱?
很快,季驚秋明悟,不是烙印弱,而是記錄下這印記的星球意志太過孱弱。
這些印記,本身就是武者天心合一時,被這方天地“摘錄”下的道痕,星球意志孱弱,這些印記道痕也徒有架子。
就像白玉京之上的印記,最終提供支持的是海拉本體,別說真種,哪怕是天人,只要想,也能完全“復刻”。
但是東3煌星不同,這顆星球意志太過孱弱,哪怕前人留下了不滅的道痕印記,東3煌星的星球意志也很難提供等同的位格力量。
明悟了這一點,季驚秋明顯有些失落。
這多無趣。
季驚秋心道,也不知祖父如今是否還在天路上。
聯邦諸位大宗師離開聯邦后,就直奔天路,如果祖父也到了天人第三階梯,那八成也是被迫上路了……
季驚秋忽然問道:“你知道大宗師他們,都去了何處?難道是借道天路,去了諸界?”
“是‘近道之地’。”海拉淡淡道,“大宇宙規則將改,前夕的大道動蕩,對于任何參悟了道之根本的武者來說,既是機緣,也是隨時可能身死道消的時刻。”
“所謂機緣,就在‘近道之地’,那是大宇宙的核心之地,昔年原始五大支柱身隕之地。”
季驚秋目光一凝,五大支柱身隕的地方?!
他追問道:“那五位,究竟是死于什么原因?”
“你說哪一位?”內景天地中,海拉側頭,笑容燦爛道,“五位五種死法,你想要效仿他們嗎?”
季驚秋眨眼道:“單說圣王一脈呢?”
“那位啊,那位同樣心比天高,想要邁出最后一步,最后高舉神國,連同整個神國一起凝固在了此岸與彼岸的交界地。嚴格意義上,祂還沒死,處于死與生之間。”
海拉輕描淡寫道。
“此岸與彼岸的交界地?”
“那不是你現在應該接觸的。”海拉警告道,“有些事打聽要有度,有些‘秘聞’只是聽聞,知曉,都會牽扯上因果,日后到了適宜的時機,我自會告訴你。”
季驚秋搖頭,將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眼前這疑似一條古路,他沿路而上,“拜訪”幾位前輩的道痕。
下一位是姬帥,與古路上比起來,這位容貌相差不大,依舊年輕俊美,只是氣質更為深邃廣闊如星空。
他看似站在那,又仿佛站在無盡的遠處,實是難以揣度。
季驚秋琢磨著,姬帥既然在萬年前就有所預料聯邦萬年后可能遭遇的事,那難道就沒算到萬年后姬家可能引發的內亂?
迄今為止,姬家還是處于自封狀態,也不知姬安權那家伙,頂的頂不住。
季驚秋與姬帥擦肩而過,直面后方的赫東煌赫帥。
雖然場景不如愿,但季驚秋已經先后兩次見過赫帥了,第一次就是在心靈海洋中的奇遇中。
而眼前,被烙印天心時刻的赫帥,較之以往更為滄桑,眸光幽深如一泓幽潭,氣質深沉晦澀……
季驚秋在心中問道:“你知道,這是哪個時期的赫帥嗎?”
“我是他娘?時時刻刻關注他?”拉醬冷哼一聲,攻擊性很強,充滿了針對。
季驚秋再度向前,在盡頭前,看到最后一道未曾回頭的背影。
他繞到背影身前,忽然怔然。
這位是誰?
東3煌星歷史上出現過的某個天人武者?
就在季驚秋心生疑惑之際,海拉的嗓音響起,帶著幾分怪異和玩味。
“你不知道他是誰?”
季驚秋沒有吭聲,聽拉醬這語氣,自己不認識這位,簡直是罪不可恕。
以這個邏輯來推,聯邦何人,能讓他……嘶!
季驚秋瞳孔驟縮,努力想從身前之人的容貌中,找到和歷史上的畫像貼近相像的地方。
“他是木帥?!”季驚秋震驚道,“為何全然不像?”
無論是木家祖廟供奉的金身,還是聯邦歷史書上的圖像,都與這道身影有著本質的區別,屬于掃臉完全過不去的那種!
最重要的是……
這里留痕的木帥,并非后世流傳的僧人模樣,譬如最直白的一點——
他有頭發!
“為何不一樣?”海拉淡淡道,“在一萬人眼中,他就有一萬副模樣,明白了嗎?”
季驚秋低語道:“眾生相?”
“不,是他已經踏出了關鍵的半步,超脫之境,不可言,不可論,一想就錯,一見也錯……”
海拉幽幽道,季驚秋從中聽出了一絲不掩藏的艷羨。
如何能不艷羨?
一個修道不過數百年的武者,卻窺見了祂們夢寐以求無數劫期的超脫之境,哪怕只有半步,卻也是看到那一境的風格。
可如果讓她選擇,她絕不會走上此人的道路。
妄圖以一人之力背負無量苦海之重,何其傲慢與自負!
“半步超脫……”季驚秋喃喃,這是他人生首次近距離得見木帥真容。
季驚秋無法形容自己眼中,木帥的外貌與氣度,唯一能形容的,大概就是……
包容?
季驚秋凝視眼前閉目修禪的木帥,竟是看不出任何神異。
他不披袈裟,不立廟宇,誰見了也無法將他與世尊聯系在一起。
他只是閉目側耳,似在聆聽天地間的聲音。
季驚秋鄭重一拜。
若無木帥傳承,就沒有今日的季驚秋。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只以日后的行為證明,他不會愧對火宅佛獄觀想圖,也不會愧對世尊傳人的稱號。
一拜之后,季驚秋的心靈踏步前行。
在這條道路的盡頭,他得見了一片浩瀚無垠的混沌,死氣沉沉。
季驚秋誤以為自己來到了一堵無限高的墻壁前。
海拉提醒他,這里是太虛之海,可以被視為天地的邊界。
“有意思,你們聯邦還真是‘得天獨厚’。”海拉輕語,“四守星下鎮壓著苦海海眼,這座星球居然鏈接著大宇宙開天辟地前的虛空之海,不出所料,這顆星球確實具備虛空屬性。”
“有什么意義?”
“大宇宙規則壓制森然,所以與諸界的聯系極為淡薄,只能借道幽海,但在幽海隱沒的年代呢?昔年圣王一脈,就掌握著幾顆擁有虛空屬性的星球,加以改造,打造成了‘諸界之門’,縱然幽海隱沒,也能以此為跳板,架通諸界,征戰諸天。”
“可惜這顆星球還是太孱弱了,諸界之門就別想了,但給你提供幾分助力還是足夠的,能讓你更輕松地連通諸界。”
海拉忽然沉默了下,再次開口道,
“正常神游諸界,都是以心靈潛入,所以哪怕是天人,都會面臨生死危機。而無相天魔大法,雖然能讓你擁有身軀,但終究不是你本身的身軀。”
“如果有這顆星球的虛空屬性……或許可以嘗試,讓你的肉身也一道進入諸界。”
聽了海拉的解釋,季驚秋奇道:“之前柯家有過來自諸界的武者,他們難道不是真身進入?”
“你沒發現那些人身邊有神性之光籠罩?那是至少天尊級別的強者出手,為他們加持庇護。”
最后,季驚秋退了回來。
這次只是初探,還沒到神游諸界的時刻。
另外,距離由他親手召開的百脈大會,就只剩下不到兩個月時間了。
這一次,季驚秋不僅僅是為了壓服百脈,他還有其他的目的。
心靈退回身軀后,季驚秋進入內景天地,正色道:
“好了,進入正題,你先傳我無相天魔大法,然后我允許你在我參悟心法時,研究我眉心的心月。”
海拉隨口道:“你想做什么?”
“一點小嘗試,如果可以,我準備研究我的先天神通,找出克制幽霧的關竅。”
季驚秋回頭看向神殿,平靜道,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神主們全部離去,聯邦陷入心靈海洋的泥沼時,至少需要有些備用手段。”
“你想成神?”海拉目光奇異道,“你知道你們聯邦上一個想成神的是誰嗎?”
“是木釋天!”
季驚秋好奇道:“怎么不喊王八蛋了?”
“你以為我在和你打趣嗎?上一個想成神的是木釋天,然后他死了。”
海拉冷笑道,
“之前還不知道你們聯邦下面究竟鎮壓著什么,現在?呵呵,真到了那一天,等這四個朽木不可雕的蠢貨身死道消,你要么禱告他們有后手,要么在此前跑快點,離聯邦遠點!”
季驚秋搖頭道:“你還是不愿意相信我的絕世天賦和驚世智慧。對了,到時候再給我說說你的祈禱術。”
“哦?你終于覺悟了?”海拉不由意外道。
心道,難道是自己剛才把他罵醒了,讓這小子有了緊迫感?
“我記得昔年赫帥曾經說過一句話——我一人登高,眾生萬靈學我即可。”
季驚秋從臺階上起身,撣去塵灰。
聽聞這句話,海拉嘴角輕扯。
她突然有些明白為何苦海的海眼在聯邦了。
就在這小小的彈丸之地——
一人要為眾生擔苦海。
一人要算盡眾生命數。
還有一人,要為眾生開道,立教天下,讓萬靈皆學他的法,走他的路。
放眼混沌海無數萬年都難出一個的逆天“狂人”,卻在這小小的彈丸之地連出數人,這里總得有些異常之處,才符合這樣的“巧合”。
合該這里有苦海海眼,淹死你們。
季驚秋誠懇道:“拜神不如拜我,所以我在想,是否能將祈禱術與我的心焰萬象燈結合在一起。”
海拉面無表情,這家伙真的是越來越飄了,真以為這等法門信手拈來,想要就能創出?
可恨這聯邦武者上下限極大,莫說給他一點挫折,讓他知道天有高地有多厚,就是讓他稍微收斂下,都沒人。
她開始思索,第一個神游的諸界,該挑哪個,讓季驚秋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無盡星空中他或許是主角,但絕對不是唯一!
季驚秋向前走去,輕嘆道:
“世間可有一法,能解萬般愁,可安無限心?”
就在季驚秋略盡孝心時。
李應天也來到了神國的中心,面見一尊籠罩在無盡神光中的身影。
他面色恭敬,半跪覲見,垂落的黑發遮蓋住了他的神色。
而下一刻,他猛然抬頭,震驚于這位的話語。
“應天,你可愿成為炎煌聯邦新的神明?”
東3煌星。
李應海站在太空港的出口前。
深呼吸——
如此反復十數次。
站在他身后的天人武者茅檐青失笑搖頭道:
“何必如此作態?”
李應海咬牙道:“茅叔難道不覺得恥辱?”
茅檐青淡笑道:“這有什么可恥辱的,認賭服輸,你技不如人,如之奈何?再則,此事與我何干?我可沒摻和你們上次的交談。”
李應海再度深呼吸,大步前行。
三個小時后。
李應海歷經千險,終于求見到了季驚秋。
他擠出了笑容,面色略顯僵硬,努力讓自己的語氣真摯而欽佩道:
“季兄,好久不見,久聞你前段時日在西部大放異彩,以心相戰天人,這等絕世風姿當真是令人蕩氣回腸……”
季驚秋瞅了一眼,笑容有些假,一點不真摯。
“應海今日之言似乎很勉強?可是有人在為難你?”
季驚秋問道,語氣不乏關切。
李應海卻是笑容僵在臉上。
應海?
這是什么稱呼?不久前他們還是同輩相稱,如今他是站在高處,自詡長輩,俯瞰自己?!
不等李應海理出個思緒,茅檐青的提醒響起在他的心靈中。
“世尊傳人,木家都得以小祖待之,叫你一聲應海,你占便宜了,趕緊應了吧。”
占便宜了……
李應海只覺腦子嗡嗡的,他身為李家嫡脈,何曾受過這等氣?
但殘存的理智卻在告訴他,茅叔的提醒沒有錯。
“我……怎么可能有人威脅我,我好歹也是李家子弟。”他再度努力擠出笑容,盡量燦爛而真摯,“這次,應海是奉家族之命,來為季前輩送上一份賀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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