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吃涂家的瓜吃得挺愉快,但并不認為這跟自己有什么關系。
她吐槽道:“涂榮將軍對嫡長子的教養如此看重,顯然還不打算放棄他,怎么可能隨便給他說親?再說了,如果他的嫡長子當真平庸無能,被父親放棄留在長安,那我們家就更沒必要跟他結親了。我們家是要回直隸老家去的,誰要跟涂家嫡長子一塊兒留下來呀。”
馬氏忍不住嗔了孫女一眼:“你這小丫頭,倒是不害臊。這八字都沒一撇的事兒,額跟你崔嬸不過是說說閑話,你就考慮到以后了?”
“這有什么好害臊的?”海棠睜大了一雙天真無邪的眼睛,“這是我的婚事,我當然要打聽清楚啦!我可不想糊里糊涂地嫁個不認識的男人。他平庸無能,被父親放棄,要留在長安度日。我還得為了他,跟爺爺阿奶、哥哥、二叔二嬸小石頭,還有表叔公他們分開。”
馬氏看著孫女純真的眼神,只覺得好笑。她其實并不覺得孫女是真的對自己的婚事上了心,不過是小孩子家不懂事,順著大人的口風說話罷了。
她笑完了,便稍稍端正了態度,告訴孫女:“額也是跟你一樣的想法,這么跟麻大姐說了。結果她說,就因為額們家是要回直隸去的,離京城又不遠,倘若真把孫女嫁給了涂家嫡長子,將來要帶著他一道回去也不難,這門婚事才更有可能做成。涂將軍那人是習慣了對兒女的事說一不二,可他家老太太絕對舍不得大孫子!只要有人能把她的寶貝大孫子帶回京城去,她就會第一個贊同這門婚事!照著涂將軍對他老娘的孝順,他老娘點了頭的事,他絕對不會反對,這婚事自然就成了!”
至于海家要如何把涂家嫡長子帶去京城……這事兒有什么難的呢?麻尚儀表示,自己說一句話就能辦成了,憑自己跟馬氏的交情,難道還能不幫忙嗎?更何況海西崖夫妻與謝文載跟鎮國公府的交情都不差,真要有心打點,也費不了多少事。
麻尚儀之所以極力向馬氏推薦這門婚事,主要就是圖它實惠。
別看涂榮的嫡長子好象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其實那只是相對他繼母所出的弟妹們而言罷了。他本身相貌長得挺端正的,絕不是丑八怪,該有的禮數也不缺。據麻尚儀與他兩次接觸的感想來看,他其實沒有傳聞中那么糟糕,能培養出涂榮這等人才的涂家老娘,養個孫子也不至于太過出格,至少人品是沒問題的。
這少年就是性子懶散些,吃不得苦,本性并不壞,對身邊的丫頭仆從都很和氣,有憐弱救貧之心,在外人面前也能恪守禮節。他讀過書,習過武,但都不精通,是個空架子。其實他天賦還是有的,可因為被祖母嬌慣著長大,沒有母親照料,嚴父不在跟前,所以無人督促他苦學,久而久之便有些荒廢了。
在京城,象他這種水平的紈绔子弟多了去了,人家還比他玩得更花。無奈涂榮是個對自己兒女要求甚高的人,繼室所出的三個兒子都很優秀,各有長處,未來前途光明,便越發襯托得嫡長子不成器,因此他才會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這個兒子調教成材不可。
馬氏嘆道:“麻大姐說了,涂將軍若是真的把這個兒子丟在長安不管了,也不是真的棄了他,反倒是為他著想。畢竟留在京城那種地方,人人都說這個嫡長子不如弟弟,閑話聽得多了,人就真的廢了。留在長安,好歹這里的人不認得他兄弟,他再怎么廢,也只不過是被人說一句虎父犬子,混口飯吃還是不難的。他沒有真本事,也不會有人派他去上戰場,尋個差不多的閑職,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一輩子就過去了,比去京城與一堆人精子為伍要強百倍,還不容易出差錯咧!”
海棠挑了挑眉:“既然這個人并沒有傳聞中的差,那他那些廢物名聲又是怎么傳出來的?涂榮將軍好歹是帝王心腹,手握實權,外人平白無故貶低他的嫡長子做什么?雖然阿奶你說得涂榮將軍的現任夫人似乎很是寬宏大量,沒有跟原配嫡長子過不去的意思,但她如果真是厚道人,外人也不至于總是夸她生的兒子出色,說原配所出的長子平庸無能吧?涂將軍外調長安,還要特地把嫡長子帶在身邊,親自管教,甚至說出嫡長子不成材,就留在長安不許回京的話,當真沒有別的意思?”
馬氏眨了眨眼:“啊?你是說……他家后娘故意壞原配嫡長子的名聲么?涂將軍也知道?那他咋不攔著?!”
“這種事要怎么攔?”崔嬸在旁嘆道,“涂夫人娘家有權有勢的,跟潁川侯府有親,涂家大少爺也確實不夠出眾,處處都叫兄弟比下去。人家也只是實話實說罷了,涂將軍還能跟夫人生氣不成?再說了,這個長子從小是由涂家老夫人帶大的,沒有長在涂將軍身邊,在他心里,約摸也不如繼室所出的幾個兒子討喜。他再怎么盼著嫡長子成材,也不至于跟夫人鬧翻了。”
馬氏聽得連連點頭:“是這個理兒……要是這么說,涂榮將軍還算是個靠譜的爹,沒有聽繼室的枕邊風,就真厭棄了原配留下的嫡長子,不然這孩子也太過可憐了……”
馬氏猶豫了一下,才繼續道:“麻大姐跟額說起這個孩子,就是覺得這門親事實惠。他不得父親繼母待見,親事上就容易說話。雖說涂家老夫人盼著寶貝大孫子繼承家業,但他肯定是比不過幾個兄弟的,將來多半是分家出來,獨立門戶。若是這般,倒也便宜。他本事不大,做個清閑的小官,能頂門立戶就行了。涂家也富足,涂榮將軍孝順,沒少給他老娘送好東西。而涂老夫人最疼愛的就是大孫子,將來手里的好東西都會留給他。他日后分家出來,既有分家銀子,又有老祖母給的體己,自然過得富足。他將來娶的媳婦上頭沒有公婆要侍奉,用不了幾年就能當家做主了,真要遇到什么難事,涂家也不可能不管。這么一來,日子便再順心不過了……”
說實話,馬氏在麻尚儀那里聽說的時候,還真有些心動。若不是總惦記著“齊大非偶”,她當時真想答應下來。麻尚儀又一再勸她,還打包票說愿意保媒。她差一點兒就沒穩住。
如今跟孫女說起來,她才有些后怕:“這門婚事再好,也抵不過涂家門內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勾當。額只盼著孫女兒將來嫁得順心如意,但要是攤上個心思深沉、不懷好意的繼婆婆,那日子可怎么過咧?額大姐的前車之鑒就在那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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