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散關。
此刻,關內一片混亂,軍士們叫著,通往關墻的路都幾乎被堵塞,不斷的有士卒沖上關墻,有人引燃了烽火,黑煙滾滾。
關外,漢軍壓境。
劉桃子騎著戰馬,位于中軍位置。
浩浩蕩蕩的數萬大軍鋪展開來,整個官道幾十里都被漢軍所占據。
軍士們分成了很多的陣,整齊的排列開來。
就看到將軍們騎著戰馬,披著重甲,連膀下的戰馬都是披著甲的,而士卒們就簇擁在這些將軍們的周圍,在諸多小方陣之中,位于四周的那些軍土,清一色的披甲。
這披甲率是肉眼可見的夸張,放眼望去,似是人人披甲,甲胃閃爍著寒光,
黑壓壓的一大片,關墻的軍官們臉都嚇白了。
一桿桿的旗幟位于大軍之中,各類的將旗彼此交織,猶如樹林一般密集。
周人對漢軍的大規模進攻尚且一無所知,可盡管如此,大散關這樣的地方,
那也是重中之重,作為挺進漢中的門戶,此處是有大軍把守的。
坐鎮在此處的將軍,乃是庸國公王謙。
沒錯,他就是當初被斛律光所射殺的王雄之子。
在王雄戰死之后,廟堂給予了許多追封,同時對這位王雄的兒子也有許多的賞賜,為了安撫人心,廟堂在讓他繼承庸國公的爵位之后,進位柱國大將軍,統帥軍隊,坐鎮一方。
此時,王謙看著遠處這忽然出現的漢國大軍,神色呆滯。
他想不明白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漢軍出現在這里,先前不是還說敵人兵力不足,只有數千人在各地來回劫掠嗎?
怎么這一眨眼,數千人就變成了數萬人??看這架勢,這數萬人也不止,后方還有軍隊在趕來,這是漢國主力大軍直接殺過來了?
王謙本人并無才千,做官當將都只是因為他父親,到自前為止,這位柱國大將軍是一場仗都沒打過。
從此也能看出周國官職的弊端,或者說,齊國也存在這樣的問題,過去的北人大官不只是能繼承父親的爵位,還能繼承官職,繼承軍隊,這就很糟糕了。
爵位世襲,這倒是沒什么,但是軍隊和官職也如此,實在是說不過去,明面上的律法禁止這樣的行為,但是這樣的事情卻又頻頻發生。
武人們過于強勢,或許就會造成這樣的結果。
王謙的爵位和官職最高。
在長安被擊破之后,他領著軍隊前往勤王,半路上又被宇文憲叫停,讓他以自己的官職和爵位收復那些勤王軍隊,入住大散關,控制周圍的區域,在此處布防,給往后的退路一個保障。
王謙就按著他的命令,積極的收各地軍隊,而后駐扎在大散關附近,加固關卡,控制進出,也算是立下了功勞。
等到宇文憲返回漢中之后,又上表為他請功,從柱國大將軍封為上柱國。
讓他正式看守漢中門戶。
宇文憲魔下的能人倒是有許多,可他們大多年輕,不可能讓諸將軍們臣服,
沒有王謙這樣的官職和爵位,容易造成分離。
地方上認不認他這個朝廷,得看這里的主將認不認。
「將軍!」
「應當趁著敵人的大軍還不曾到齊,出兵襲擊!!」
此時,已經有軍官開始為王謙獻策了。
王謙聽到這句話,人都懵了。
「出兵??」
「我軍士氣低落,敵人士氣高漲,我看敵人陣中,似乎還有天子大,劉桃子定在,這如何能出兵進攻?!」
王謙的才能很一般,但是為人非常的謹慎。
這大概也是宇文憲放心讓他駐守在此處的原因。
王謙當即做出了部署,全力死守,絕不出城,向身后求援!!
「咚!!咚!!咚!!」
漢國的戰鼓聲響起。
只見漢軍陣中,有車載著大鼓,這些戰鼓分布在其軍隊各處,足足有數百張之多,鼓士赤裸著上身,露出了一身精壯的肌肉,手持大槌,此刻開始瘋狂的捶打起來,這數百張大鼓同時發聲,猶如驚雷,漢軍軍士們士氣高漲,紛紛吼了起來!!
關上周軍,無比的驚駭。
當漢軍這邊的天子大緩緩往前,足以讓關上的守軍發現的時候,連軍官們都開始感到懼怕。
劉桃子來了!!!
「殺!!!」
劉桃子舉起了手里的長劍,對準了散關。
這些方陣漸漸分開,軍匠們推著提前準備好的攻城器械開始前進。
那一排排的拋車位于軍陣之中。
「轟」
祖斑這些時日里是耗費精力打量了很多攻城器械,這些拋車的精準度其實很低,往往都射不到目標,破壞力也沒有日后的火炮那么強大,遇到太過堅固的城墻,就一籌莫展!
但是,這玩意確實是打擊士氣的必備武器,當拋車發出雷鳴聲,一塊塊巨大的石頭朝著自己的方向飛來,有的砸中地面,有的砸中墻壁,有的就落在自己面前,飛石碎塊橫飛,這對守軍來說,簡直是巨大的打擊。
王謙都被嚇了一跳,在幾個軍官的護送下急忙后退。
他臉色蒼白,嘴里不斷的念叨著:「怎么這么多..:..怎么這么多....」
也不知道他所說的多是甲胃多,還是戰鼓多,或者是拋車多。
進攻還不曾開始,拋車便先狂轟濫炸了許久,這一次幾乎是將石頭都給用光了,也不知他們轟了多久。
而后,云梯車,沖車,云梯,木盾車,諸多攻城器械同時往前,申士們舉起大盾,開始進行保護,而弓弩手們在不斷的靠前,努力的進行壓制。
城墻上的守軍這才開始發動反擊。
箭矢在兩邊之間不斷的橫飛。
一架架的攻城器械被破壞,停留在半路上,卻也有的成功,開始碰到了城墻,弓弩手們不斷推進,加上有騎士們通過騎射來進行壓制,城墻上的反擊就顯得越發的薄弱。
王謙嚇壞了。
關墻被迅速壓制,敵人的進攻太過流暢,絲毫沒有拖泥帶水,這么下去,只怕不到半個時辰,散關就得丟!!
王謙反應過來,這幫狗日的是想要速通散關啊!!這是不留余力的打,想要一鼓作氣的拿下來!!
王謙也不遲疑,也不再留余力,直接將后備役也一同派了上去。
關墻之上已經堆滿了人,守軍不斷的破壞著云梯,將漢軍一個又一個的推下去。
下方的沖車已經開始對著關門猛攻。
關門發出了一聲聲的哀豪。
關內的士卒們開始拼命的加固。
烈日高照,廝殺聲一直都在持續,不曾中斷。
祖斑騎著快馬,此刻來到了劉桃子的身邊,眼里有些肅穆,「這王謙才干一般,不曾想,竟能抵抗到這種地步!陛下,當擇一猛將先登!!」
「我愿先登!!」
一直留守在天王身邊的史萬歲開了口。
劉桃子看向他,「取下此關,當拜汝重號!」
「唯!!!」
史萬歲看向了周圍,帶上了自己部的精銳,皆披甲,一手持盾,一手持短兵,便沖向了關墻。
劉桃子又令人再次擂鼓。
鼓聲再次大作。
士卒們發起狠來,再次猛攻,就看到史萬歲以云梯車上了墻,橫沖直撞,無一回之敵,帶著數百鐵甲,鑿開了一條通道,大量的士卒們不斷的沖向了墻壁。
「轟!!」
關門倒塌。
雙方進入了戰爭的第二階段,巷戰!
漢軍魚貫而入,雙方就在關內繼續血戰!
王謙收攏大量的軍隊,在此處的兵力足足有三萬余人。
這對當下的周國來說,已經是不少了,哪怕就是當初周國最強盛的時候,也不可能隨便一個上柱國就有這么多的軍隊。
楊忠這樣的出征才帶一方五千余人。
隨著關門告破,雙方的血戰進入了更加激烈的狀態。
王謙此刻手持長矛,正在指揮作戰。
有侍衛牽看馬前來,希望王謙能逃走。
「我是個沒有什么才能的人!因為陛下的恩德,才能擔當重任!」
「我父親為國家而戰死,作為他的兒子,我豈能逃走呢?使他蒙羞呢?」
「城內尚且還有萬余人,我絕不丟下他們逃走!令人敲戰鼓,反擊敵人!!
王謙心里格外懼怕,卻還是咬著牙說出了這么一番話。
侍衛們紛紛開口,愿意為他死戰。
關內戰鼓聲起,王謙親領著大軍進行反擊。
整個散關瞬間成為了地獄,雙方不斷的斯殺,血肉橫飛,殘肢斷臂遍布各地,尸體高高堆積起來,幾乎形成了一座座的小山,而為了能繼續往前,士卒們甚至需要搬離面前的戶體才能前進。
烈日緩緩落下,天邊是血一般顏色的晚霞。
整個散關,已經被打的慘不忍睹。
王謙持劍的手在不斷的抖動。
他的大軍已經被敵人所殺敗,死的死,逃的逃。
放眼望去,周圍已經找不出站立著的周軍士卒了,唯獨剩下了十幾個侍衛,
還站在他的周圍。
史萬歲氣喘吁吁的看向了他,手持長矛。
「我主仁義,所到之處,眾人無不投誠拜服,爾何不來降!!」
王謙的臉色浮腫,傷痕累累,他望著周圍的大軍。
「非軍士不力戰,皆因我無能,拖累三軍!」
王謙說完,手里的劍直接抹向了脖頸,血液噴射而出,轟然倒地。
侍衛們哭嚎不已,可只有幾個人選擇了自殺,其余眾人卻選擇了投降。
漢軍高呼了起來。
劉桃子騎著戰馬走進了關內。
散關落在了漢軍的手里,盡管傷亡頗大,但是拿下了散關,漢中就在他們面前了。
大軍進駐,史萬歲前來拜見。
「陛下!臣不辱使命!已取下散關!」
「好。」
「進汝安北將軍!」
「多謝陛下!!」
「整頓大軍,三日之后,兵發漢中!!」
「唯!!!」
漢中。
太子宇文正式登基為帝。
可這次的登基儀式,操辦的格外簡略。
臨時湊出來的百官站在兩旁,看著新皇帝換上了穿著,坐在了上位。
有郎中宣讀了詔令,正式宣告宇文贊為皇帝。
眾人行禮,認可了這位新的統治者。
宇文贊有些藏不住自己的歡喜之色了。
此處并無大殿,他們只能在官署舉辦這次的活動,好在,參與的人還是很多的,勉強能代表周國上層的想法。
甲士們站在遠處,保護著大家的安全。
宇文直到披上了冕服的時候,心里的巨石方才落下。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
「陛下!!」
高潁忽閃身站了出來,看向了周圍。
他說道:「陛下舟車勞頓,實在疲憊,該先回去休息,由群臣來商談其余的大事。」
宇文驚呆了。
他趕忙說道:「并不疲乏,還能操辦,還能操辦。」
高潁根本就不看他,只是補充道:「陛下雖已登基,卻還年幼,不能親政,
我認為,應當挑選幾個重臣,一同輔政,等到天子加冠,而后親政。」
高潁這么一開口,群臣紛紛開始點頭稱好。
當初宇文憲做主長安的時候,因為周國差點就散架了,為了安撫人心,急著重塑朝廷,就升了許多人為官,用以拉攏和安撫,故而,這臨時拼湊出來的百官,里頭有八成以上都是宇文憲表功為官的,都是宇文憲安排的,高潁作為宇文憲的嘴巴,他說什么,這些人當然要點頭。
要不是宇文憲自己的想法不定,其實就是將宇文贊迎接過來,皇位也得兩說,皇位這個東西,正統倒是其次,支持和能力才是真的,就說那陳國,陳昌就算回去了,還真的能跟陳蓓爭位嗎??那時的陳國情況就跟當下的周國極為相似,陳同樣是立功極多,無論軍隊還是文官都支持他,除了沒有太子的身份,
該有的都有。
甚至那時皇后都還在,可根本就限制不了陳。
宇文憲只是沒有那野心而已。
如今他想要去做,那基本上就沒有任何阻撓。
此刻,站在遠處的天子侍官楊素,神色大變。
當然,也并非是所有人都贊同,就有幾個自翊的正人君子站了出來,紛紛駁斥高穎的話。
他們認為,皇帝雖然年幼,不能親政也該聽政,不能直接給人送回去,什么都不管。
另外,若是要設立輔國之臣,那也得是宗室長者帶頭,或者老臣帶頭,哪有你個毛頭小子在這里開口帶頭的?!
高潁也不生氣,等到這些人說完,方才看向了宇文憲。
「不知大王以為呢?」
宇文憲站了出來,看向了眾人。
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就連方才幾個正義君子,此刻也收了聲。
「我覺得可以。」
宇文憲看向了皇帝,「先請陛下回去休息吧。」
宇文贊大驚失色,想要說些狠話,他猛地看向了楊素,卻發現楊素的臉色比他都要難看,他還沒反應過來,侍衛就帶著他,直接飛奔而去。
一瞬間,剛剛上位的皇帝就沒了蹤影。
宇文憲看向了諸多宗室,大臣們,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尉遲迥的身上。
「蜀國公,當下社稷動亂,危難之時,只有我們齊心協力,才能度過難關,
我欲與您一同輔政,對抗強敵,不知公意下如何?!」
蔚遲迥有些驚訝,他平靜的說道:「我是個直人,也知道當下的局勢已經到什么地步了,我沒有與大王較量的實力,若是大王想要單獨攝政,擊破強敵,只管將我殺了就是,不必假裝邀請我輔政,又生的許多齦....:」
宇文憲走了幾步,忽拔出了虎責甲士的佩劍。
眾人大驚失色。
宇文憲拿出佩劍,朝著自己手心一劃,血涌如注。
「我一心匡扶社稷,也是真心希望能與尉遲公一同輔政,若違背誓言,死后亦不得安息!」
尉遲迥大驚,朝著宇文憲一拜,「愿為大王效力!」
宇文憲下一個卻看向了楊堅。
「隨國公,過去我與你多有不和,但是如今,國家確實已經到了最危難的時候,你與劉桃子有殺父之仇,私仇國恨,我們都理當聯手對付他,不該在此時離心!
「不知國公可愿與我一同對抗強敵?!」
楊堅有些動容,趕忙走出來,行禮拜見,「固所愿也!」
宇文憲又跟幾個宗室言語,局勢愈發的清晰了。
就在眾人商談大事的時候,有甲士快步走了進來,看向了高。
高潁悄悄出去,跟那甲士低聲言語了幾下,而后臉色大變。
下一刻,高便回到了宇文憲的身邊,壓低了聲音。
「大王。」
「漢軍集中大軍,號稱有二十萬,正在猛攻散關!」
「庸國公率兵抵抗,正在急切的求援!!」
宇文憲深吸了一口氣,而后看向了眾人。
「諸位,劉桃子已經出征了,他的大軍號稱有二十萬,正在攻打散關!
「局勢如此危急,實在不該分心他事!」
「蜀國公!我欲讓你領兵前往增援!你意下如何?!」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