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三年九月,楊方召集長安附近所有忠于大周王朝舊官僚出身的力量,向駐于長安的馬溯安發起了攻勢。
恰在此時,有人秘密告訴楊方,一些人知道你此行起義救國之事,為了謀取前程,一些人打算前去長安告密。
這讓楊方不得不提前召集力量,提前發動了討伐馬溯安的戰事。
嘉德三年九月八日,楊方的部隊攻占了潼關,果真有人暗中告密馬溯安,致使楊方的突然起兵引起了馬溯安的注意,對方很快就集結了兵力鎮壓楊方的軍隊。
楊方與馬溯安的部隊相對峙,陣斬馬溯安麾下的大將安圖。
嘉德三年九月十二日,馬溯安夜襲劫營,楊方卻早有防備,他設下布防,自作潰軍,引君入甕,大破馬溯安劫營奇襲的部隊,然而楊方的部隊缺少補給,連日作戰,即便屢有捷報,卻難以攻克城池。
馬溯安本意想要一舉殲滅楊方所在的部隊,最終聽從了麾下謀臣的意見,在判斷出楊方缺少攻城器械,不具備攻城的實力后,決定固守長安,消耗楊方軍隊的士氣。
嘉德三年九月十七日,楊方攻城失利,沒有攻占長安的城頭,他密信城中的有志之士,希望有人能夠里應外合,幫助他奪回長安。
十八日深夜,果真有人悄悄和城頭的守軍發生戰斗,打開了城門,護送楊方的軍隊入城。
楊方見狀,認為這是空前的戰機,率軍攻入長安,卻沒有料到城中的世家大族早已被馬溯安清掃一片,留下的大多都是羸弱無骨之人,他們甘于成為馬溯安的黨羽,楊方的舊友在接到這份密信之后,就被人抓獲。
而馬溯安利用這份密信,將計就計,騙得楊方入城而戰,在長安內,馬溯安圍而攻之,楊方被馬溯安擊敗于東城門,但在危急之際,楊方再度調度那些可戰之兵,收兵至西城,試圖引兵前往皇城,馬溯安復攻破之。
在馬背上的楊方目視著前方烽火四起的皇城,悲從心來,高呼了三聲,“長安——長安——長安——”
就在楊方萬念俱灰之際,那些閉戶不出的長安百姓咬著牙掩護楊方的部隊撤退。
有些人已經認出了楊方正是當年解開長安之圍的將領,是與楚世昭并肩作戰,官復長平侯的開國功勛之后。
當年楚世昭被誣陷的時候,他們沒有站出來,致使昏君當道,太后亂政,世家大族禍亂天下,終起禍事,悔不當初。
楊方率部力戰拒敵,望著近在咫尺的城門,知道這是他最后殺出生天的機會,可面對唯一的出城機會,他遲疑了片刻,再度殺了回去。
因為楊方清楚地知道,長安百姓的作為,馬溯安心中有數,以他的性格,事后一定會清算那些幫助他們離開長安的百姓。
“大周已亡,社稷不存,生食國祿,死亦周臣,豈有望風而逃的周將軍。”
楊方殺回長安,力戰而竭,在長安之中大破馬溯安先后三營合擊,手下兵士都死盡了,馬溯安想要招降楊方,圍而不殺。
楊方拔出腰間的佩劍,長發飄灑,零落盔甲兩端,鬢發混雜之際,他將佩劍刺入腹中。
在楊方死后,馬溯安憤而戮尸,不允他安然下葬,在朝野之中被迫受降的大臣大多動容。
身為太醫的傅容毅然刺殺在宮中鳩占鵲巢,就此養傷的馬溯安,行刺失敗后,他高呼:“楊方不愧周將軍,我死猶是大周臣。”
嘉德三年九月二十日,馬溯安放任麾下的將士四處掠殺長安的百姓,以此來報復先前他們相助楊方的舉動,在經歷長安三屠之后,長安的人口驟減。
楚世昭看著畫面,面色悲愴。
這次模擬推演,可謂是楚世昭的嫡系死傷最為慘重的一次。
竇戾為了掩護楚世昭逃離皇權爭奪的政變追殺,在皇城掩護他撤退,不幸被殺。
這是作為游俠的義氣。
在亂軍之中,楚世昭和楊方失散,本以為楊方不是在亂軍中出了變故,或者另投他人,卻不成想楊方一直都在長安之外積累力量,如今社稷頹危,僅以一人之力,就想力挽狂瀾,匡扶周室。
楊方判斷錯誤過,打仗打輸過,但是他卻從來沒慫過,在楚世昭的麾下,不知道打了多少場戰役。
竇戾戰死,楊方戰死。
頃刻之間,已然折損楚世昭兩員大將,先不說竇戾是在成長之中的狀態,楊方在歷練卡的協助之下,是實打實地能力優化,全面進化了。
可即便是這樣的狀態,依舊是在五胡亂華的局面下,沒有能夠影響到大勢。
此時此刻,別說是楚世昭感覺局勢難以掌控。
已然遠遁南陽老家的陰媚鈺同樣看著模擬畫面,陷入了慌亂之中。
在東宮楚世煦發動政變的時候,陰媚鈺和楚世昭也是失散了。
那個情況下,陰媚鈺沒辦法找到楚世昭,于是喬裝打扮,在臉上抹了黑泥,帶走了一些稀碎的銀兩和防身的匕首出逃皇宮。
憑借著多次模擬推演積攢下來的閱歷,陰媚鈺回到了南陽新野的老家。
可是剛回到南陽,這邊的節度使在大周王朝覆滅以后,就自顧自攬權,吩咐底下的大族奉命行事。
陰氏自陰媚鈺的爺爺陰尚賢被永晉帝下罪以后,陰氏在南陽新野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勝在永晉帝沒有株連的習慣,或者說根本沒有想真的清算陰尚賢,哪怕陰氏在政壇上沒了地位,但還是一個極大的宗族勢力。
此番陰媚鈺回到老家,就是投奔自家的宗族。
可是,陰氏的日子也不好過,陰尚賢當初是提出廢除節度使的大臣,南陽節度使自然對陰氏不夠待見。
而永晉帝將陰尚賢父子全都下罪關押在牢獄之災,陰媚鈺最大的立足資本也沒有了。
她投奔南陽老家,只有四姑陰弘漓愿意收留她。
不過陰媚鈺卻也沒有多余的想法,對于她而言,日子能過一天是一天。
有一個家卻也可以了。
現在陰媚鈺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找到楚世昭,雖然陰媚鈺聽說了很多消息,聽到了涼州發生了兵亂,楚世昭投奔桓節以后,桓節被一個名叫韓罪的軍閥奪走了涼州,兵敗此地,但陰媚鈺還是覺得以楚世昭的本事,不可能就這樣銷聲匿跡。
然而,看到晉陽李氏被擊破,涼州桓氏也沒落,就連楚世昭手下的大將楊方都因此戰死,陰媚鈺終于是感受到了那種瀕臨崩亡的壓迫感。
作為距離戰場最遠的陰媚鈺,再遲鈍,也知道五胡亂華的負面效果有多么可怕的破壞力了。
最直面五胡亂華的人,其實是身在晉陽的李鳳寧。
本以為有父親李瑾在,遇到最難打的局勢,都會出現戰機,可事實證明,個人能力在大勢面前喪失了主動權。
她的父親固然是各方面都很全面的金色名將,可是將士們的戰力、數目跟不上,李瑾同樣難以發揮出自己的優勢。
敵眾我寡的情況下,晉陽李氏受到包夾,其結果比之桓氏還要糟糕。
至少桓節還沒有戰死,而李鳳寧的父親李瑾是戰死沙場,李鳳寧和兩個弟弟帶著所剩不多的部隊,朝著南方跑去。
大同失守,丟給了匈奴人,匈奴人和馬溯安又打破了晉陽的防線,現在晉陽也丟給了匈奴人。
涼州還在內部混戰,當地豪強爭奪此地的歸屬權,長安和范陽都在馬溯安的手上,看著虎視眈眈的匈奴人,顯然他們下一步的對手,就是要和馬溯安翻臉。
整個北方的局勢,可謂是千瘡百孔。
嘉德四年,馬溯安稱帝,國號燕,這正式宣告大周王朝就此滅亡,進入了新朝時代。
馬溯安改年號為——雍康。
南方各地節度使大多不認可馬溯安建立的新朝,他們依舊沿用嘉德年號,表示自己不服從馬溯安的新朝。
嘉德五年,楚世昭去投奔在濠州的白袖軍。
這一年,楚世昭二十六歲。
楚世昭加入白袖軍以后,作戰勇猛,又熟知文墨,在濠州的白袖軍之中很快就得以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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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世昭化名為楚全己,在白袖軍中提出了很多建設性的意見,他以民為本,思考如何改善白袖軍的生存基礎,攻城拔寨過后,安定民生,很快楚世昭的名聲就在白袖軍之中傳了開來。
而濠州白袖軍有一名首領姓姜,名興,早年出身當地的姜姓大族,但不服族中管教,行游俠爛漫之事,中年時見到百姓生活困頓,認為是一展拳腳抱負的時機,于是散去多年積蓄,以白袖名義起軍。
他見楚世昭是個人才,短短時間就能將白袖軍打理得井井有條,使人信服,得百姓所愛,就想要將自己的女兒姜幼貞嫁給楚世昭。
楚世昭卻以自己已有家室,不過在亂世之中流離失散,不愿娶妻,這讓姜興甚是遺憾,但兩人關系不減,姜興仍舊重用楚世昭。
一次戰事之中,白袖軍其他首領的將士不能約束自己的行為,在亂世之中,人性的丑惡暴露無遺,在打著接濟百姓的名義攻城時,一些白袖軍打下城池,大多放蕩行徑,四處搜刮財物,搶奪那些大族出身的女人,滿足私欲。
楚世昭將這些白袖軍依法處置,以軍法殺死,將頭顱置于城門,這引起了其他白袖軍首領的不滿,他們找到姜興,命令姜興將楚世昭交出來。
姜興知道楚世昭有大才能,有大志向,可是他勢單力薄,難以保全楚世昭,于是就寫一份書信,勸楚世昭早早離開。
楚世昭終究意識到了這支白袖軍不過是一群草臺班子,同樣是一群利用暴力滿足私欲,毫無信念之說的暴民,在姜興的報信下,他拂袖而去。
而楚世昭的離去,讓白袖軍的首領發泄怒火在姜興的身上。
在白袖軍另外一位首領鄧傅的鼓動挑撥下,他們利用議事之說,展開宴席,趁亂拿下了姜興,準備殺掉他。
楚世昭本來已經起身離去,可是聽到了這則消息后,立刻找到了姜興的女兒姜幼貞,希望能夠號召姜興的部眾解救他,姜幼貞清晰地知道,自己若是不救父親,她恐怕也難有自保的余地,立刻同意了楚世昭的請求。
楚世昭率兵救回了姜興,并且一戰殺死了兩位白袖軍的首領,從此,姜興更加重用楚世昭。
然而楚世昭去意已決。
“今日借兵搭救大帥,不過是報大帥重用之恩,可惜白袖軍良莠不齊,絕無濟世救民之志,草莽匪類,何提義軍之詞。”
“姜帥,我走了。”
“你成你的大業,我自救我的黎民蒼庶。”
嘉德六年,楚世昭離開了白袖軍,姜興甚是遺憾,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經留不下楚世昭,更深知楚世昭留了下來,反而會動搖他在白袖軍的地位,于是放任楚世昭離開。
憑借多年在南方四處行醫的名望,又因為處置軍紀不正的起義軍,保全百姓反而被迫離開白袖軍的緣故,楚世昭在南方已小有名氣。
嘉德六年五月,楚世昭募兵,以最常見的黃巾作為起義的象征,決定起義救民,力圖讓身處亂戰的百姓有安居樂業之所。
那些曾經受過楚世昭恩惠的百姓聽聞過后,紛紛前來投效,于是楚世昭很快就募兵高達千人。
楚世昭所到之處,以醫術搭救那些沒有辦法生存的窮苦百姓,每每打下一個地方,不僅是讓麾下的義軍打開官府的糧倉滿足食欲,更讓當地的百姓共享米糠。
這讓楚世昭很快就匯聚了大片的人心。
因為在這個等級森嚴,階級分明的時代,楚世昭一個能識字念書,能醫治病患,略懂兵書,卻能與尋常百姓共樂的人,并不多見。
如今的百姓已經被壓榨的沒活路了,就連吃飯都是問題,那些起義軍也都只能保障自身的生活,搶奪糧食也是給自己來用,像楚世昭這種打下糧倉,不僅分給麾下義軍,還要給當地百姓分口飯吃的人,實在是太少見。
這讓楚世昭每攻下一座城池,就能獲得眾多百姓的擁戴,僅是幾個月的時間,楚世昭就聚兵兩萬之眾。
而楚世昭將這支起義軍,命名為‘乞活軍’。
短短時間內,楚世昭的乞活軍就已成勢,其聲勢浩蕩遠超白袖軍,那些在白袖軍之中受過恩惠的人,也開始轉投楚世昭的乞活軍。
看著畫面的楚世昭,覺得在黃巾起義之中失利的張角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一個世家大族出身的人,會讀書,會醫術,卻心甘情愿帶著如同牛馬的百姓去推翻東漢這樣腐敗的朝廷。
作為既得利益者,去幫助那些百姓,哪怕這其中可能是虛偽作秀的成分,但都已經是很了不起的舉動了。
要知道在東漢那個時代,知識壟斷極其嚴重,尋常百姓別說能看書了,識字都困難,所謂的寒門,那也是有知識傳承的沒落士人,根本不是什么爛出身。
寒門也是門。
尋常百姓是寒門都算不上的黔首,是當政者眼里的牛馬,是上位者口中說吃就吃的魚肉,說割就割的韭菜。
張角既識字,又懂醫術,還拿出家里的財富來接濟百姓,在那個時代,又怎么能說不是一個‘圣人’。
哪怕最終黃巾起義的走勢不盡如人意,哪怕作為對立面的世家大族甚至抹去了張角的出身來歷,竭力去抹黑張角所做的事情。
這都沒辦法掩蓋農民起義的正義性,即便農民起義到最后,沒有正確的引導下,演變成了一場大暴亂。
可這都是一群普通人想要吃口熱乎的飯,為了生存而做出來的起義之事。
而現在,楚世昭就要將那些農民起義的未竟之事,不能做到的極限給做到。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句話的含金量。
在此刻得到了具現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