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相就點了點頭。
唐七郎稍稍一愣:“你……宗主你答應了?”
李無相又點點頭。唐七郎就笑了一下:“哦,宗主你在消遣我。”
“那你瞧,你也知道不是我一點頭的事。現在可是說什么話都不做數的。”李無相把手收回來搓了搓,“不過你們那法子是怎么回事?有什么靈丹妙藥嗎?”
唐七郎稍微猶豫一下:“可以說是靈丹妙藥,有洗髓伐脈的功效,或者說這東西能叫人用藥的時候更有效。宗主,你現在不答應我不打緊,反正離著盟會還有些日子呢,我就是想說——”
他往孔鏡辭那邊看了一眼:“素華派能給我的我們天工派一樣能給,他們給不了的我們也能給的。”
李無相也往那邊瞧過去。
孔鏡辭正在跟趙玉說話。她做盛裝打扮,光彩照人,趙玉在她面前顯得不起眼兒極了。兩人的身份其實也天差地別,一個從前是三十六宗最底層門派的底層弟子,且修為廢掉了;另一個則是三十六宗最強大的五派之一的青年翹楚,甚至應該還是個元嬰,這種差別是能比得上城中乞丐與富家子弟之間的身份懸殊的。
可或許因為趙玉的那種慢吞吞的性子,她倒并不顯得很局促,好像對這種事的反應都要稍微慢一點。
孔鏡辭掩著嘴,避著一旁的陸懷遠與劉含章跟她說悄悄話,趙玉就并攏雙腿、把雙手放在膝上聽著。聽了一會兒,露出個稍微驚訝的表情,孔鏡辭就笑著對她點點頭,把自己耳朵上的那對珍珠耳墜取了下來。
她遞給趙玉,趙玉忍不住伸出手,正要接的時候卻頓住了,來看李無相。
說實話,決定來大劫山的時候他沒想過自己會這么受歡迎,還以為得上演幾出扮豬吃虎、被人反復瞧不起再奮起打臉的戲碼——這一路上他自己都已經手搓出六枚劍坯了,就是為了到了山上好打架。
可現在意識到,自己成為了一枚極重要的砝碼,所滾動的方向,就能決定一桿正處于微妙平衡狀態的天平傾向何處。
正常人對待這種砝碼就兩個態度:能搞到手最好,如果入手實在困難,那就毀掉。
讓人覺得自己或許快要被某方勢力搞到手了,也有兩種處理方式。第一種是先與誰都不接觸,最終選定一家。另外一種呢,則誰的好處都收,叫人逐漸加大籌碼。
李無相一則覺得自己這回上大劫山原本就是占便宜來的,二則覺得,沉沒成本這東西可以叫人不至于輕易想到一個“毀”字——他就對趙玉遙遙點了點頭。
趙玉這才又伸出手,但孔鏡辭沒把耳墜交在她手里,而伸手在她的鬢角撥了撥,為她把耳墜戴上了。
這東西此前戴在孔鏡辭耳上時,李無相只覺得叫她雙頰生光,顯得整個人的皮膚瑩潤潔白,現在一上了趙玉的身,他發現這東西的效用遠不止那些了——趙玉臉上、脖頸上的瘡疤看起來其實更像是色斑或者胎記,并沒有特別凹凸不平。而現在她的面目上似乎也鍍了一層蒙蒙的清光,他目力這樣好,離得這樣近,可竟然已經不大能看清她臉上和脖頸上那些深淺不一的色斑了。
孔鏡辭就又抬手劃了一個圈,于是趙玉面前現出一層薄薄的水氣,很快聚斂成一汪豎立著的水面。趙玉往里面一瞧自己,立即呆住了,盯著看來看去,好半天回不過神。
這時候孔鏡辭就轉臉來看李無相,對他意味深長地一笑。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趙玉并不值得她贈送自己的隨身寶物,可要是李無相的女人就不同——看起來唐七郎和孔鏡辭都對兩個人的關系有點兒誤會了。
這種誤會他倒是懶得解釋,就只對她也笑了笑。
唐七郎把目光從趙玉臉上收了回來,用一種戲謔的語氣說:“看來孔師姐知道宗主你不愿意幫她成仙,現在打算把心思花趙師妹身上了。我覺得她這倒是太小看宗主你了——像你這樣的劍俠,刀劍風霜的,怎么會被兒女情長困住?她們素華派的人實在格局太小。”
在李無相來處,“成仙”是一個挺好的詞兒。但是在這個鬼地方他現在是一聽到“成仙”就要應激了:“成仙?什么成仙?”
唐七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微笑起來,好像覺得事情變得有趣了:“宗主你不知道她們素華派的事嗎?啊,這就有意思了,不過你先別怪罪我,那天晚上我們打坐調息的時候孔師姐同你說話,我是不小心聽著了幾句——只是我出定比較早,無心的,哎,我也沒辦法啊。”
“這沒什么所謂。總之也沒說什么要緊的。”
唐七郎出了口氣,嘻嘻一笑:“那我就有話盡管說了——宗主你之前沒好奇為什么我們五派卻來了六個人,她們是姐妹倆兒來的嗎?”
李無相之前猜想的是,孔鏡語是孔鏡辭因故無法收回的陰神。這么看唐七郎還知道些別的——在幽九淵附近的時候他們這幾個人雖然心思各異,但也算相處融洽和諧。可現在平安回到了大劫山,為了各自的宗門利益,似乎要開始各施手段、相互拆臺了。李無相就只說:“因為是孿生,感情要好?”
“啊,是孿生不假,感情要好也算不假吧,不過都不是因為這兩個,而是因為離不開。”
“她說過她們姐妹兩個修行過合擊的法子,做妹妹的受了傷,所以有點異于常人。怎么,這是還有什么內情嗎?”
“哈哈,這說法也算不錯。不過,他們素華派可沒一個不是孿生的。”唐七郎稍稍一頓,看了看李無相的神情,接著說,“她們兩個,孔鏡辭、孔鏡語,其實算是一個人。宗主你是知道太陰煉形術的吧?素華派的法子就跟太陰煉形術差不多,所以說呢,孔師姐,跟你我都不同,她算是仙,不算是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