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仙容貌不過三四十歲，眼角帶著淡淡的皺紋，穿著一襲漆黑的長裙，長長的拖地裙擺之上，點綴著無數的繁星。
圓潤的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
總之，雍容華貴到了極點，那幾乎讓人不敢直視的尊貴，在這位女仙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這就是斗姆元君，星宿之母，四萬八千群星惡煞之尊。
同時，也是紫微帝君之生母。
斗姆元君從出現到現在，就沒有去看其它任何人，只是對著那空著的九天御座行禮。
在場諸位，即便是身份最尊貴的楊戩，也不會去承斗姆元君的禮。
也唯有那原本該端坐九天御座的大天尊，才能接下這位星辰之母的見禮。
“晚輩姜臨，見過師祖！”
姜臨在斗姆元君行禮之后，便跪在了斗姆元君的身后，一絲不茍的三拜九叩。
這位，可是實實在在的長輩。
老頭子和紫微帝君一體兩面，都尊斗姆元君為母，那么，論起輩分來，這幾乎就是姜臨的祖母。
所以，這個三拜九叩的禮，是一點也不過分。
“快起來。”
斗姆元君轉身，俯身把姜臨攙扶了起來，就這么把著姜臨的肩膀，上下打量著。
看著這比自己要高出一個頭的青年，斗姆元君很滿意的笑了笑。
“真是好孩子。”
說罷，感嘆道：“早就聽慶甲說，他收了一個小徒弟，還賭咒發誓，只要我見了見就會喜歡上。”
“可這段時間實在是太忙了一些，剛剛抽出空來見你，這一見，才知慶甲所言不虛，果真一眼就喜歡上，真是個好孩子。”
斗姆元君拉家常一般，有些絮叨的說著，然后，抬起手腕，從手上抹下來一個墨玉鐲子，不由分說的扣在了姜臨的手腕上。
這本該是個女式的鐲子，戴在姜臨手上有些不倫不類，但馬上，隨著姜臨上手，那鐲子開始緩緩的變化。
原本溫潤如玉的模樣，變的粗糙了一些，似乎從墨玉變成了黑金。
同時，也縮小了許多，緊緊的貼著姜臨的手腕，一下子就從手鐲變成了一個窄些的護腕。
“這墨星鐲，是為祖這許多年來，收集已死星辰之核，借老君八卦爐摶煉而來，雖說是后天之物，但也有些神異。”
“既然見了臨兒，總該給一些見面禮。”
姜臨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黑金護腕，躬身行禮道：“長者賜，不敢辭，晚輩拜謝祖母賜寶。”
悄然間，姜臨改變了稱呼，而斗姆元君笑的更加慈祥起來。
斗姆元君與姜臨之間的交流，直接忽略了其他在場的人。
以楊戩為首的太白金星與四大天師沒有什么反應，哪吒也笑嘻嘻的看著。
只有李靖的臉色陰沉了些，而觀世音菩薩雖然面無表情，但眼中也閃過一抹慍怒。
堂堂的佛門八大菩薩之首，三界聞名的大神通者，何時被這般無視過？
但，斗姆元君還真有無視觀世音菩薩的資本。
這是一位從上古乃至于太古就崛起的大神，若非是紫微帝君加入了天庭，還成為了四御之一，否則斗姆元君都不可能在天庭有一尊天曹神位。
就算是大天尊，也不會強行征召斗姆元君這般的存在。
之前就已經強調過很多次，大神通者之間，亦有差距。
天庭絕頂的大神通者，也不止四御大帝。
而斗姆元君此來的目的，雖然沒有明說，但從方才與姜臨的互動，明眼人都知道這位大神是奔著什么目的來的。
姜臨在拜謝之后，就很自然的站在了斗姆元君的側后方，一副侍衛的樣子。
當然，在李靖的眼里，這是妥妥的狗腿行為。
斗姆元君回頭微微一笑，給了姜臨一個安心的眼神，而后抬起頭，看向了楊戩。
“少君，老身此來，是否耽誤了少君的事情？”
楊戩聞言，下了九天云臺，到了近前，拱手笑道：“便是大天尊在時，元君也甚少踏足凌霄殿，如今楊戩執掌凌霄，能得元君駕臨，喜不自勝，何來耽誤一說？”
“真是折煞楊戩。”
“如此，老身便放心了。”
斗姆元君笑瞇瞇的對著楊戩微微福身，轉頭看向了李靖。
“李天王。”
這位大神的聲音陡然間平淡了下來。
李靖被點了名，也不敢拖沓，當即迎上前來，躬身行禮道：“不敢當元君如此稱呼，您喚末將李靖就好。”
李靖的態度非常的恭謹，乃至于卑微。
這也不怪李靖，實在是姜臨的這個外援有點太超標了。
這么說吧，李靖是三品神位，而斗姆元君的天曹神位，卻沒有一個具體的品階。
因為天庭僅有的五位一品大神之中，除了湊數的齊天大圣之外，其余的四御大帝里，有兩位是人家的兒子。
一位是掌管萬雷，主司攻伐的勾陳大帝，另一位干脆就是四御之首，天庭副君。
不提實力，單單是這般的地位，就不是李靖能夠去挑釁的。
除了尊敬，還是尊敬。
斗姆元君面對李靖如此低姿態，卻連點點頭都欠奉。
無視了李靖之后，斗姆元君看向了觀世音菩薩。
“觀音大士。”
斗姆元君的聲音已經不是平淡，而是帶上了幾分冰冷的意味。
其中的態度，是個人都聽得出來。
“阿彌陀佛，見過元君。”
觀世音菩薩沒有如李靖那般的謙卑，但還是躬身行禮，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自己真要是對這位大神不敬，可能斗姆元君礙于身份地位，不會直接對她如何，但誰也不敢保證，此時此刻，紫微帝君有沒有盯著這里。
比主辱臣死更嚴重的，就是母辱兒死。
別看紫微帝君現在隱居紫微垣，甚至連一道法旨都十分的罕見，但真要是惹上了斗姆元君，相信紫微帝君出起手來，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你說，臨兒殺了你的關門弟子？”
斗姆元君上前一步，距離觀世音菩薩更近了一些。
觀世音菩薩則淡然道：“沒錯，赤吒乃是貧僧命定的關門弟子，乃是我觀音法脈未來注定的嫡傳。”
“便是有罪，也該先問過貧……”
“便是殺了你的關門弟子又如何？”
觀世音菩薩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斗姆元君淡然打斷。
“元君說什么？”
觀世音菩薩皺起了眉頭。
“本座說。”
斗姆元君一字一頓的說道：“便是臨兒殺了你的關門弟子又如何？”
“莫要說那赤吒還未曾拜入你門下，便是真的成了你的弟子，犯了天律死刑，也不會有半點斡旋余地。”
斗姆元君看了一眼觀世音菩薩，淡然道：“未來的關門弟子，那就還不是你觀世音的弟子，既犯天律，臨兒身為司法殿執事，代行刑罰，有何不可？”
“便是有些壞規矩，不也在詔獄之內反省了數日？”
“再者說，執事司新立，規矩本就不全，臨兒見機行事，又能壞了多大的規矩？”
觀世音菩薩的眉頭皺的越發深了些，沉聲問道：“元君的意思是，貧僧不該來這里，為我的關門弟子要一個說法？”
“元君應該知道，一位關門弟子，對法脈傳續有多么的重要！”
斗姆元君聞言，卻好似沒有聽到一般，微微一笑，道：“方才本座所說，乃是面上的理由，為的，是給你觀世音幾分面子，可既然你不要，那么……”
“你觀世音的關門弟子，殺了也就殺了，你待如何？”
“你敢如何？”
說到最后，斗姆元君的聲音驟然冰冷了下來，道：“不管臨兒此事做的有理還是無理，來自天庭的責罰，是他該承擔的責任，本座也不去置喙少君之判。”
“但你觀世音，呵……”
一聲冷笑，已經完全的表明了斗姆元君的態度。
這位大神懶得去與觀世音虛與委蛇，不過也給了一個臺階，只不過人家觀世音不領情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個態度了。
姜臨，我孫兒，老娘保了，你觀世音能如何？
“元君這般，可有些不講道理，真以為我佛門無人不成！”
既然斗姆元君選擇了徹底撕破臉，觀世音菩薩的神色也不再掩飾的徹底陰沉了下來。
“佛門？”
斗姆元君微微一笑，道：“好啊，讓如來過來跟本座言說。”
“你，不配。”
斗姆元君完全無視了觀世音那顯而易見的怒火，淡然道：“臨兒，本座保了，未來，臨兒即便是掉了一根頭發，本座也會把賬算在你觀世音的頭上。”
“若是你不信，可以試試。”
說著，斗姆元君側身，讓姜臨直面觀世音菩薩。
姜臨自然也不會在此時丟分，對著觀世音菩薩露出一個大大的，充滿了陽光的微笑。
只是那笑容，在觀世音菩薩的眼里，是那般的刺眼。
“現在，這里沒有你的事了。”
斗姆元君微微一笑，對著觀世音菩薩下了逐客令。
觀世音菩薩臉色難看無比，轉頭看向了楊戩，沉聲道：“少君，在這凌霄殿內，貧僧以南方南極仙尊之天曹，給少君上了撘子，少君卻縱容斗姆元君這般無視天庭規矩，天庭威嚴何在？”
楊戩聞言，默不作聲的來到了姜臨的旁邊，與姜臨并肩而立，然后抬起頭。
臉上出現了一個大大的，陽光的笑容。
觀世音菩薩不說話了，深吸一口氣，身影緩緩的消失在了凌霄殿內。
“嘖嘖嘖。”
而在觀世音菩薩走了之后，哪吒那里突然傳出一陣怪聲。
只見哪吒雙手抱胸，一搖一晃的走到了李靖的面前，無視了李靖擋在自己面前的寶塔，笑的無比嘲弄。
“某人想要在佛門加籌碼的計劃失敗了，而且還損失了一個兒子。”
哪吒看著李靖，那一張嘴就跟毒蛇噴涂毒液一般。
“可惜啊，某人從那先天不足的胎兒一出生，就知道那孩子是注定的觀音法脈弟子。”
“某人欣喜若狂，因為他知道，只要自己的兒子成了觀世音菩薩的關門弟子，對自己的好處可是大的很。但可惜啊可惜，最后空虧一簣不說，兒子也死了。”
哪吒說著，恍然大悟一般拍了拍腦門，嗤笑道：“看我這腦子，我倒是忘了，對某人來說，兒子死不死，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永遠都是他自己。”
說罷，哪吒看也不看李靖，走到了斗姆元君面前，躬身見禮之后，便朝著凌霄殿外走去。
一直到哪吒的身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內，都還能夠聽到，哪吒那肆意的笑聲。
李靖抬起頭來，強笑道：“李某教子無方，讓諸位見笑了。”
“關于姜執事私下行刑一事，既然少君已經做出來懲戒，讓姜執事在詔獄反省，相信姜執事不會再犯。”
“至于赤吒……”
李靖的笑容越發勉強，心里一陣陣的抽痛，但還是義正言辭道：“不管姜執事如何壞了規矩，依照天律，赤吒早晚要死在天律之下，死不足惜，沒什么好說的。”
“少君，元君，此間事了，李某這就告辭了。”
說罷，李靖躬身行禮，腳步有些遲緩的邁步離開凌霄殿。
李靖走了之后，在場的就都是自己人了。
太白金星也好，四大天師也罷，都是大天尊最忠實的臣子，也是大天尊留給楊戩這位少君的基本盤。
一位，是三百六十五星君之首，常伴大天尊身側的“第一秘書”，而其余四位，則是道門和天庭之間的媒介。
只要天庭和道門的關系依舊親密，只要道門的飛升者依舊能在天庭為官，那四大天師就永遠是天庭的臣子。
斗姆元君也不必說，只要兩位兒子依舊是天庭四御，她就永遠是斗姆元君。
“少君這一下，可是把佛門得罪的不清啊。”
太白金星走上前來，對著斗姆元君見禮之后，便對著楊戩笑道。
“有區別嗎？”
楊戩無所謂的反問了一句，說道：“佛門本就是該被打壓的對象，如今的天庭和三界，容不得佛門繼續搞風搞雨。”
“玄應。”
楊戩叫了姜臨一聲，問道：“你是不是在疑惑，為什么明明赤吒是觀世音菩薩的關門弟子，她卻連親自去接引一下赤吒都沒有？”
姜臨點點頭，接上了話茬，道：“雖然這樣會有些代價，但總好過自己命定的關門弟子被直接斬首。”
觀世音菩薩來不來凌霄殿，有沒有拿到楊戩的凌霄口諭，其實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因為這樣唉一來，赤吒的生命就無法得到最徹底的保證。
而若是觀世音菩薩真的看重這未來的關門弟子，就該自己親自去保，哪怕日后會落下把柄，為了關門弟子，這點損失也應該承擔。
但觀世音菩薩沒有。
這就有些奇怪。
甚至有些不符合常理。
也于觀世音菩薩方才的行為相悖，亡羊補牢，倒算姜臨的責任，怎么看怎么都是意氣用事。
這也確實是姜臨心里的疑惑。
“既然有疑惑，那就去解開它。”
斗姆元君微微一笑，看向楊戩，笑道：“想必，少君已經安排好了？”
“元君不要怪楊戩過甚驅使玄應就好。”
楊戩微微一笑。
“無妨，未曾受過風雨的花苞，開不出驚艷的花來。”
斗姆元君說著，身影緩緩的消散。
姜臨和楊戩一道拱手相送。
楊戩直起身子后，拍了拍姜臨的肩膀。
“執事司的下一個案子，在你的老家，南贍部洲周國杭州地界。”
“事關……”
“道濟禪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