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時間,不過剎那,方生便滅,豈能持久?
但隨著章韓殘魂進入他腦海中的念頭卻不但隱藏過了他的搜查,還持續至今?
“紫府后期”四個字頓時從宋延心底浮現。
通過《鬼嬰真經》以及章韓殘魂里遺留的信息,宋延對紫府后期還是有一定認知的。
“我念”是紫府后期的特征。
這是一種極為特殊的念頭,紫府后期的所謂分身就是由此而來。
一念入凡人之軀,便強橫地壓住了那人的神魂,繼而占據主導地位,彷如奪舍。
可這種“一念奪舍”的法子,卻只能對練玄以及其下的存在使用,且若未曾端坐玄心,消耗也會頗大,而且還是持續消耗。
至于脫離個體,單獨游離在外,千年不朽,蘊藏信息,同時還能作為秘境鑰匙,那也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靈夫人腦海中的蟲族念頭至少也是神嬰境。
除此之外,“我念”因其獨立性、持續性,自然也能作為一種聯系方式。
但這種聯系,只能針對絳宮及以上存在使用,境界低一點的就是“奪舍”。
絳宮受了“我念”,腦海中的所思所想,甚至會被一定程度上窺探到。
紫府受了“我念”,卻因為自身念頭亦已強大,故而無法被窺探。不過若是更加小心一些,還可以通過自己的念頭將“我念”“囚禁”起來。
毫無疑問,章韓腦海中的這一個“我念”就是被他“囚禁”了一圈又一圈,藏的極深,否則也不至于無法被宋延發現。
宋延強壓著心跳和急忙回應的欲望,快速整理著思緒,畢竟下一句話可能就會決定他之后面臨的環境。
是好,是壞?是生,是死?是前途無量,還是窮困潦倒?有時候豈不是就在一句話里?
他腦海中又閃過一些有關章韓的記憶碎片,這些碎片都是他從殘魂里獲得的。
風雪地,地煞心,有狐妖遠道而來,遠遠作揖.
章韓端坐煞心,周邊皮骨紅煞呼嘯飛旋,遮蔽面容
簡短的交流,我念的施展,讓章韓意識到自己絕非敵手.
然后,章韓應下了任務。
‘所以,對方并沒有看到章韓的樣子。’
‘就如同那雙首毗藍食人驕蟲的紫府境老祖和靈夫人溝通一樣,他們確認彼此靠的是念頭,而不是別的。’
‘既然如此,靈夫人可以假裝珠姥姥,我為何不能假裝章韓?’
宋延輕舒了口氣,但旋即又心頭一緊。
‘萬一有詐呢?’
‘萬一,對方根本不知道我在何處,而在詐我出來呢?’
‘又或許,對方根本不知道我死了沒有,所以在試探呢?’
‘那我到底是回應,還是不回應?’
宋延正想著,那詭譎的念頭又傳來了新的聲音。
那聲音帶著越發濃郁的不耐煩和一種淡淡的鄙視。
“小地方,終究見識少。
你現在.是在東邊吧?
唔,海的方向,深海邊緣。”
宋延聽到這信息,幾乎如被踩了尾巴的貓,差點兒沒炸起來。
一種難言的無力從他心底生出,讓他呼吸幾乎都要停了。
那是一種“老牌紫府,強大種族,豐厚底蘊,無窮底牌”對他這個“初入紫府,一窮二白”的窮小子的上位碾壓,上位鄙視。
不過,他還是沒有回應。
有本事,你繼續說。
果然,那聲音的主人既然想用他,便還真繼續說了下去。
“紫府境有種寶貝,叫望氣珠,這種珠子能辨絳宮之上氣息,不到絳宮的為白,超過的為紅,除此之外,還能一定程度上辨出種族氣息。
這東西在山海國用處不大,因為到處都是強者之氣,渾渾噩噩,攪渾一起,恍如滿天紅云,頂多在小范圍里起點作用,同時預防一下古族入侵。但古族卻又些破解之法,干擾之術,總之很是雞肋。
不過,在晉國這種小地方,那就很好用了。
你說一片凡人的地方,突然冒出片紅云,顯不顯眼?
你說東海那種凡人禁地,一群海獸待著的地方,突然冒出個人族氣息,而且還是紅云,顯不顯眼?
你也是運氣好,沒有海妖關注過你,否則若是被盯上,那就沒好果子吃了。”
宋延:.
紫府境望氣珠?
能觀絳宮之上氣息?
能辨人族和妖族氣息?
難怪紅奶奶,古將軍對于“紫府一來,他根本藏不住”的想法如此堅定。
原來是這么回事。
這誰藏得住?
他若是再如李老爺那般茍在個無玄之地,怕不是分分鐘被揪出來。
宋延輕嘆一聲,露出自嘲苦澀的笑容。
同時,在他眼中原本還算安全的深海邊緣也沒那么安全了。
說不定,他早被海妖盯上了,只不過海妖抽不出人手來弄他,又或者他還沒有進入海妖的“殺人范圍”。
好歹他也是個紫府境,并不是那么容易殺的。
可話說回來,若是海妖知道他這個紫府境是個“兩手空空,什么寶物,什么背景都沒有的紫府境”,不知道會不會立馬來弄死他
就在這時,那聲音繼續響起。
“還不回應?
給你機會你不要,真要我把你揪出來,條件就得變一變了。”
宋延長嘆一聲,回應道:“我失手了,那小子底牌太多,而且不知從哪兒學來的觀想苦海法,把我拉入其中。隨后又用寒冰地獄鐲堵門,要和我同歸于盡,若非我在最后時刻逃出,怕是也已身死道消了。”
“寒冰地獄鐲?嘁,區區魂器,你們這小地方,真是要什么沒什么。”那聲音帶著幾分譏誚,然后道,“你放心,紫府境還是很少的,紫府境鬼修也不多,你既能成就此境,也算是一方天驕。”
“區區魂器.這寒冰地獄鐲在我三國之地可是寶貝啊!”
“哈哈哈”
“大人,今日方知我章韓不過是那井底的青蛙,從沒看過外面的世界啊,虛度數百載,不知知天高地厚,哎。”
“好了,章韓,今后認真為我做事,我不會虧待你的。
本座名號嬰啼上人,在孤煙荒原入口等你一個月時間。
快來,嘻嘻嘻嘻嘻”
話音陡變,變得尖細,好似嬰兒啼哭。
嬰兒啼哭,再配上“嬰啼上人”這個名號,本該頗有幾分搞笑,可宋延卻怎么都笑不出來,他所能感到的只有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他曾聽狐大奶奶,紅奶奶說過:多尾狐族修行越深者,尾數越多者,其音越如嬰兒,其好越嗜食人。
一個月后.
一個帶著銀色面具的玄袍身影出現在了孤煙荒原。
荒原的大石頭上坐著個翹腿的紅色狐妖,六尾昂昂,眼兒尖細,面前的鍋正‘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泡,內里煮著人類的四肢,頭顱。
那四肢顯然被油煎過,表面還帶著金黃的脆巴。
“參見上人。”
宋延行禮。
紅色狐妖嘴兒一翹,露出內里密密獠牙,斜眼看著來人道:“面具摘開。”
宋延摘下,露出其后被劍氣所毀的臉龐。
這些劍氣都是他自己動用的劍煞妖龍,然而.此時雖毀,但對于紫府境來說想要恢復一張臉還是挺容易的。
“讓上人見笑了。”宋延輕嘆一聲,眸子露出回憶之色,然后感慨道,“那實在是個奸猾的小子,我大意了。這一臉的傷之所以留著,就是為了時刻提醒我自己,縱然面對弱一些的對手,也不可大意。”
說罷,他又猛然一扯衣裳,露出身上的幾道細微劍傷。
而在劍傷之中,隱約還能見到流竄的煞氣,恍如紅線織衣般密密縫補竄動,這正是強大鬼修的標記。
嬰啼上人微揚下巴,瞇眼看著那些紅線煞氣,道了聲:“能越級挑戰至斯,那宋延倒真是個老鬼重修了。
你也是因禍得福,這一戰已經把境界給鞏固了吧?”
“是。”宋延重新披起衣裳。
嬰啼上人兩手伸到滾燙的沸水里,抓起一只人手啃了起來,邊吃邊舔著舌頭,發出尖細似娃娃音的鼻哼聲,口中道著:“這小地方的人吃起來,身上還帶著股泥土的氣息,新鮮的很,吃了一次就還想再吃。我已經讓傀儡宗年年給我供奉三千人,也算沒白來一趟。”
說著,它翻了個眼,看向宋延。
宋延看向鍋中,陡然見到一個人頭剛好被沸水水泡沖著翻面兒。
那人頭不是晉國二皇子馬昭又是誰?
果然,那種和他宋延有緊密聯系,又靠近北方,而且還在活蹦亂跳的.怎么都不可能逃過被虐殺的命。
不過,他神色漠然,無悲無喜。
“一起吃點兒?”嬰啼上人嘻嘻笑道。
宋延大大方方地露出為難的苦笑。
嬰啼上人說著話的功夫已經吃完了一只手,它稍稍抹了抹爪子,在虛空一抹,丟出個儲物袋。
宋延急忙接過。
嬰啼上人道:“大楚輿圖,望氣珠,魂閾引導,山海南地通行令里面都有。
去楚國一趟,把那個叫唐凡的小子活捉了,帶到倀王魂閾,與我碰頭。
時限五年,五年后的冬天,你必須出現在倀王魂閾入口。
對了,那唐凡實力潛力應該和宋延差不多,失手了一次,總不至于再失手第二次吧?”
宋延道:“不知大楚可有紫府境存在?”
嬰啼上人道:“若有,便不叫你去了,那地方玄心未成,出不了紫府。”
“是。”
宋延恭敬收了儲物袋,稍稍掃過其中,確認了下楚國路線乃是北上孤煙荒原,經多尾狐族外圍,再往西。確認完,他也不急著如逃命般地離開,而是訴苦道:“上人,我就一小地方的紫府,除了殺念攻擊外,真沒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寶物,手段單一的很。
之前和宋延那小子交手,若不是怕傷了他,畏手畏腳,也不至于如此哎.”
嬰啼上人道:“事還沒做,倒是曉得先討要好處了。”
它從虛空一抓,旋即又丟出兩根不知道什么筋做的繩子,道:“這是困血繩。
只要壓制,捆上,絳宮血就如被凍住了無法使用,之后很容易就帶走了。
但這繩索本身是禁不起絳宮修士一擊的,所以一定要在將其壓制后再用。”
宋延一把接過,連連道謝,然后恭敬道,“事不宜遲,我這就出發。”
嬰啼上人擺擺手,道:“記得向我匯報進度,別再裝失蹤了。”
“是。”宋延應了聲,然后行禮,往北掠去。
嬰啼上人看著他背影,瞇了瞇眼,又用狐爪子撓了撓下巴,旋即搖了搖頭。
宋延是不是鬼修它不知道,但卻絕不是紫府。
一個能達到紫府初期的存在,那只可能是章韓。
思慮既罷,它又專注的吃起食物來。
兩年后.
楚國皇城。
奢華的紙醉金迷,河畔的燈紅酒綠。
霓裳蔓裹的小娘子們一身胭脂香,抬著輕柔的小手朝著看得順眼的過路人招呀,搖呀,喊著:“公子,來呀,耍子呀,很好玩噠。”
紅香樓的招牌在皇城也是排的上號的,此時時入暮色,秋景雖凄涼,卻正是煙花柳巷開始熱鬧的時候。
紅香樓斜側邊的一個小藥房此時也終于開始迎來客人。
醒酒藥,強身藥,防胎藥,這一類藥劑賣的最好。
當然,這個名叫“長春堂”的小藥房里絕不止這些藥,但作為一個沒多少名氣的新店,自然沒有什么老客人前來支持生意。
更何況,這長春堂的老板還是個相貌平平的年輕男子,那就更沒什么人來了。
用有些老人的話說,叫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年輕老板當然著急,他又是降藥價,又是夸海口,可在成功搞砸了幾個病人的病情、使得那些病人吃了不少藥,而病情雖未曾惡化、卻也不曾好轉后,就少人去了。
就在前幾天,皇都秦家的三奶奶狠狠將他開的藥包摔在店門口,怒斥了句“天殺的庸醫”之后,長春堂就更是門可羅雀了。
所幸,這年輕老板還有些歪手段,開始針對紅香樓推出一些特殊藥物,這才使得藥店勉強開了下去。
年輕老板也是心灰意冷了,此時只招了個略懂醫術的粗憨小子幫他坐堂賣藥,他便是連問診的活兒都不做了,似是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所幸,這年輕老板還是受歡迎的。
因為他年輕,相貌雖然普通,但年輕而且還有個大夫的名義,就足以被隔壁天香樓的小娘子稀罕了。
此時,年輕老板再次長吁短嘆著走出了長春堂,身后坐堂小子喊道:“李大夫,今天生意不錯哩,天香樓才開門,咱們就賣出了六劑藥!”
宋延拍了拍額頭,眼中滿是懊惱之色,嘴里嘀咕著:“早知道再學幾年了,現在錢都拋這兒套牢了,可怎么辦哦,真是愁死我了。”
身為常年躲躲躲的高手,宋延自然深諳“隱世之道”。
平庸,有些小缺點,有些求而不得的煎熬,最是能融入蕓蕓眾生的手段。
神醫不行;定價高并且打出什么“每天只看三人”之類嘩眾取寵招牌也不行;普通還是不行,因為普通意味著他會很忙。
忙了,他還怎么找唐凡?
望氣珠只能定位一片地兒,卻不能精準鎖定目標,他只能來這兒找。
所幸,那唐凡顯然也是不知道世上居然還有“望氣珠”這種寶貝,此時應該正本著“大隱隱于市,或隱于朝”的念頭,藏身在這最繁華的大楚皇都。
而大楚和三國還是有些小區別的。
三國的玄脈或在深山老林,或在江海湖泊,而大楚的玄脈卻在皇都之下。
這就使得麻煩更大了。
因為這里不僅人多,還有宗門,那宗門規模大致和南吳劍門差不多,還比不上傀儡宗。
如果他要去滅人滿門,還是不麻煩的。
紫府境,根本不是低層次的修士們能耗死的。
他真要動手,基本就是一念一個大長老,殺起來比殺雞還容易。
不過,雷聲大雨點小,一通忙活搞得天翻地覆卻屁事沒干成,也不是他的手段。
他就耐心等待,觀察。
采買,入山,自暴自棄,亂想法子拯救長春堂可以使得他盡可能走過很多的路。
庸醫之名又能讓他擁有足夠時間。
大夫,則可以讓他進入很多地方。
而若是遇到紅云離城,他還可以跟過去看一看,畢竟整個大楚皇城的絳宮修士也就十余個左右,其中還有狐狼二族派來的一狐一狼。
這一狐一狼就如當初抓他一般,在瘋狂滲透這大楚皇城,只不過因為這里存在宗門,而且上面摧的急,所以狐狼二族還是有所收斂的,并不如當初狐大奶奶、紅奶奶、古將軍那般當街隨意吃人。
只是,他知道狐狼在哪兒,狐狼卻不知道他。
那一狐一狼只知道族中派了位紫府大能過來,但大能在哪兒她們卻不知道。
此時,宋延也是明白為什么嬰啼上人不自己來了。
真就太遠了,光趕路就要一年時間,這還是從晉國到大楚的路程。
有這時間去修煉不好嗎?
他來此之后,花了一年時間確認了大楚地形和晉國類似,就好像被山海妖國鎮壓在泥土里的孤立小坑洞,無法從這兒再逃跑。更何況,在看到了“望氣珠”,明白了海妖之類的存在后,他也暫時收斂了亂跑的心思。這一年里,他同時建立了長春堂。
此時,他心底也生出幾分難言的戲劇感,那是一種從“老鼠”變成了“貓”的感覺,至于其他的,他只能秉持“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想法了。
他給自己留了一年半的時間從這里趕去倀王魂閾,也就是他還會繼續在這大楚皇都待上一年半的功夫。
如果過了一年,他還是沒有半點有關唐凡的消息,他就會開始斬殺大楚宗門的絳宮修士。
等把一個個殺光了,剩下那一朵紅云,就是唐凡了。
到時候他稍稍現身,展示紫府境力量。
唐凡必然趁機逃跑。
這一跑,他就能抓到。
宋延對于“跑路”這一點還是挺有把握的。
換做他,在不知道“望氣珠”存在的情況下,如果看到來抓捕自己的紫府境就在自己隱藏的城市,那肯定會尋了機會逃跑。
正想著,忽的他聽到“喵喵”的叫聲從不遠處傳來。
宋延低頭一看,卻見是條可憐兮兮的三花貓正搖著尾巴縮在墻角,好似有所期待地看著他。
他一動,那三花貓便往后縮。
但在察覺到他并未靠近,三花貓就又跑了回來,期待地看著他。
而就在這時,他身后忽的掠來一陣淡香。
香味并不清淡,透著股艷俗,顯然不是楚皇城里的稀罕貨。
他微微側頭,卻見個小娘子掩袖跑來,然后蹲到三花貓身邊,將手從袖子里伸了出來,把一個裝著食物的小袋子打開。
這一開,好像炸了貓窩。
三花貓身后“喵喵喵”地跑出一堆貓咪,還有才三四個月大的。
貓咪們圍在那小袋子旁,開始吃了起來。
宋延這才意識到,原來那三花貓期待的并不是他,而是這位善人。
那小娘子這才意識到旁邊還有人,抬頭一看,看到年輕男人的臉龐,驚呼一聲:“李大夫!”
宋延尷尬地撓了撓頭。
他認出這小娘子了。
這小娘子名為霜云,身份是紅香樓的妓子,價格還是頗為便宜的那種,十兩銀子一桌酒菜可陪酒過夜,不吃酒菜單獨陪睡則要三兩銀子,這在楚皇城天香樓真的很賤了。
他.睡過。
“是霜云啊.”
“李大夫”
兩人相顧無言。
宋延打破這死寂,笑道:“喂貓?”
霜云苦著臉道:“別讓奶奶知道。”
她口中的奶奶正是天香樓老鴇。
說完,她眼睛又一亮,道:“下次李大夫來,我用心陪你,不會躺著不動,一定讓你舒舒服服。”
宋延道:“為什么喂貓?”
霜云道:“可憐唄,大冬天的還有那些才生養沒多久的小貓,沒人喂食會死的。可就算喂了,還是可能被凍死。”
說著,她神色有些黯然,然后又道:“這些食物都是客人剩下的,就算不給貓吃,也會被扔掉。”
宋延輕輕點了點頭,然后蹲了下來,試圖去摸貓貓頭,卻被三花狠狠兇了一眼,便縮了手。
霜云愣了下,也跟著蹲了下來。
她抬手一摸,無論是三花還是其余小貓卻都是乖乖地任由其摸頭。
宋延深吸一口氣,露出了久違的真正笑容。
市井里臟得很,可卻有干凈的地方。
忽的,他跑開了,跑到了長春堂,取了些午間的吃食,又飛快返回,然后在霜云驚訝的神色里堆到了貓身邊。
霜云愕然道:“你你.”
宋延道:“我也喂貓。”
霜云呆了半晌,笑道:“李大夫還真是善良哩。”
宋延嘆息道:“不過是個天殺的庸醫罷了。”
霜云聽他自我調侃,吃吃笑了起來,笑罷又道:“庸醫也是大夫,可比我們好多啦。”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又看著貓吃食。
時間過的飛快,霜云眼見紅香樓忙碌起來,急忙拎著裙子往回跑。
宋延起身,之前嫌棄的三花竟走了過來,翹著尾巴,一邊喵喵叫,一邊在他腿上輕輕蹭著。
他舒服地伸展了一下手臂,然后往遠處跑去,走了段兒路,又到了“王氏肉鋪”前。
肉鋪后伙計一看到他,道了聲:“喲,李大夫來了。”
宋延笑笑道:“今日的豬皮可給我留著?”
伙計笑道:“知道李大夫愛吃皮凍,這自然給你留著。”
兩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宋延給的大方,對方也有心為他留下豬皮。
宋延取了豬皮,回到長春堂,關上門,開始制皮,制完則是制作豬皮凍,然后配著一壺天香樓弄來的燒刀子,就著今年深冬的新雪,自飲自酌。
正飲著,忽的前門傳來“咚咚咚”的急促敲門聲。
“快開門!”
“開門!”
宋延急忙上前,開門一看,卻見門外站了幾個蓑衣斗笠客。
那幾個客人腰間佩刀,卻無玄氣,顯是江湖客。
而再后則是有一股子血腥味兒飄來,糅雜著絲絲古怪的腐味。
那病人很快被抬到了宋延面前。
宋延一看,卻見是個身體遭受了抓痕,傷口開始腐化的中年男子。
而那傷口一看就是妖獸抓出來的,而且還是中級妖獸。
作為一個不是修士的人,能在受了中級妖獸一爪的情況下還撐著口氣,實在不易。
他問:“怎么了?”
斗笠客惡狠狠道:“能治嗎?”
宋延如受了驚,急忙開始以普通大夫的手法治療。
可這種傷又怎么可能是普通大夫能治好的?
一陣忙活未盡,那病人已然斷了氣。
斗笠客怒而拔刀,咆哮著“庸醫”,然后便要掀了他這長春堂的屋頂,幸而被人攔住,然后錢也沒給就直接跑了,跑到門前還以身法高高躍起,一刀斬了他“長春堂”的牌匾。
與此同時。
楚國宗門——千鶴宗,一名老者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塌上。
縱然諸多藥物已然使用,卻還是沒用。
“那是絳宮妖獸,極擅偷襲”老者咳嗽著,“所幸,所幸也被老夫斬殺咳咳咳.”
這老者正是千鶴宗太上老祖“鶴祖”,絳宮中期,活了一百五十歲。近日得聞有妖潮出現。為求資源,為平動蕩,鶴祖便帶了許多弟子,還有江湖中人前去圍捕,然后在付出了不少代價后,將那妖潮滅了不少。
可他萬萬沒想到那妖朝的核心妖獸居然是極擅“刺殺隱匿”的絳宮初期妖獸。他冷不丁被偷襲,卻還是快速回應,將那妖獸斬殺,可自己卻也舊傷復發。
這對宗門來說,其實算是個大豐收,畢竟妖獸軀體不少都是可以煉寶入藥的,而絳宮初期妖獸之血更是可以煉制絳宮丹的。
可鶴祖自己卻也不行了。
此時,他死死抓著身側一名中年人手臂道:“扶我去禁地,從今日起我閉死關。對外.咳咳也這么說。絕不能讓狐狼二族知道老夫老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