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帳之中,宋延與兩個妖女抵死而歡,彷如在浪花中互相追逐的雙鳳一龍,許久才平息下來。
他隨意摟住一個妖女,稍作歇息,便走下了床榻,走向修煉密室。
此時的唐凡應該正在洞房,正在醉生夢死之中誕下后裔。
唐凡沒有選擇。
他也沒有。
這種時候,風城子自然是被屏蔽了對外可見權限的。
宋延開啟石門,盤膝坐到密室修煉的中央石臺。
那是一具骷髏雕刻的石臺,乃是在此地玄脈的一個不錯位置之上。
就在剛剛,他已經花費580年壽元將《參星指》、《撼天手》修行至圓滿,又花費了足足1045年壽元從之前的絳宮法術中挑挑揀揀,尋了足足15門他覺得有用的法術進行修煉,并將其練至圓滿。
不得不說,無相古族哪怕單單是隨便一脈的傳承就已比南吳劍門或傀儡宗豐富的多。
這15門絳宮法術中包括《離火遁》、《艮土遁》、《乙木遁》、《金光遁》、《玄風遁》,這五種遁法和之前宋延所學的《坎水遁》各有所擅,除卻五行之外,也有常規的不依賴五行的《玄風遁》。如此一來,不管什么環境,他都能比別人跑的更快一點。
至于其余十一門,則是零零散散,各有妙處.
其中有一門名叫《血奴古符》的特殊秘法,更是效果卓絕。
這《血奴古符》乃是一門古修士創出的特殊法術,施展最低要求為:絳宮后期境界。
這法術以自身血液施展,印入境界低于自身的目標體內,在他人配合的情況下,可轉為“血奴”。
對于血奴來說,有了這一枚“血奴古符”,修煉起來將事半功倍。主人的血越是強大,修煉成效就越是卓絕。
但他們需要付出的則是絕對忠誠,因為主人只需一念,就可以讓種在他們體內的“血奴符”變成催命符,直接爆開,讓他們瞬間身死道消。
但對于施法者而言,也是存在一點代價的,那就是血液損失。
“血奴古符”縱然無需核心精血施展,卻也不是普通血能夠施展的。這血一旦爆開,會對施法者帶來一些小影響。次數只在十數位的話,尚且無妨。可若是多了,那就會變成真的損傷。
除此之外,若是所有“血奴”加起來的力量超過了主人,還會帶來一定反噬;若是與主人接近的,則會令主人生出一絲奇異的壓迫。
所以,“血奴符”也注定了不可能大批量地奴役目標,更不可能奴役多個境界只比自己低一點的目標。
可即便如此,也是效果非凡。
要知道“寒冰地獄鐲”那種東西,也不過是控制三人,且還需“地獄浮生鐲”為媒介,而這血奴古符,卻是省卻了那許多麻煩,直接控制。
這秘術若是用來交戰,自然沒什么效果。但若是用來掌控一地勢力,讓自己迅速扎根,卻是格外有效。
密室中.
宋延抬手演示。
虛空里,不停法術流轉,最終又逐漸歸于虛無。
一個月后.
宋延在杏兒腹中感知到了生命跡象。
而風城子不僅感到了小生命,還感到了這小生命身上散發著無相古族特有的神魂波動,這使得這位無相古祖頓時狂喜起來。
杏兒忐忑地看著這位老祖。
她本能地想再誘惑下老祖。
但想起之前老祖和她說的話,以及這段時間那蠢夫君對她的態度,便遲疑了,頭一回老老實實地站著。
宋延當著風城子的面抬起手指,點在杏兒眉心,指尖滲出一滴滾燙的血液,繼而運用《血奴古符》于其眉心開始畫符。
“老.老祖是杏兒做錯什么了嗎?”杏兒驚慌失措地詢問。
宋延沉聲道:“收斂心神,專心吸收,這對你又好處。”
“是”
片刻后,一枚血奴古符烙入了杏兒眉心。
宋延道:“從今往后,你修煉起來將事半功倍,今后便是突破絳宮境也會比旁人多上幾分把握。不過,你的生命也徹底掌握在我手中。我一念之間,縱在萬里之外,也能殺你。”
見到杏兒惶恐不安,宋延又道:“帶好你腹中的孩子,好生培養長大,你就不會有事。”
杏兒抬頭看向眼前老祖,只覺一股奇異的聯系在她和他之間形成,那是一種“生殺予奪于眼前人”的感知,她駭然道:“是老祖。”
宋延又道:“烏方天也會受我此法,到時候你和他就是一根繩上的人,有事找他,他不敢推辭。你腹中孩子若有半點差池,他也會身死道消。”
杏兒又是連連道“是”,但隨后欲言又止,直到宋延道了句“說”,她才遲疑道:“老.老祖,我能問一問我那相公到底是什么人,我這腹中孩子又為何如此要緊嗎?”
宋延問:“唐凡沒和你說?”
杏兒道:“他只說要我低調地養大孩子,還有不要讓這孩子修煉。”
宋延愣了下.
這開竅是開竅了,知道不能把“無相族”的事給透露出去,但“不能讓他修煉”是什么鬼?
他還沒說話,那無相面具中的無相古祖風城子已經氣得全身冒煙了。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誰給他的權力不許我后輩修煉的?”
宋延淡淡道:“那你聽好了,你腹中孩子乃是無相古族的血脈。你或許不知道無相古族是什么,但你只需知道一旦這四個字泄露出去,你.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除非有朝一日,你遇到了無相族的其余族人。”
“無相古族.”杏兒喃喃著這陌生的名詞。
風城子則在面具中喊道:“章韓,留點功法,給我后輩修煉。”
宋延回應了句“早有準備”,然后便掏出個儲物袋,遞給杏兒道:“這里面乃是無相古族的一些功法,還有資源,如何做你這個當娘的費費心吧。
是母憑子貴,一飛沖天,還是身死道消,魂飛魄散,全在一念之間。這既是危險,也是大機緣,把握好。”
杏兒顫抖著接過儲物袋,恭敬應了聲:“謝老祖。”
話音落下,宋延已揚長而去。
無相面具中,紫府初期最上層的秘法“解鎖”了。
宋延看去,卻見封面顯出一行字————《念遁術》。
平平無奇的名字,但卻有個“遁”字。
宋玄細細品讀,卻是越讀越喜。
這《念遁術》說的是:融于念頭,一瞬遁遠。其可附著的念頭不僅限于“殺念”,還可用于“護念”,“我念”。
更神奇的是,《念遁術》并不和“五行遁術”沖突,畢竟雙方載體不同。
換句話說,你完全可以讓你的念頭施展“五行遁術”,然后你再對這個“施展了五行遁術的念頭”施展念遁。
算是雙重加速了。
除此之外,《念遁術》若是附著對象是“我念”,還可產生其他變數,即————藏于我念。
如此一來,你完全可以通過這個方式藏在別人神魂里,而甚至無法被別人發現。這一點,幾乎和“神嬰”境沒什么區別了。
他花費了些時日將《念遁術》搬上面板,然后花費了足足600年時間將其修行之圓滿。
感受到自身“速度”的短板被修復,他也是長舒了口氣,心情頗好。
這時,無相面具中的風城子忽的發問:“你怎么會用血奴古符?”
宋延笑道:“晚輩說我乃無相族人,您老不信,我有什么辦法?”
風城子古怪道:“你是說,你是從這書閣里看了之后,才修煉的?”
宋延笑著點頭。
風城子“哼哼哼”地笑了起來,繼而哈哈大笑,末了說了句:“拙劣!”
宋延知道,老頭子說的是他這個謊言太假。
他本故意為之,自無意辯解,只是笑了笑,再看窗外,卻見桃樹已然生出了花骨朵。
春日已至,再過些時日,他會將烏連天也化作血奴,并傳其《煞潮術》,然后便該出發去山海妖國了。
卻不知那倀王魂閾到底是個什么光景。
月余后。
宋延帶著唐凡啟程。
約莫一年半后.
兩人跨過漫長路程,穿過數個處于狐狼掌控下的凡人國度,總算抵達了目的地。
說是目的地,卻還不是“倀王魂閾”入口。
荒蕪的黃土高崖下,正有大軍駐扎。
萬甲生寒,旌旗漫卷。
“雄威”兩字于舒展之間,在風里呈現。
這里是倀王魂閾南方境域的龍伯多尾狐族屬國雄威國境內。
一路走來,宋延對于這片山海妖國南地,至少是狐狼二族的大體地圖疆域也是頗有了解了。
兩族統治著足足十五個凡人國度,這些國度還是在山海妖族境內的,還沒算上大楚,三國等.
而十五個凡人國度本來是由狐狼虎三族統治。
但自虎族被滅,其地盤就由狐狼瓜分了。
若從高處俯瞰,兩族疆土如同一只頭朝西南,尾揚東北的怪異蝎子,而“倀王魂閾”則在這蝎子的中心部位,上下左右皆被兩族疆土包裹,也皆在此時被駐扎了大軍。
雄威國軍隊就是其中之一。
下方軍隊很快發現了高處的兩道身影。
宋延帶著唐凡從高而落,抬手一展之前嬰啼上人賜予的南地通行令,雄威國為首將軍頓時下馬跪拜,然后恭敬指路。
待到指路完畢,又道:“嬰啼上人早已入內。
上人入內前,前方道路還是坦途,但這些日子卻開始發生古怪.我接連折損了許多人,駐扎陣營也是一再后退。如今已退十余里,還請上使小心。”
說罷,他又“哦”了聲,似想起了什么,側頭,揚聲威嚴道:“輿圖來!”
頓時有文士取來一卷圖冊,其上記載的正是前方地形。
那將軍道:“此間入口名為鍘刀嶺,往前本還是片城域。
許多年前也是綠植繁茂,野獸眾多,可如今卻是已經成黃沙之地,且多有怪事發生,左右百姓早已搬遷,空余荒村孤城許多。
這是從前的輿圖,只是不知此時內里是否有所改變,上使拿著,當有些用。
嬰啼上人它們則是過了此嶺,便可見到,距此不過百里距離”
說罷,那將軍又一拍手,喚道:“文高,紹樓。”
頓時,兩個騎兵出列。
將軍道:“你二人從前是生活在這里,對此處環境熟悉,更是做了多年斥候,此番帶上使入內吧。”
那兩名騎兵面如死灰,卻未拒絕,而是抱拳,道:“是。”
將軍道:“為上使之事而死者,撫恤極豐。你兩人家中還有兄長老母,他們會因你們而過上好日子。”
兩名騎兵又一行禮,繼而夾了馬腹,縱身往前,然后靜靜等待。
唐凡面露不忍之色,看向宋延,激道:“魔頭,一路走來,我們也算熟吧?什么時候,你還需要這兩個小小凡人帶路了?”
宋延道:“說的不錯。”
他揮了揮手,讓那倆騎兵退下。
然而,那倆騎兵竟然還有些猶豫,似乎不想錯失這找死的機會。,
但相比這機會,兩人更不敢違背上使命令,于是恭敬退下。
宋延則是帶著唐凡,往大軍前方而去。
待到鍘刀嶺入口,他隨手解開唐凡手上鐐銬,又抽取“困血繩”,然后道了聲:“都到這兒,逃跑毫無意義。”
唐凡扭著脖子,轉著手腕,感受著在逐漸回復的力量,然后看了眼宋延,忽道:“真不知道你是個什么樣的人。
能與我豪爽地飲酒,又能做事卑鄙無恥不擇手段,既有狠心冷漠,卻也可以輕易放過兩個普通士兵.我可不信你是被我激的。”
宋延淡淡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關心道:“入內后,當心點。也經過這么多事了,別再那么幼稚。”
唐凡嗤笑一聲,道:“和你在一起,我只學會了一件事。這世上啊,有些人翻臉比翻書還快。不過.謝了。”
宋延忽的丟出個儲物袋,道:“這里面是你的東西,還有些清心丹,凈魂丹,在這魂閾里或許有用。”
他邊觀察著此處,邊取了丹藥服下,淡淡道:“這里禁空,看來只能走進去了。”
唐凡接過儲物袋,深吸一口氣,取了一枚清心丹,一枚凈魂丹吞下,然后踏步往前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他后面的老魔其實比他還要緊張。
黃沙漫卷,起起伏伏。
凡人在此便是深吸一口氣都無法做到,因為只是一口,便能使得滿鼻塞滿沙子
這里,是已經皸裂干崩的荒蕪世界。
宋延唐凡自是無礙。
宋延邊走,邊注意著身側唐凡。
如此行了數十里路。
忽的,他神色一動,因為他察覺到周圍的一切開始呈現出一種怪異的模糊感,失真感。
再一回頭,來時路竟已消失。
他抬手,便是一記血煞巨手往前抓出。
這一抓,卻如抓在棉花上,什么觸感都沒有,什么后果也未造成。
他再一側頭,發現唐凡居然也不見了。
“幻境?”
他微微皺眉。
幻術常見,幻境.他還是第一次見。
幻術的話所施展對象往往只是單人,而通常是自身。
但幻境需要改變的東西,就多了,自然也復雜,更別說一個能讓他紫府境還入幻的幻境。
“唐凡?”
“唐凡?”
宋延又叫了兩聲,但并無人回應。
宋延又沉浸入無相面具,喚道:“風城子,你出來看看,這是什么?”
可詭異的是,一直隨叫隨到的風城子居然沒給出回應。
書架頂層霧氣隆隆,這是風城子再度陷入沉睡的表現。
“連魂閾還沒入,連嬰啼上人都還沒碰頭,怎么回事?”
宋延微微皺眉。
忽的,他瞳孔微縮,因為不知何時,他眼前的鍘刀嶺已幻化成了一種“扭曲蠕動的腸道”,光亮在逐漸縮小,外圍的黑暗在漸次增多,好似等光亮全部消失會發生什么不好的事。
宋延瞬間施展遁術,身形往前飛速掠出。
他本沒抱什么希望,但結果卻令他意外。
因為他竟然掠到了一片光亮的沙地綠坪。
綠坪上站了四道身影。
三個妖魔,一個人類。
嬰啼上人也在其中。
其余兩人則是一個狼魔,一個鹿魔。
人類是個中年男子,此時緊張急促,顯然也是一個被抓來取“煞寶”的。
嬰啼上人見宋延一人出現,神色微冷,正要說什么,卻見后方忽的又冒出個人。
是唐凡。
嬰啼上人這才道:“章韓,看好你帶來的人,若是還沒進魂閾便折損了,可要你好看!”
宋延淡淡一笑,應了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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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已經徹底看出來了:他還在幻境中,眼前這一切都是假的。不過這種幻境好像沒什么殺傷力,可卻因此擁有著極為可怕的真實感,至少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窺破擊碎這幻境的手段。
既來之則安之。
他心情平靜,并無慌張,左看右觀,開始思索破境之法。
而就在這時,后方的鍘刀嶺又出現了兩人。
一人如他這般,是個人族,看模樣乃是紫府境。
而另一人雙手還戴著鐐銬,毫無疑問是如唐凡一般的“煞寶摘取者”。
只不過,宋延在看到她的時候卻愣住了。
他差點驚呼出聲,喊出她的名字。
“小久師妹?”
而小久師妹顯然也注意到了他的視線,但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旋即垂下頭。
“天地有天地的規矩,苦海是一個專門剝離執念的地方,經無窮歲月,無窮生靈,早已可怕無比。
若是苦海與凡世間因為某個緣故而連接了,那天地就會有新的手段去彌補。
這手段就是秘境。”
嬰啼上人侃侃而談,“苦海但凡往外溢出一點,凡塵便自然會有秘境過來擋住,使得苦海之水不會進入凡塵,而只會進入秘境。
但苦海豈是那么好防范的?
故而在一次又一次的泄露中,外面的秘境也會一層一層的疊起來,就好像一串串怪異的迷宮一般的瘤子。
這種諸多秘境串聯在一起的地方,我們叫瘤境。
倀王魂閾就在瘤境的盡頭。
我們要摘取的煞寶,也在那里。
此處入內后,我們會隨機進入某個秘境,而未必能同行。
但是,此去能摘取煞寶的人只有三個!
無論我們中的誰遇到了他們,都盡可能保護他們,然后帶著他們快速前進,直到抵達盡頭。
聽明白了嗎?”
刷刷。
灰色薄霧的秘境里,浮現出兩道身影。
宋延快速看向身側那身影,正是小久師妹模樣的女修。
但他已知道這女修并非小久,而是叫田瑤。
他還未開口,田瑤卻已看向他,冷聲質問道:“前輩身為我人族大能,為何要助妖為虐?”
宋延既知此地是幻境,便不理她,抬手開始施展各種法術,可一通通法術打下去,卻是沒有絲毫變化,反倒是引來了一堆奇異的怪物。
那些怪物以固煞聯系,極為恐怖。
宋延一邊護住田瑤,一邊廝殺。
慢慢的,灰霧漸濃,強烈的腐蝕感襲來。
宋延忽的心念一動,抬手取出個紙屋丟了出去。
這紙屋乃是章韓精血所造,宋延雖將章韓血尸放在三國讓其自行形成,可卻把紙屋一直隨身攜帶。這紙屋自不可能輕易覆滅,于是一瞬間在這詭異秘境里撐開了一片安全區域。
宋延帶著田瑤迅速入內,但田瑤已然受傷。
起初宋延不管,可他慢慢發現田瑤不僅臉生的像小久師妹,就連性格脾氣也是類似
如此,他實在無法不管,于是冷著臉為她療傷。
兩人不再前進,就在此處紙屋開始修煉,修煉之中,感情漸生,雖然傾訴,卻各藏心中。
終于有一日,灰霧散了,秘境的入口竟然顯出亮光。
宋延一收紙屋,帶著田瑤共同離去。待到外面,他卻沒有等來那些妖魔。嬰啼上人也不在,極可能折損在了倀王魂閾中。
數日后,宋延帶著田瑤離去。
外面雖有千軍萬馬,但怎可能發現兩人?
隨后兩人一路南下,返回了三國,助魚玄薇修復那古傳送陣。
待到陣成,兩人一起到了陣法彼岸,彼岸乃是南吳劍門的源頭宗門,那是一個更大的劍修宗門。
宋延和田瑤自然加入了宗門,兩人正式結為道侶,行俠仗義,斬妖除魔,共同修煉,共同進步,共同成為那劍修宗門長老,成為修玄界令人羨慕的一對神仙俠侶。
“徒兒啊,老夫大限將至,今后宗門就要交給你和小瑤啦。”
矮個子的白袍老頭兒端坐在宗主的蓮花臺上,其嚴肅的神色此時卻帶著慈祥的笑,看著對面兩人。
宋延靜靜看著那老頭兒。
他沒有動。
他如是透明人一般浮在旁邊,他依然知道這里是幻境,所以他似無法被幻境所容,而漂浮在了旁邊。
但是,另一個實體的宋延卻已拜倒,恭敬喊著:“是,師父!”
那老頭與石座翁的模樣一般無二。
“哈哈哈,有小延和小瑤在,我宗門必定必定越發壯大。”
“不錯,這倆孩子是我們看著成長的,他們都是好孩子,心正,意正,一腔浩然正氣,老婆子能看到你們如此,也是心滿意足啦。”
宋延再側頭,卻見另一邊的長老座上乃是和枯葉劍師與孟婆婆生的一樣的修士。
“宋師兄,今后我們一起努力。”
田瑤側頭,笑靨如花地看向他。
而那實體宋延已經將她緊緊摟入了懷中。
“我知道,宋師兄早年做過許多不好的事,可師兄也都是被逼的,現在那些事都過去啦,我們一起來保護宗門,保護大家,保護人族”
年許后.
宗主大限到了。
宋延和田瑤將他下葬,然后來到就任宗主的大門前。
田瑤微笑著期待地看向他。
而宋延推開門,大踏步走了出去。
門外,金光萬丈,無數弟子正在下方仰頭看他,高呼著“宋宗主”的名字。
又許多年
田瑤為宋延誕下了一兒一女。
隨著時間流逝,兒女長大,也入劍修之門。
再后,兒女各自成婚,宋氏家族越發壯大。
宋延透明的身影時而漂浮在外,時而與那實體宋延重疊在一起。
但他并沒有迷失,而是不停地提醒著自己“這是幻境,這是幻境”。
直到有一日.
“爹!爹?”
“宋師兄?相公?”
焦急的呼喊聲在宋氏家族響著。
無論田瑤還是宋延的兒女,后輩都在四處尋他。
但宋延卻不見了。
此時實體宋延徹底消失,只剩下他的透明身影漂浮在外。
他能看到那些人,但那些人卻看不到他。
“該結束了。”
宋延輕嘆,因為他已經感到了這幻境的弱點,那就是時限。
縱然無懈可擊,難以掙脫,但時間一到,他卻未徹底沉迷,那就會很容易清醒。
他站在小院里。
這小院到處充滿了熟悉的景象,而墻角竟然還堆著雪人。
就在這時,院門外忽的傳來一聲顫抖的聲音:“爹,你你回來啦?這么久,你去哪兒啦?”
那聲音很快變得歡喜起來,她大喊著:“娘!娘!爹回來啦!”
很快,田瑤的身影出現在了宋延面前,她淚眼婆娑,看著地上的積雪,忽的彎腰,快速捏成一團兒,往宋延丟去。
啪嗒!
雪球落在他左臉頰。
宋延并未躲避,而此時他竟也不再透明。
田瑤哭著跑來,撲到他懷里,道:“你去哪兒了?怎么一句話都不留就走了?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想你?”
宋延看著懷中的“小久師妹”,深吸一口氣,緊緊閉上眼,而遠處的兒女小輩們悄悄退去。
他再睜開眼時,天色已然入暮。
瑰紅的霞光佇立在天地的盡頭,而身側有知心紅顏相伴廝守,一種強烈的幸福感充斥在宋延心中。
而回憶這繼任劍修宗門宗主后的種種往事,他只覺所做之事皆是問心無愧。
“宋師兄,你在想什么?”
“小久師妹”依偎在他懷里,和他一起看著晚霞。
宋延道:“我在想,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該多好。”
“小久師妹”道:“宋師兄又豈知這里一定是假呢?”
宋延閉目,貪婪地感受著此時的溫暖,溫馨,美好,和平,這里有著他想要的生活,想要的一切.
“孩子們長大了,宗主位置也該交出去了,我們該尋一處福地安心修行突破了。”小久師妹溫柔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宋延沉默著。
小久師妹繼續道:“還在想以前的事嗎?”
宋延繼續沉默。
小久師妹道:“都過去啦。”
宋延長嘆一聲,緩緩睜眼,對上小久師妹古靈精怪的眼睛。
小久師妹笑著問:“師兄現在想做什么呢?”
宋延道:“看完晚霞,然后離開這個世界。”
小久師妹微微側頭。
宋延感到有淚水濕了他的衣襟,而抱著他的雙手也越發之緊。
小久師妹哭問:“為什么一定要走呢?
為什么呢?
真真假假,就一定那么重要嗎?
我們一家人好好在一起,不行嗎?”
她聲音嘶啞,帶著哽咽,越說越是泣不成聲。
宋延松開懷抱,溫柔地看著她,為她擦去眼淚,然后自嘲地笑了笑,欲言又止,最終看定眼前的“小久師妹”,柔聲道:“再見了,晚霞真美。”
“謝謝你,小久.”
他并未喊“田瑤”的名字,只因.他始終清醒,始終明白這一切是假的。
下一剎,宋延猛然閉上眼。
他感到幻境的時間已經到了。
他若沉淪,那就會繼續沉淪下去,如無外力,怕是永遠都醒不來了。
可他并未沉淪。
他一直都清醒的可怕。
他深吸一口氣,抬手,手化血爪,冷冷道了聲“給我破開”。
之前還無懈可擊的世界此時竟不堪一擊地被狠狠撕碎。
晚霞褪去,黃沙漫天,未盡的道路兩側絕壁聳立。
他還在鍘刀嶺中。
只不過,在他前方多了個怪異的佝僂身影,那身影像是個沙彌,可熟悉的氣息卻讓他認出是倀鬼。
那倀鬼沙彌周身正游離著古怪的念頭之力,想來是由“整個倀王虎族的倀鬼,與苦海,與一些別的不可知的東西”混合而成的怪物。
“就是你這鬼東西么?”
宋延看著不知為何出現在這里的鬼物,猛然抬手,漠然轟出。
倀鬼沙彌于幻境一道極為可怕,但自身竟是不堪一擊地爆開,消失在原地。
宋延再側頭看向身邊,卻見唐凡嘴角帶笑、滿臉是淚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可是,隨著那倀鬼沙彌的粉碎,他陡然睜眼,如從夢中驚醒,醒來后,他驚駭且痛苦地看著四周,焦急地喊著:“夢兒!杏兒!”
宋延抬手給他腦勺就是一巴掌,道:“別做白日夢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