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劍……
陳逸不禁一樂,便是黑暗籠罩,風雪飄蕩的夜空仍舊難以掩蓋他那張溫和的笑臉。
他沒想到這么久沒有露面,小玉劍對他的氣息還是這般熟悉。
隔著數百里都能察覺到他的身影。
好在小玉劍不能講話,否則就要被陳太平和夏綰綰察覺他的蹤跡。
畢竟此刻他并不想出現在父母面前,以免影響他前往妖庭之事。
夏綰綰若是知道他此行目的,想來絕不會同意的。
便是一向開明大義的陳太平,也會站在夏綰綰身邊勸說他不要北上。
“逸兒啊,”
冰雪覆蓋的廂房內,夏綰綰握著那柄小玉劍,溫婉的臉上露出幾分悵然。
“夫君,我,我想回京都府了。”
陳太平一怔,明白她的想法,不由得摟著她寬慰道:
“這么多年都等了,不差這些時日。”
“是十三年零七個月!”夏綰綰靠在他的肩膀上,鼻音重了些:
“我一想到逸兒在外這么久,修行奔忙,心里就難受得緊。”
“是,他如今闖下了不小的名頭,還被圣上冊封為英武侯,但這都是他拼殺出來的。”
“若是有可能,我,我不希望他涉足危險……”
陳太平嘆了口氣,這樣的道理他自然懂得,并且感觸極深。
陳家以武道傳家,歷任武侯都是歷經磨難從戰場拼殺出來的。
可以說能繼任武侯之位的人,除了天資差異外,心性、手腕無不是上上之選。
而今,他的兒子陳逸便是由此登上了武侯之位,成就他們陳家“一門三侯”的豐功偉績。
想要完成這樣的壯舉,必然會有人經歷各種磨難,歷經千難險阻……
“我答應你,待京都府那里盛會結束,我便派人接逸兒過來陪你!”
夏綰綰淚眼婆娑的點了點頭,看著手腕上的小玉劍驀地道:
“不如還是讓我回京都府吧,盛會那般辛苦,再讓逸兒來回奔波,我,我有些……”
“不忍心?”陳太平輕輕擦掉她眼角淚痕,“放心吧,咱這兒子能耐大著呢。”
“他連‘黑無常’都能斬殺,區區魏朝盛會面對一眾天驕而已,還不得砍瓜切菜一般輕松?”
“噗嗤。”
夏綰綰含淚笑了一聲,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把逸兒說得像個廚子。”
“本來就很輕松啊,與其擔心他,還不如擔心擔心他老子……”
陳太平不以為然的嘟囔一句。
昨日聯系京都府那里,他又得到了些近日京都府發生的事情。
如今啊,不僅魏皇對陳逸看重,還要加上京都學府的大先生等人。
著實讓他這位做父親與有榮焉——他可以不重視朝堂,但絕對忽略掉守護魏朝數百年的大先生啊。
“就會貧嘴,”夏綰綰擦掉眼角淚痕,看著還在掙扎的小玉劍,悠悠的說:
“夫君,若是逸兒不想來怎么辦?”
這么多年沒見,她偶爾會十分忐忑,擔心陳逸會因為他們沒有盡到父母的職責而生分。
陳太平眉眼一豎,佯裝怒道:“他敢!他不來,我就把他綁來!”
“別說他是什么‘小劍仙’,英武侯,便是成了魏朝柱石,我也是他老子!”
“夫君,我就是說說,逸兒不會的……”
聽著陳太平和夏綰綰的這番談話,陳逸嘴角不禁咧了咧。
話糙理不糙。
他是絕對不會做出夏綰綰口中那般行為的。
別說他如今有了咫尺天涯神通,天下之大都可去,即便沒有這樣的神通,他也會在盛會結束后,前來北直隸看望二老。
嗯,還有小玉劍,瞧把這小家伙急的。
要不是被夏綰綰和陳太平握著,它怕不是會直接飛撲過來。
說起來小玉劍的確有些非同尋常。
不僅有著春雨劍都沒有的靈性,還能夠承載住他的劍氣。
便是在一眾抓周物中,它應該也屬于另類存在。
這讓陳逸回想起小時候曾經對小玉劍說的幾句話。
“你是底牌嘛,底牌就是在春雨劍被人擊敗后,才會讓你出場的。”
“乖哈,先跟著母親一段時日,等我學成下山一定給你換一身材料,讓你一飛沖天。”
類似的話還有不少。
一念至此,陳逸不禁暗樂,輕笑道:
“你別急,很快,很快我就帶你飛。”
吟——
哪知他話音剛落,便聽到下方的廂房中傳出一道清脆的劍鳴。
“這可是你說的,你可不能再忽悠人家了,人家跟著你這么多年,沒有辛勞也有苦勞,若是你再對人家始亂終棄……”
“你,你還是個人嗎?!”
“說好了哈,等你忙完,一定要來接人家!”
“人家的要求不高,八抬大轎就免了,人家要七彩祥云來接就行,這要求不高吧?嗯,一點都不高!”
“若是連這都不答應人家,人家,人家……定會咬死你!!”
恍惚間,陳逸仿佛看到了一名江南府的小家碧玉般的姑娘站在他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的胸口,小嘴巴巴巴個不停。
陳逸啞然失笑:“好好好,都依著你。”
“快老實待著吧,別被他們瞧出什么來了。”
小玉劍繞了個圈,好似打了勝仗一般,輕輕落在夏綰綰手腕上不再動彈。
哼哼,再敢拋棄人家,人家就死給你看!
看著一動不動的小玉劍,陳太平和夏綰綰不禁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驚訝。
“它,總覺得它很不一般。”夏綰綰伸出手摸了摸小玉劍,說道:
“當時逸兒給我的時候,我只當它是逸兒留給我的念想,直到那時候我遇到刺殺……”
“別多想。”
陳太平想到了先前那位太虛道宗的年輕道人帶給他的小木劍,思索道:
“或許逸兒本來就是留給你防身用的。”
“是啊,若是早知道它這么有靈性,當初我就不收下了,讓它跟著逸兒興許能幫助逸兒。”
“別說傻話,逸兒的東西就是你的東西,給你就拿著。”
“哪兒能這樣……”
陳逸又聽了一段時間,看了看下方的黑嶺縣城和不遠處的武安軍大營,便不再遲疑,閃身掠向北方。
父母無事便好,他的心也能安寧一些。
如今他也該去忙正事了!
北雄關以北,數萬里之處的林地。
因為殷紅虛影的現身,這里早已被妖庭的幾位大妖王親率數萬妖魔犁地三尺。
哪怕是那些山石林木都被蕩平,到處是殘石斷木,冰雪覆蓋的泥土翻涌而出,一直綿延近千里。
然而便是如此細致的搜查,妖庭仍舊沒有找出那幾個藏身在此的“歹人”。
惹得幾名大妖王嘶吼連連,直讓妖庭有名的三十六將繼續帶著妖魔們搜索。
“吼——把他們找出來!”
吼聲傳蕩數萬里,激得十萬大山內群魔亂舞,讓更多的妖魔被驚動而出。
“嘖嘖嘖,這些大妖魔還真是不死心啊,一連找了兩天都不罷休。”
“古鷹老哥,不如你直接出手吧?”一身僧袍的土行僧嘴角歪斜,看向一言不發的面具男道。
周觀霧看了他一眼,語氣冷淡的說:“妖庭并非沒有大能者,我等出手只會壞事。”
“觀霧兄,那你說說看妖庭都有哪些大能者?”土行僧眼神閃過幾分笑意的說:
“當初你與那風月妖皇……相交莫逆,應該從她那里探聽到不少妖庭隱秘吧?”
周觀霧眼神一寒,面色冷厲的看著他:“土行僧,這一點都不好笑!”
“喂喂喂,別動怒嘛,便是你不說,貧僧也了解一些妖庭隱秘。”
土行僧連連擺手道:“那位風月妖皇便是妖庭留在天元大陸最強大的妖魔,一身修為比之古鷹老哥還要強盛許多。”
“還有十萬大山深處的那幾座行宮,它們從黑暗年代存活至今,老而不死——早就成賊頭了。”
“只是可惜,它們太過冥頑不靈,否則與我等聯手的話,何愁不能南下攻占了整個魏朝?”
“您說呢?古鷹老哥?”
頭戴面具之人端坐在地底洞府的一角,聞言只動了動那雙不含分毫情感的眼眸,卻是看向另外一側的陳遠道:
“這次‘極凈天’法會想必你們都已清楚此行的重要,‘將軍’雖是沒有明說,但若是事情敗露,我等都要受罰!”
“就如這次法會的幾場比斗,陳遠只贏了一場輸了兩場,觀霧輸了三場,土行僧贏了三場。”
“這樣的戰績在各個蓮臺之中都是墊底的存在,若是天元大陸的謀劃再失敗……在整個‘極凈天’我等都抬不起頭來!”
土行僧笑容收斂起來,本因為受到“將軍”夸贊飄起來的心神落了下去。
古鷹說的沒錯。
他一個人贏了三場比斗算不得什么,僅僅能獲得“極凈天”的些許獎勵而已。
若是他們在天元大陸的謀劃失敗,那“將軍”同樣不會顧念情面。
到時候古鷹這位臨時加入的“校”級不會受罰,陳遠這位剛剛被“將軍”收下的弟子不會受罰,那么受罰的人只能是其他人……
——他以及周觀霧!
“古鷹老哥,那您接下來有何打算?”
“如今我等在魏朝的身份已經暴露,想要繼續執行謀劃就得重新換個身份潛入京都府,若是再被發現或者被那些人察覺到我等圖謀,只怕……”
古鷹抬了抬手,打斷道:“身份不是必須,對我等而言,換個皮肉便能獲得新的身份。”
“重要的是如何讓事情重新走向正軌!”
古鷹頓了頓,眼眸看向冷著臉的周觀霧,詢問道:
“這次謀劃本是‘老謀子’定計,但他已經身死,那么就只有你最清楚他的謀劃了,觀霧。”
“說說看,還需要我等做什么?”
聞言,周觀霧最后瞥了眼土行僧,哼道:“先前你出手果斷,大先生等人并未從‘老謀子’口中探聽出來我等謀劃。”
“所以……影響不大?”古鷹沉吟道。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周觀霧語氣平淡的講述道:
“按照‘老謀子’的定計,是為我等在天元大陸的謀劃收尾。”
“只要魏朝上下無法在短時間內斷了所有佛門,便是損失些功德愿力也沒多少影響。”
“但天牢內的行動失敗,孔王活著,對我等便是一個隱患。”
“他是魏朝引入佛門之人,也是大空寺第一任住持方丈,還修習過《大空般若經》,若是最后被他找到出手的空子……”
話音未落,古鷹已然明了他的意思。
“那他必須死!”
周觀霧點了點頭,說道:“除了他以外,魏皇、九千歲、大先生和黃山老道等人是第二個隱患。”
“而且以我對他們的了解,在我等暴露之后,他們定會找來其余神通境大能者駐守京都府。”
“屆時,我等面對的將是八到十名神通境大能者,且其中不乏大先生這樣身具四個神通威能的大能者。”
土行僧咧了咧嘴,“這么多嗎?”
“除去京都府的四位,還有陳逸和陸小鳳……”周觀霧停頓了下,說道:
“八位大能者是我預估最少的數字!”
古鷹微微頷首,示意土行僧閉上嘴,方才開口道:
“觀霧的推測沒錯,如此多的神通境大能者聚集在京都府內,便是我等謀劃成功,怕也會損失慘重。”
“若是那里被他們控制起來……觀霧,說說你的打算吧。”
他知道周觀霧能推測出這些,且做了最壞的打算,定然有著解決方法。
周觀霧不置可否的說:“從西陸佛國前來的國師必須爭取,這是其一!”
“其二,聯手妖庭!”
土行僧面色驟變,眼神略有陰鷙的說:“聯合妖庭或許可行,但是佛國的國師……必須死!”
“呵!”周觀霧冷笑一聲,懶得多看他一眼,“我話已說完,聽不聽由你們決定。”
“現在不要妨礙我和我外甥的談話!”
說完之后,他直接退到一邊朝陳遠招手道:“你不是有很多問題想問嗎?跟我來吧。”
陳遠站起身,手掌搭在萬鈞刀上,跟在他身后朝地底洞府的另一側走去,只留下了古鷹和土行僧兩人。
土行僧面露惱怒,惡狠狠的瞪著周觀霧,卻是下意識的沒有對陳遠流露出惡意。
畢竟如今的陳遠已經不是初入“極凈天”的新人,而是“將軍”親口收下的弟子,只等他們謀劃功成,便會被接到“極凈天”內修行。
“古鷹老哥,您不會真的要聽從觀霧兄所說吧?”
“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