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錫  985【大齊的未來】

類別: 歷史 | 架空歷史 | 九錫 | 上湯豆苗   作者:上湯豆苗  書名:九錫  更新時間:2025-01-16
 
早在五年之前,陸沉第一次領軍奇襲河洛的時候,蘇云青便委婉地向他表明心志。

或許那時他只是將北伐的希望寄托在陸沉身上,還談不上要對陸沉效忠,但是經過這些年的風吹雨打,陸沉已經證明他有改變這個人間的能力,蘇云青亦始終堅定不移,成為陸沉麾下最值得信任的心腹之一。

因此走進書房那一刻,蘇云青便推金山倒玉柱,大禮參拜道:“拜見王爺!”

陸沉沒有阻止或者避讓,這并非是他還在計較當年初識之際那點小事,而是他必須要這樣做才能表明接納的態度。

“請起。”

陸沉上前扶住蘇云青的雙臂,這個動作蘊含的深意不言而喻,蘇云青自然明白,因此面帶微笑地站起來。

兩人落座,小廝奉上香茗,隨即恭敬地退下。

“秦老回京了?”

寒暄過后,陸沉平靜發問。

蘇云青清楚陸沉想知道的不是這件事,如果連秦正回京這樣的大消息,陸沉都要等他面見才能知曉,陸家在江南安排的那么多人手豈不都是飯桶?

他思忖片刻后說道:“秦大人重掌織經司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雖然太后這兩年不斷削弱我手中的權力,但是光靠提點鄧俊飛等人撐不起場面。秦大人則不同,當初朝廷南渡之時織經司便名存實亡,是他一點點建立起如今的織經司,因此他只需要露面就能凝聚人心。再加上他暗中掌控的那些力量,如今的織經司才算是回到鼎盛時期。”

“一個強大的織經司……”

陸沉稍作沉吟,又問道:“你如何看待秦老允許你離京北上?”

“其實這件事也不復雜,太后將我困在織經司,無非是不想我來到王爺身邊效力,而且她未曾對我用那些狠毒的手段,單從這一點來說她就要比先帝強。”

蘇云青笑了笑,繼而道:“至于秦大人的用意,一者他與我共事十多年,我的表現還算讓他滿意,這里面多少有一段情義。二者他既然知道我和王爺的關系,允許我脫離京城那個泥坑自然是向王爺表明一點,朝廷不宜大動干戈陷入內亂,最好還是以和為貴。”

“以和為貴?”

陸沉面色如常,心中不禁思緒翻飛。

他當然明白秦正這些老臣心里的糾結。

一方面他們都有大胸懷和大抱負,一家一姓和天下大局孰輕孰重,他們分得很清楚,但是另一方面李端在他們心里留下太深的烙印,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輕易拋棄李端的嫡孫,也就是當今坐在龍椅上的年幼天子。

“王爺。”

見陸沉陷入沉默,蘇云青暗暗一咬牙,坦然道:“當今世間格局漸趨明朗,唯有王爺才能一統四海,造就亙古未見之盛世!下官斗膽,懇請王爺為天下蒼生計,盡早登臨至尊之位!”

“我一直在想誰會第一個在我面前說這番話,原本以為會是那些粗魯耿直的武將,沒想到會是你。”

陸沉臉上泛起淺淡的笑意,搖頭道:“如果讓那些大儒知道你今日所言,你的名聲不出三月就會臭大街。”

蘇云青看不出陸沉的真實心態,他也不愿胡亂猜測,因此也笑道:“下官心性古怪,并不畏懼人言,再者下官覺得很多人不是不想勸王爺向前一步,他們只是沒有這個機會。”

陸沉端起茶盞飲了一口,然后在蘇云青期待的目光中,平靜地說道:“這件事不必再提,你也將這份心思壓下去。”

蘇云青知道分寸,恭敬地應道:“是。”

陸沉隨即岔開話題道:“我讓人給你收拾了一套宅子,現在你便能帶著妻兒住進去,另外還有一萬兩銀子,你自己去買一些家私陳設。歇息幾日,你便開始做事吧,江北這邊的秘衛確實需要一個老成的人總掌。”

“謝王爺賞賜。”

蘇云青自然不會矯情拒絕,隨即認真地說道:“關于差事詳情,還請王爺示下。”

“你知道陸家在江南的秘衛分為四股,如今江北則分為三股,分別是由南屹、尹尚輔和齊廉夫掌管。后面兩人你比較熟悉,南屹則是我家老爺子夾帶里的人。”

陸沉簡單介紹了一下,然后低聲道:“現在我將所有人交給你總掌,除去原先的職事之外,你還要做一件事,保證在遷都之后皇宮里有足夠的眼線。不管將來局勢如何發展,我不希望陰溝里翻船,在這座京城里遭人算計。”

蘇云青點頭道:“請王爺放心。”

“你辦事我當然放心。”

陸沉微微頷首,直白地說道:“我不瞞你,南屹等人會聽從你的調派,但是他們三人同樣有監督你的職責。”

蘇云青爽快地說道:“王爺這樣安排,下官便再也不用擔心了。”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

大地流金,萬物呼晴。

迷人的秋色之中,遷都大計進入第二階段。

右相許佐將率領各部衙的次官以及一部分官員北上前往河洛,先將朝廷的架子搭起來。

南城瑞康坊,右相宅邸。

這是朝廷賜下來的官宅,許家人丁簡單,只有許佐和妻子,以及尚未成親的幼子許正德,其長子許正綸現以進士之身外放盧州青定府同知。

府內西南有一座水榭風亭,可見曲水潺潺,別有一種雅致風韻。

兩位中年男人坐在亭中,桌上一壺清茶,兩盤點心。

“建武七年,時任吏部尚書方愷為官昏庸,只因他的正室出身于德陽郭氏、郭從義是他的大舅子,朝野上下便沒人愿意招惹,就連李老相爺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一日你當著滿朝文武挺身而出,我至今還記得你那封犀利的彈章。”

左相薛南亭面色悠然,徐徐道:“惟名實之不核,揀擇之不精,所用非其所急,所取非其所求,則士之爵祿不重,而人懷僥幸之心,牛驥以并駕而俱疲,工拙以混吹而莫辨,才惡得而不乏,事惡得而有濟哉!真可謂振聾發聵,宛如黃鐘大呂,令方愷羞愧掩面無地自容。若非高宗皇帝寬仁,方愷恐怕要自絕于朝堂。”

“章憲兄不愧是過目不忘,其實我都已經不太記得了。”

許佐笑了笑,道:“高宗皇帝任命我為御史中丞,那幾年彈劾了太多朝臣,如果沒有章憲兄再三出手相助,恐怕我早已中了那些人的算計。說來也怪,明明才過去十二年,我卻覺得恍若隔世。”

“因為這些年發生了太多事情,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這樣的經歷。”

薛南亭搖頭道:“如你所言,回首過往猶如大夢一場。當初即便是最樂觀的時候,也想不到我等有生之年真能還于舊都。”

“最近下面的州府安分了不少。”

許佐似乎不愿老伙伴沉湎于那種復雜的情緒,因而主動岔開了話題。

薛南亭亦不在意,微笑道:“李承恩身為淮安郡王麾下第一大將,親自帶著一萬精騎南下坐鎮,哪個不長眼的敢站出來鬧事?再者這一次厘定田賦針對的是那些官紳、權貴、世族和巨戶,對于黎民百姓是一件好事,那些人就算想亂也亂不起來。”

許佐端起茶盞飲了一口,欽佩地說道:“終究還是李家和薛家起到了表率作用,否則下面那些人沒有這么老實。”

“李家那個年輕人端的不俗,也可能是李老相爺臨終前交待過,這一次李家的付出有目共睹,將來肯定能迎來轉機,至于清源薛氏——”

說到這兒,薛南亭不禁搖頭苦笑,嘆道:“實不相瞞,我最近這兩個月寧肯留在中書值房,否則一回家就得面對老妻那張苦臉,要不就是族中那些七老八十顫顫巍巍的長輩,好話聽不進,重話不能說,只剩下心煩意亂。”

許佐聞言不禁發出爽朗的笑聲,感慨道:“想不到曾經的冷面宰相也會有如此手足無措的時候。”

聽到他提起當年擔任右相之時,官場上暗中流傳的外號,薛南亭亦是有些恍惚,繼而道:“老了,年歲漸長,銳氣漸失。”

“這話過了,你今年也才五十二歲,何老之有?”

“心境不復當年,難免患得患失。”

薛南亭目光微黯,輕聲道:“先帝賓天之時,我明知太皇太后在其中扮演著不光彩的角色,卻仍舊因為大局二字默不作聲。事后回想,我終究是失了膽氣,倘若當時我能直言其中蹊蹺,后續就不會鬧到刀兵相見的地步,也可在淮安郡王動手之前撥亂反正。”

許佐將茶盞放下,靜靜地看著對方。

對于那場直接影響到大齊朝堂格局的弒君大案,其實他并不覺得薛南亭的處置有何不妥,當時許太后掌握著大義名分和數萬禁軍,寧皇后和年幼的皇嗣處境危險,薛南亭虛與委蛇避免對方鋌而走險,何錯之有?

若他一味強硬以致玉石俱焚,他自己倒是可以名留青史,宮里那對孤兒寡母誰來守護?

誠然,事后許太后的種種表現證明她根本沒有孤注一擲的勇氣和魄力,也缺乏敏銳的判斷力,甚至在最后關頭還幻想陸沉會讓她繼續掌握權柄,但是沒人能夠未卜先知,薛南亭最初的選擇無可指摘。

一念及此,許佐勸慰道:“章憲兄,當時我也支持你的決定,因為強逼太皇太后交權風險太大,非智者所為。”

“話雖如此,終究難以釋懷。”

薛南亭勉強一笑,繼而凝望著許佐的雙眼道:“今時今日,又有一樁考驗擺在眼前,不知彥弼兄可愿教我?”

秋風徐來,宛若波瀾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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