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蘭見狀,冷著臉腳下一跺。
咚!!
他這一腳,宛如大當量炸彈轟然爆破,地動山搖間,泥土雪花四處飛濺。
轟隆——
試圖靠近兩人的金色根須紛紛被沖擊波震散彈開,距離最近的一些,甚至直接在半空中解體破碎,化作無數肌肉纖維般的殘片細絮。
吉蘭蹬出一個凹坑后,他腳下緊接又浮現出了一輪巨大的銀色煉金陣。
圖案繁復,光芒閃耀。
嗡!!
但凡進入煉金陣范圍的金色根須,統統定格停滯,旋即在某種無形的力量下被分解成齏粉飄飛。
這些從“尸骸樹”底下生長出的金色根須雖然看似具有生命,卻并沒有什么智慧,全憑本能行事。
它們顯然是將吉蘭和托莉娜視作了獵物,可對兩人而言,并不具備什么威脅。
吉蘭一招清場后,趁著那鋪天蓋地的金色根須還在蠕動蓄力,自己則陡然瞬移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
他出現在了那“尸骸樹”前,面無表情,抽劍一斬。
噌噌噌!!
一瞬之間,九道銀色劍芒閃爍,宛如柳條拂云,牽絲掛月,便將樹上吊墜的皮囊鼓包悉數擊破。
血水混雜著金色的濃漿飛濺。
吉蘭又是一劍直刺,咄的一聲,“哲人劍”猩紅剔透的劍身全部沒入了樹干之中。
“煉!”
他一掌擊打劍柄,淡淡道。
體內龐大的能量涌動,催發煉金術,對“尸骸樹”進行了分解煉化。
噼里啪啦!
銀色電弧布滿了這一棵“尸骸樹”,幾乎是眨眼的工夫,只聽嘭的一聲巨響,它便化作了漫天粉塵。
連帶四周鉆地而出的金色根須,也都統統粉碎,化作了塵埃。
漫天飛舞的金粉之中,“哲人劍”緩緩墜落,筆直插在了吉蘭的腳邊。
他單手拎起,收入杖鞘。
“結束了?”
托莉娜款款走來,潔白的裙擺在寒風中舞動。
“嗯。”吉蘭點點頭。“我們發現得還算早,這棵由尸體構成的怪樹還沒有發展成規模,清理起來并不困難……”
這時,托莉娜蹲下身,在那棵“尸骸樹”消失的凹坑里端詳幾眼,似乎發現了什么,不禁輕咦一聲。
“怎么了?”吉蘭問道。
“這個舊神密教的首領和高層,僅僅只留下了尸體,但他們的靈性卻早已不在塵世了。”
托莉娜重新站起身,小聲道。
聞言,吉蘭眼神一凝。
又聽少女繼續分析道:
“我懷疑,他們所布置的這一場儀式,令他們拋下了肉體以作材料,與這個村子的原住民融合成了‘樹’,僅憑本能捕殺附近的生物,汲取養料,無限繁殖,無限生長,無限蔓延……”
“而他們的靈性,則早已受到‘繁母’的指引,飛升去了神之鄉·馬哈伯。”
“靈性逃脫了?”吉蘭一怔,旋即沉聲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的目的也算是達成了。”
他不禁暗暗感慨,舊神信徒的手段確實層出不窮,各種儀式的效果也詭譎無比。
原本清算“弦月會”和“天孽教團”這兩個舊神密教很順利,可沒料到,唯獨“拂曉金枝”的首領和高層金蟬脫殼,靈性飛升到了馬哈伯。
那里是舊神的居屋,是神秘的源頭。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拂曉金枝”的首領和高層擺了吉蘭一道……他們成功去往了侍奉之神的身畔,還舍棄肉體,試圖創造一個有可能對塵世造成巨大災難的怪物。
“雖然他們的靈性跑了,但暫時也無法再介入塵世……整體而言,這次的計劃已經完成。”
吉蘭環顧起四周,開口道。
“待以后有機會,我會親自去一趟馬哈伯,將‘拂曉金枝’那群家伙徹底斬殺。”
說完,他上前幾步。
視線往樹坑里一瞧,果不其然,那里殘留著獨屬于“繁母”的某種印記。
那是一顆猶如種子,又像是水滴的金色烙印,正靜靜躺在土里,閃閃發光。
吉蘭伸手一招,印記便被牽引,飛到了他的手掌心里。
彩色歪斜的詞條隨之浮現:
“蛻芽。”
“密教‘拂曉金枝’內部特有的力量烙印,源于信徒對舊神‘繁母’的虔誠祈禱,以某種儀式換取的賞賜。種于意識,能換取該司歲的力量殘影。”
“同時,這也是‘拂曉金枝’首領的象征,可操控一切種有‘金種’的生命個體。”
“蛻芽者,將無時無刻不受第二司歲的影響,繁衍欲望旺盛,難以遏制……某些時候,甚至能與自身進行交合,從而誕生畸形的后代。”
‘自交?’
吉蘭看著描述,搖了搖頭。
這已經超越了人的特性,反而更像是植物。
‘三份高階舊神印記,湊齊了。’
他的雙眸里倒映著金印的繁復輪廓,仿佛眼睛里有光。
正當吉蘭準備放開“斑斕”的限制,讓其腐敗吞噬這個印記時,卻隱隱聽見了一個女性的呢喃之聲。
那女聲源于金印之中,闖入吉蘭腦海,語氣俏皮、性感,又仿佛無比滄桑,極為矛盾:
“……導致‘亙陽’之死的不是愛,是欲望。導致‘亙陽’之死的不會是欲望,而是憐憫。導致‘亙陽’之死必不是憐憫,而是好奇。置祂于死地的必不是好奇——終究還是愛。”
這一連串的低語,似乎具有某種魔力,竟讓吉蘭心跳加速,身體產生了一些本能反應。
他不禁抬頭看了眼身畔的托莉娜。
后者朝他投來了好奇又疑惑的眼神。
“你聽到了嗎?”吉蘭沉聲問道。
“聽到什么?”
“‘繁母’的呢喃。”
吉蘭答道。
托莉娜俏眉微蹙,默默搖了搖頭。
見狀,吉蘭心頭一凜。
‘看來,這印記與“繁母”的聯系極為緊密,只有持有它的人才能聽見……若非我心靈牢不可破,恐怕已經受其影響。’
吉蘭強行壓制住內心躁動,暗道。
‘“繁母”也知曉原初秘史,明白這個世界的誕生源于兩位外神的相遇和毀滅……’
思忖了一會,他這才催動“斑斕”。
嗡——
彩色的光芒從其掌心冒出,將金印包裹。但這次,“蛻芽”卻不同于“血月”和“孽疤”,它竟完全沒有反抗,而是極為順從地被彩光吞沒。
就像是……
它渴望被別的力量侵入,蹂躪乃至毀滅。
很快,吉蘭手中的金印便消失不見。
而他的面板上,又多出了新詞條:
“舊神信徒(血月印擁有者、孽疤擁有者、蛻芽擁有者)。”
“你同時擁有了三位司歲的氣息,某種無形且神秘的力量似乎正包圍著你,使你悄然發生著一些變化……”
看到面板上的描述,吉蘭不禁皺眉。
‘變化?’
他暗暗咀嚼著這個詞。
可不論吉蘭如何檢查自身,都沒有發現什么奇怪之處,一切如常。
‘“斑斕”不會騙我,肯定有某種變化,只是這種變化不知是好是壞。’
吉蘭心中一沉。
這種不確定性,讓他沒有安全感。
“怎么了?”
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情緒,一旁的托莉娜關心問道。
吉蘭轉頭朝少女問道:
“你感覺我現在有什么不同嗎?”
“嗯?”
托莉娜似乎有些詫異。
但她并未多問,而是仔細看了愛人幾眼,過了會,少女一怔。
然后小聲說道:
“我突然感覺,你的氣質有了微妙的變化……變得很神圣,有種說不出的超然之感。”
“而且。”托莉娜伸出食指,輕輕點在了吉蘭的胸膛。“你的靈性之光,似乎從原本的彩色慢慢融合,逐漸向純粹的白色轉變。”
“氣質和靈性的改變?”
吉蘭沒想到,托莉娜竟然看出了他身上的變化。
少女點點頭。
“你很特別,你的靈性能夠同時容納地火水風四種宇宙元素……據我所知,這世上除了奧美爾以外,恐怕只有司歲們才會如此。”
“而你現在的靈性,似乎自行將這四種元素進行融合……但還并不完全。”
“不完全?”
吉蘭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他目前已經吞噬吸收了三位司歲的烙印,具備了三者氣息。而祂們又恰恰象征著火、水與地三大宇宙元素。
‘難道還缺少了第三司歲“愛神”的烙印,所以導致風元素無法參與這種融合變化?’
吉蘭心中猜測。
他覺得很有可能。
但同時,他也產生了煩惱,因為“愛神”的烙印根本不知從何獲得。
唯一的途徑,恐怕也只有血海那具龐大的蒼白鯨尸……
‘算了,急不來。’
吉蘭暗道一聲。
‘反正還要再去血海,到時候找找看,說不定會有新發現。’
一轉眼,便過去了半月有余。
時間來到了1928年末。
凜冬已深,天氣愈發寒冷。
最近在神秘領域,突然流傳起了一本名聲大噪的秘聞書籍。
據傳,該書剛編寫不久,印刷數量不多,寥寥上百本。書封與書頁質量上乘,用極為昂貴的皮革保護,加以手工金飾。
但這并非它出名的關鍵。
關鍵是其內容。
里面記載著“紅賢者”吉蘭·伊洛斯有關的隱秘事跡,包括他曾向已故大煉金術士帕拉·賽爾蘇斯求學的經歷,后繼承帝國委員長所做一系列舉措等等。
還有其只身前往奧威納聯邦實施襲擊,以一己之力抗衡數名使徒彼我完成反殺,重創列奧尼達議長的壯舉。
甚至還有關于“紅賢者”逼迫聯邦上位者妥協,予以通過飛升之門的細節……后有秘密飛升、獵殺“風車貓”、“持杯醫”、“三角爵士”等傳奇事跡。
以及最近發生的大事——他親自出手,追殺三大舊神密教,將對方統統從這世上抹除。
看過此書的人,質疑者有之,驚嘆者有之,但更多的是崇敬者。
“紅賢者”的種種事跡只要有心都能找到確鑿證據,這并非作者杜撰,而是根據事實記載。
故而,“紅賢者”所造成的影響力,通過這本書又一次得到提升。可以說,神秘領域里,吉蘭·伊洛斯之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由于書籍數量有限,甚至有人出高價收購,卻是無功而返……
此時此刻。
在煉金術士密教“午夜玫瑰”的據點,存在于空間夾層中的“棋盤莊園”內,首領“玫翁”正與成員們喝茶閑談。
圓桌邊坐著男男女女,正在傳閱著一本紅皮書籍。
驚嘆聲不絕于耳。
“一年前,吉蘭先生才將三大秘社鏟除,沒想到最近又把三大舊神密教給消滅了……”
換了發型的“火花小姐”今日畫了綠紫彩妝,姣好的面容上露出震驚之色。
戴著老者面具的成熟女士“玫翁”頷首,輕聲道:
“祂作為帝國委員長,此舉是為了確保不奧之戰不會受到外來因素干擾。”
說著,女士感慨嘆息。
“吉蘭先生如今已成使徒,走到了神秘的盡頭……回想兩年前,他也曾是我們中的一員。”
“令人感到榮幸,不是嗎?”
這時,“鴉女士”笑道。
眾人紛紛點頭。
能與這樣一位傳奇人物共處,確實稱得上是幸事。
“如果不是這本書,恐怕我們也不知道,原來吉蘭先生在飛升后,于神鄉中做了那么多驚天動地的大事。”
體型圓潤的“歐珀男爵”感慨道。
“一連擊殺三位使徒!我的天!難道祂未來會成為新神嗎?”
“還真說不定!”
佝僂的小老頭“制杖老人”嘿嘿笑道。
“如果吉蘭先生最終走到了那一步,我們便是司辰的朋友,哈哈……說起來,這都能載入族譜,供后代們敬仰了。”
聽著老頭的玩笑話,眾人卻是覺得這極有可能發生。
“這本書的作者也是厲害,竟然知道這么多隱秘……”
“火花小姐”喝了口紅茶,說道。
“而且聽說,這書都被炒瘋了,‘群星隱修會’和‘靈學會’那邊甚至為了它,差點沒鬧出動靜來。”
與此同時。
帝國首都繆斯西提的凱旋區,莫拉雷斯街9號公寓的客廳里。
吉蘭放下了手里的紅皮書,莞爾搖頭。
他看了眼扉頁的作者署名。
“施羅·西蒙。”
吉蘭也是頗為驚訝。
沒想到,曾經結怨的一個6階久世者,“旅者馬戲團”首領,如今卻成了“凝固書局”的隱士,一直隱居在了大圖書館,閱讀和研習神秘學。
還專門為他撰寫了這樣一本秘聞。
聽管理員華特先生所說,這家伙似乎已經成了“紅賢者”的頭號追隨者,對吉蘭的一切事跡都十分狂熱。
這不禁讓吉蘭覺得頗為好笑。
‘如果以后有機會的話,讓這家伙順利飛升吧……這也是他最大的夢想。’
吉蘭心想。
這時,他突然一怔。
眼神卻變得深邃起來,幽幽呢喃:
‘說起來,二月飛升之門也該拿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