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之外,一眾真修恭敬候立,兩側種了數百年的靈桃樹也在今日煥發靈機,一棵棵桃木從黃品下等靈物晉升到了中品,長老們注意到這點,皆心中對來日祁靈充滿期待,他們也將自此迎來前所未有之盛機。
李元隨意的坐在椅上,喚了眾人入院,排在前面的自然是祁靈真修,后面的是向家真修,即便經歷戰禍折損了幾位,可眼前仍舊有二十九位真修之數。
“拜見老祖!”
眾人齊齊躬身行禮,一股柔和之力托起他們。
李元笑道:“陳師弟,不必行禮,若非你操持宗門多年,也無今日祁靈。你功不可沒,且隨我坐吧。”
陳觀忙擺手道:“老祖言重,真人之尊,不可辱沒,必秉其禮,敬其位,方可使上下一心,門人弟子皆以為尊。”
李元聽了失笑道:“真人威德,不在禮制,無須在意。師弟,且坐罷。”
聽了他這話陳觀也不好再推脫,只能坐在了椅上。
李元掃了一圈,問道:“千師姐她可是又回去了?”
陳觀嘆道:“應該是的。千家近些年處境并不算好,千真人自登位后就再也不曾露面,外界流言漫天,離山也只有千師姐一個上位勉強支撐。”
“倒是苦了她了,待山門安定后,遣人去離山走一趟,讓千師姐安心。”李元提了下道。
一旁的陳觀點頭應了,心中也漸漸安定了下來,看起來李師兄并未因登位成功而性情大變,反而還是掛念舊情的。
李元目光再次掠過身前的一眾真修,緩緩開口道:“我以何神通成就真人的想必你們都清楚,如今居真人之位,更能一眼而通天下心。
你們的什么心思,我都一清二楚。
大多數皆是心向祁靈之人,縱然偶有異心者,那也是過去了。
如若今后再有異心,那可就是自尋死路了。上天入地,凡有水處,凡云霧中,皆為死地。”
“謹遵老祖教誨!”一眾真修皆心中驚顫,這才想起眼前這位老祖,論玩心眼,耍陰謀,可是無人能及,無人能藏的!
李元又道:“如今祁靈稱派,山中諸制或需改動,這些瑣碎之事便由你們慢慢商定。
往后山內大小事務我都不會過多插手,只涉及道統傳承安危大事之時,才會出手。
眼下我道已是金丹勢力,諸道皆會收斂,不敢再如曾經那般輕易欺辱。
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僅此而已,祁靈四千年之仇恨,我會銘記于心,你們也應不能輕忘。
全派弟子也不應忘記,我們無法替先人原諒仇敵,但我們可以代替先人報還大仇。
只是,銘記仇恨,也切勿陷入仇恨,被仇恨盡蔽雙眼。唯有自身強大,才能心無所懼。你們之中一些根基盡毀之人,我先前已替你們補全道基,可再續道途。
有我位格在此,你們除去壽元無多之人外,皆有成上位之機。
即便壽元不足,也能再行吞補靈丹靈物延壽。
我今在此,雖不能保證人人皆可神通,但可承諾爾等人人皆有上位之機。還望你們好生修行,勿失此良機。
聽聞此言,眾真修無不欣喜若狂,上位之強,可是他們許多人一生都只能遠觀的境界,但眼下他們卻有機會能成。
此等大恩,此等大機緣,縱然是仇人也可相安,更何況還是自家老祖對己如此,他們安能再有二心?
李元并不意外眾人心中念想,統御部眾,要想心與行相合,那就必須是同道之人,既入祁靈,那便利益同一,皆為一道之友,如此才能相安相善,皆為一心。
祁靈強盛,自然也要讓弟子們強大。
而反過來,弟子強大,也必然是祁靈強大。只有將人心人力引入正向的循環才能門派興盛,前途光明。
眾真修無不拜謝稱道:“拜謝老祖造化之恩!”
李元目光沉沉,看向太陽西落之方,輕聲笑道:“師弟,你可曾記得,祁靈門初立南絕時,地域為何?”
陳觀愣了下,回道:“北向青云山,南延山苗,東至天霞,西及荒野。四廣之地,方圓數萬。”
“呵呵,既然如此,就先從恢復先人之疆域開始吧。”李元起身而立,朗聲一笑,天地變色,烏云萬里。
西廣之地,白骨碎橋,尸煞萬里。
萬咒山弟子在此地日夜巡守,隔絕東西山脈,大陣連綿,咒靈獸萬萬,將廣元山脈一分為二。
此刻,一名真修正站在一眾練氣弟子面前,面色肅然道:“老祖法諭讓我等死守邊界,你們都給我仔細些巡查,一旦有絲毫異動就立即上報,寧可錯報,也不可因小失大。
記住了嗎?”
“是!長老!”
眾人都齊聲應是。
這真修望著東方一片生機氣象,嘆道:“縱然那位真人初行登位,可看其氣象便知位格不低,我萬咒山與其仇是結下了。”
“長老,其他幾家不也都是派遣上位去占了嗎?那位真人只是一位,我等四家真人俱在,豈會懼他?”有機靈的弟子忍不住問出聲道。
“糊涂東西!”這真修一袖甩飛了那弟子,“爭勢論仇,真人之列,豈能是靠數量取勝的?休得妄議真人!”
“是!是!弟子知錯!弟子知錯!”這練氣弟子連聲道罪,跪在地上不停的叩首。
“起來吧,小心禍從口出。無論是哪位哪方真人,都不是我等小修能言的存在。”這真修搖搖頭,便準備離開。
但他剛轉身,天穹上不知從何處落下了一片粉色桃花,正好輕覆在了面上,鼻尖處還傳來一陣桃花的芬芳。
他神色微詫,旋即想到了什么,身軀一震,呆立在了原地,心中充滿了驚懼緩慢回頭,卻見身后東方桃花漫天而來,如同花雨遮幕,習習春風,汲汲桃雨。
“拜見真人!”
在遲疑了一瞬間之后,他當即跪首而叩,額頭貼地,不敢動身一絲。
此時此刻他的心里已經完全顧及不上那些練氣弟子了,唯有期待這位真人能看在自己十分敬意上留他一線生機。
而那些練氣弟子在看到這一幕后,有機靈的當即跟著他有模有樣的跪拜而下,至于呆楞的弟子則還在腦子思索這是怎么了。
他們正在猶豫要不要跟著下跪,便只覺得渾身如沐春風,桃花及至,他們身上跟著飄起片片桃花,一時間沉醉美色和身心的愉悅之中。
但他們卻不曾發現自己一點點消失的肉身,一直到他們醒悟過來渾身上下只留頭顱時,才面目驚恐的想要掙扎。
可惜為時已晚,只聽聞一聲聲血肉墜地的聲響,那些跪伏地上的弟子抬起頭來只見一顆顆面上布滿驚恐的頭顱正落在地上和他們對視。
這一幕嚇得眾人急忙再次低下頭來,身子不停的顫抖,額發間滿是冷汗。
一陣風來,桃花旋轉,顯出一個素衣長發的道人,正是李元。
他不曾去看一眼身后的頭顱,只輕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心思難得通透靈巧。”
那跪在地上的真修忙壓制內心的驚顫,聲音發弱道:“回真人,小修名喚宋楓,為萬咒山附庸,修甲木之道,神通楓凌渡詔。
小修愿為真人賀!”
“有何可賀?”李元淡淡的問他。
“為真人賀登位之喜!為真人賀收復失地之喜!”宋楓的心臟在胸腔里急劇跳動,他知道自己的生死便在對方一念之間。
“起來吧,往后知道自己叫什么嗎?李元單手負背,露出一絲笑意。
“是!弟子知道!弟子是祁靈宋楓!”
這灰衣真修急聲道。
“那你們呢?”李元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十幾名萬咒山練氣弟子。
這些弟子頓時齊聲高呼道:“祁靈弟子拜見老祖!”
李元含笑點頭,眼中桃紅春色一閃而過,這十余名弟子皆眼神微微一滯,便看似恢復了正常。
捕捉到這一幕的宋楓,額角劃過了一絲冷汗,強行壓住心中所思。
“你來說說,萬咒山內,可還有多少真修?有多少是從九洲帶來的,又有多少是從南絕洲教化出來的?”李元笑問道。
“回老祖,萬咒山中共有真修五十余位,其中來自九洲的有三十六位,如今已只剩二十八位。九洲的真修,皆眉間刻有萬咒之印。”宋楓謹慎的描述了一遍,抬眼去看眼前的真人。
卻見這真人眉間笑意越濃,點頭道:“如此便好分明了。”
“真人要做什么?”宋楓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寒意。
李元伸手接過天空落下的一枚桃花,元水位格一引,遞給了他,道:“你率大軍西進八萬里,直占萬咒山前千里。”
“什…什么?”宋楓懷疑自己已經元神錯亂,縱然眼前真人道象不俗,可終究是新成的金丹。這般侵占一個金丹地界到山門前千里,已經算是奇恥大辱了。
畢竟金丹勢力之間,緩沖之地都要近萬里之遙,真人斗得過萬咒山的真人嗎?
而且,大軍?哪里來的大軍?祁靈有多少大軍能占滿這八萬里的地域?
李元笑著一步踏出,周身桃花燦爛,轉眼間便身影消失離去。
宋楓還在疑惑思索,他舉起手中那枚化為桃玉的令,下一刻千山震動,塵土飛揚,遮天蔽日的傀儡大軍自其身后緩緩升起,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巨人傀儡仿若山岳一般立而起身,煌煌盛勢近乎無可匹敵一般。
他身側的十幾名弟子被驚的心膽俱震,而宋楓則是瞬間跪拜而下,朝著李元離去的方向,恭敬萬分道:
“弟子謹遵真人法諭!”
萬咒山,一塊聳立數千丈的巨石屹立山央,刻畫著無數繁雜的咒文,巨石一周盤坐著上千萬咒山弟子借助位格修行。
一陣山風吹過,桃雨綿綿,芬香千里。不少萬咒山弟子都被這桃色潮汐所驚,有弟子心思靈巧反應過來急忙回轉洞府。
有些人則是雙眼被染上了桃紅,沉醉這桃花美景中。
春風上巳天,桃瓣輕如翦。
薄薄桃花瓣穿過萬咒山弟子的身軀,一顆顆肉身化桃花的頭顱落下,砸起塵土片片,驚懼之聲取代咒音響徹萬咒山門。
“閣下未免太不將我道放在眼中了。”一道冷哼聲傳來,萬咒山內漫天的桃花在一瞬間皆化作點點黑紋,散發著不詳的詛咒之氣。
殘念真人自一道漆黑的門戶中走了出來,山內一眾弟子皆拜伏而下,“恭迎真人!”
天穹之上,桃花盛開,李元從中顯出身影,含笑道:“未放眼中,卻存心中。貴山所為,我一一記得。”
“閣下金丹初成,不忙著感悟道統位格,反倒是要來為那些區區真修練氣小輩來報仇?
為此徹底得罪我道,值得嗎?”殘念真人雙目微微閉攏,嘆息道:“這樣吧,我贈閣下一批靈物,便算是兩相抵欠了!
畢竟我等金丹壽元悠久,得享位格,何必為了些小輩打生打死?
道友你說是嗎?”
殘念真人抬手而起,一件件玄品靈物浮現天邊,甚至還有數件地品靈物閃爍著絲絲縷縷的位格之光,誘人至極。
李元見狀,不由得勾唇輕笑,笑得柔和溫暖人心,殘念真人也跟著笑了起來,見他上道繼續說:“往后你我兩道為鄰,還望道友多多照顧一二。”
李元含笑點頭,“確實是相近為鄰,不過我還是要取些人頭的。”
聽了這話,殘念真人皺眉不悅道:“道友,我念你初成金丹,就算不懂規矩,也退讓了。如今還要取我門下弟子人頭,未免太不講情面了。
這樣吧,這十名真修,便當我送給道友的登位賀禮了。道友可莫要讓我為難了。”
他伸手一指,十名眉心無印的真修便被他推到了山門大陣之外,絲毫不顧這十人面上的驚懼和哀求。
李元笑眼桃紅,看著眼前荒誕卻又尋常的一幕,“我要的不是這些,而是你九洲真修!”
“放肆!”聞聽此言,殘念真人當即變了臉色,怒道:“九洲之眾,皆乃真君之系,便是我等真人也不得肆意殺之。你怎么這般不懂規矩?”
“規矩?哪里的規矩?”李元問道。
“自然是九洲十一宗,天上宮闕里大人們立下的規矩。”殘念皺眉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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