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楊正山呼呼大睡的時候，總兵府收到了來自嘉城的最新戰報。
不過此時坐鎮總兵府的不是梁儲，而是陸崇德。
梁儲已經率軍出征，陸崇德總攬重山鎮軍務。
“大人，嘉城戰報！”
書房中，一名書吏將一份文書放在了陸崇德身前的書桌上，陸崇德只是點點頭，并沒有立即查看戰報。
等他處理完手上的公務之后，他才拿起戰報看起來。
只是掃了一遍，他的眉頭就微微皺起。
嘉城這些天幾乎是每天一份戰報，而戰報的內容大部分都來自楊正山這個安源城守備。
大體內容就是某天某夜楊正山率領守備營襲擊了某個族落，殺敵多少，斬首多少，繳獲多少等等。
如果只是一兩次，陸崇德自然不會覺得奇怪，可是一連七天，每天一份，這讓他感覺有些古怪。
你說他不相信吧，他又覺得楊正山不該如此亂來。
他雖然沒有見過楊正山，但也聽過楊正山很多事情，比如楊家與侯府的結親，這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再比如楊正山曾幫秘武衛查過通敵案，楊正山與周蘭的關系等等。
雖然楊正山的官職不高，但因為這些原因，他還是對楊正山很了解的，包含當初楊正山在迎河堡的戰績。
可你要讓他相信吧，這事怎么想他都無法相信。
陸崇德看著最新的戰報，沉思了稍許，然后抬頭向旁邊幫他處理公務的書吏問道：“嚴百戶出發了嗎？”
“啟稟大人，嚴百戶昨日就出發了！”書吏回道。
陸崇德點點頭，說道：“那就先把嘉城的戰報壓下吧，等嚴百戶確認之后再發往京都！”
在準確的核實戰功之前，他實在是不好將戰報送往京都。
因為一旦送往京都，就代表著重山鎮上上下下都認可了這份戰功。
雖然之前總兵府已經派遣袁萬里去核實戰功了，但陸崇德覺得袁萬里可能會幫楊正山造假。
這種可能性很低，但不可不防。
所以在昨日他就專門請秘武衛去核查楊正山的戰功了，也就是他口中的嚴百戶。
由秘武衛核查戰功，這應該不會再有問題了吧！
就算有問題，那也是秘武衛的問題。
連秘武衛都被騙了，那這事自然全部怪在他的頭上。
陸崇德心里的算盤打的很響。
楊正山一覺睡到大中午，渾身的疲乏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身的活力。
從床榻上起來，楊正山用力的伸了一個懶腰，體內發出陣陣沉悶的雷音。
舒爽得感覺讓楊正山忍不住叫了一聲。
“大人，您醒了！”
門外，周仁不知道何時已經在等候，聽著帳篷內的聲音，輕聲問道。
“醒了！”
楊正山清朗的應了一聲，然后拿起旁邊嶄新的衣衫和洗干凈的戰甲換上。
“有事？”
楊正山一邊整理著身上的衣甲，一邊走出帳篷向周仁問道。
周仁說道：“大人，重山關又來人了，說是要核實戰功，袁大人已經帶他們去查看首級了！”
“什么時候來的？”楊正山渾不在意的問道。
“大概一個時辰前！”
楊正山微微一頓，一個時辰前，來了什么也沒做，直接去核查戰功去了？
這是想突然襲擊啊！
“知不知道是什么人？”
“不清楚，對方只是出示了巡撫衙門的令牌和公文，他們一行二十人，看樣子有點不好惹！”周仁將自己對來人的印象說了出來。
“不好惹！”楊正山摩搓著柔順的胡須，若有所思。
是巡撫衙門，不是總兵府的！
這其實沒什么。
巡撫總領重山鎮行政，軍政，監察等，可以說是真正的封疆大吏，而如今梁儲又領兵在外，陸崇德派人來核查戰功也是正常情況。
不過對方來了之后什么也沒做就直接去查看首級了，這顯然是對他有懷疑。
“算了，人在哪，我過去看看！”
懷疑是無法避免的，不過具體情況先看看再說。
爾后，楊正山就跟周仁一起來到了之前扎爾茨的聚居地。
此時，扎爾茨的聚居地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不過扎爾茨的首級還在，王盛和袁萬里幫忙用石灰進行了處理，可以保存很長的時間。
“羅百戶，這里只有五千余首級，因為首級太多了，所以我們并沒有全部運回來！”
袁萬里站在一個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面前，神色有些苦澀的說道。
首級處理也需要時間，其實這么多首級根本無需處理，他們肯定不會降這些首級帶回去。
一開始的時候，袁萬里還想著盡量將首級放在一起，這樣可以保證之后的核查不會出現問題。
可是守備營一天屠一個族落，每天都有上千首級，他們實在是處理不了了，所以就停止了這項有些奇怪的工作。
羅辰虎，也就是羅百戶，望著眼前堆積如山的首級，眼神中沖著難以掩飾的驚訝。
“如果羅百戶想要查看其他的首級，本官可以帶羅百戶過去查看，不過其他的首級分布在七個胡人族落內，查看大概需要一點點時間！”袁萬里說道。
其實確認戰績并不是一件難事，七個族落的廢墟就在那里擺著，數萬尸體短時間內也腐爛不了。
只要過去看看，就明白他們報上去的戰功沒有半點虛假的成分，甚至還可能少報了一些。
“不必了！”羅辰虎微微搖頭。
有這些首級在，已經沒有必要繼續核查下去了。
虛報戰功其實并不算什么，殺敵三百，上報五百，殺敵五百，上報一千，這其實并不算什么大事，甚至在各大邊鎮都已經形成了這樣的潛規則。
有著幾千首級在，上報斬首萬余，已經足以給上面交代了。
而且剛才他已經查看過了，這些首級都是成年壯丁的首級，連個婦孺老幼都沒有。
最最重要的是他剛才在守備營的時候就已經看出守備營將士的不同之處。
松原河可以洗去將士們身上的疲憊和污垢，卻無法洗去他們身上的殺氣。
那濃烈的殺氣讓他都感到心驚不已。
關鍵這不是一個人身上的殺氣，而是所有將士都有這樣濃烈的殺氣。
可以想象，這些將士絕對是戰場上的殺神。
就在這時，楊正山帶著周仁走過來了。
“拜見大人！”
“秘武衛鎮北司百戶羅辰虎拜見楊大人！”
羅辰虎見到楊正山，抱拳拜道。
楊正山眉頭一挑，居然是秘武衛的人。
“羅百戶免禮！”
他微微一笑說道。
羅辰虎抬起頭來打量著楊正山，心頭卻微微一顫。
楊正山之名他也是聽說過的，當初查通敵案時，雖然一直都是衛岑與楊正山接觸，但實際上鎮北司的很多人都對楊正山很熟練。
因為在呂華調用楊正山之前，秘武衛就對楊正山的身份背景調查過，而在查案的時候，秘武衛也是安排了不少人協同辦案。
比如黑崖寨，就是羅辰虎帶人去圍剿的。
此時的楊正山有些出乎了羅辰虎的意料，他原以為楊正山也會跟守備營的那些將士一樣滿身的殺氣，但實則楊正山身上根本沒有半點殺氣。
雙眸深邃清明，面帶和善的笑容，甚至還有點慈眉善目！
慈眉善目！
羅辰虎感覺自己是不是被迷了魂，居然感覺楊正山慈眉善目。
一個率領守備營殺敵數萬的存在，又怎么會是慈眉善目？
如此情況，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楊正山可以對自身的殺氣收放自如！
“羅百戶還要查看其他的戰場嗎？”楊正山淡笑著問道。
既然是秘武衛的人，那他就不用擔心了，怎么說他也是幫過秘武衛。
“不用了，下官已經確認大人的戰功沒有摻假！”羅辰虎回道。
楊正山微微頷首，也沒有多說，“既然如此，那我們先去用飯吧！本官剛剛睡醒，這肚子餓得很！”
他真的好餓！
從昨天下午睡到現在，滴水未進，能不餓得慌嗎？
“楊大人請！”羅辰虎自無不可！
很快，一行人又回到了營地，不過片刻一桌子簡單的飯菜就擺上了桌子。
飯菜還是以干菜湯和燉肉為主，就這條件，就算是楊正山想吃點好的，也吃不上。
羅辰虎也不是什么嬌貴的人，秘武衛執行任務時，什么苦沒吃過。
用完飯之后，楊正山又跟羅辰虎聊了一會，他有心想問問衛岑的情況，不過秘武衛的規矩很多，行蹤一般是不會向外透露的，所以楊正山也就熄了這份心思，只是問了問重山關的情況。
就在楊正山用飯的時候，黑云山附近，王彬收到了楊正山送來的信件。
送信的不是別人正是宋大山。
王彬率領著援兵營剛剛剿滅了一個族落，現在他們正在黑云山附近休整，同時也在清理戰場。
對于收到楊正山的信件，王彬感到有些驚訝，不過更讓他驚訝的是楊正山這些天的戰績。
他每天都會收到來自嘉城的物資和信件，其中就有楊正山的戰報。
見到宋大山的第一時間，他就忍不住問道：“你們真的屠戮了七個族落？”
“將軍，不是七個，是八個！”宋大山很誠實的說道。
“八個！”王彬更加驚愕了。
他現在只收到了七份戰報，最后一份還沒有送過來。
“八個！”
營帳內，一眾援兵營的武官皆是面面相覷。
而在一眾武官中，齊河城守備張元武更是一臉驚駭。
話說張元武也是一個有能力有志向的人，他想在這場戰爭殺敵立功，所以自進入北地之后，他一直都在努力尋找胡人族落的蹤跡。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的努力沒有白費，他真的找到了一個族落。
只是迫于麾下守備營的實力，他不得不向頂頭上司王彬求援。
雖然王彬率領援兵營來了后，他無法獲得全功，但最少能撈點功勞。
在他看來，這已經非常不錯了，也符合他當初所率領的守備營的情況。
然而，現在聽說安源城守備營一連拔除了八個胡人族落，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有這么大的差距嗎？
張元武心里驚駭的同時不禁生出了這樣的疑問。
王彬下轄的幾個守備都知道楊正山麾下的守備營很強，嗯，比他們都強，但是再強也不應該有這么大的差距才對。
守備營不過千余人而已，如何能在短短十余日的時間剿滅八個胡人族落。
哪怕這些胡人族落只是幾百人的小型族落，王彬都覺得不可能。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