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平帝捋著胡須,搖了搖頭,“沒有半點新意!”
他合上奏折,又拿起彈劾周云松的奏折,比起彈劾楊正山的奏折,彈劾周云松的奏折就是五花八門了。
彈劾什么的都有,各種帽子往周云松的頭頂上扣,甚至有人扣得帽子比楊正山之前扣的帽子還大。
其中最大的一頂帽子是謀反。
居然有人彈劾周云松謀反,說的還有憑有據,延平帝差點就相信了。
不過很顯然這都是扯犢子的,要說周云松結黨,那延平帝相信,畢竟周云松結黨還是他刻意造成的結果。
可要說周云松謀反,傻子都不信。
周云松靠什么謀反?
靠他家里那幾百奴仆,還是靠他手底下那些文官?
延平帝一邊翻閱著走著,一邊捋著胡須陷入了沉思。
他喜歡玩平衡,而如今朝堂上也確實出現了平衡的局勢,宋元閣和周云松勢均力敵,誰也奈何不了誰。
不過此時延平帝發現眼前的局勢似乎有點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的趨勢。
幾十份奏折說來就來,這說明什么?
說明宋元閣在朝堂上串聯的官員太多了。
“是該改變一下了!”延平帝低聲喃喃道。
朝堂上有爭斗,他能容忍,但是他絕對不允許朝堂上的爭斗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沉思了片刻,說道:“將這些奏折給靖安侯和周閣老送去吧!”
“喏!”張明忠應道。
很快楊正山就收到了御前太監送來了奏折,翻看了四份奏折,楊正山不在意的撇撇嘴,“居然只有四份!呵呵,周云松這只老狐貍還真是夠狡猾的。”
周云松不能讓官員大肆彈劾楊正山嗎?
自然不是,只要周云松愿意,一天之內他可以串聯幾十個官員來彈劾楊正山,但是他為何不這樣做,因為他明白不能將楊正山搞成敵人。
雖然楊正山彈劾了他,給他平添了很多麻煩,但是他并沒有將楊正山視為敵人,只是將楊正山視為一個蠻橫的攪屎棍。
繼續招惹楊正山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反而還可能會引來楊正山更猛烈的反擊,所以他并沒有串聯官員彈劾楊正山,那四份奏折只是幾個想要攀附周云松的官員私自上奏的。
“李公公,彈劾周閣老的奏折有多少?”楊正山看著坐在旁邊的御前太監李尚喜,問道。
李尚喜二十多歲,看起來十分年輕,他是張明忠的干兒子,也是被延平帝重用的小太監。
這位雖然在皇城內資歷尚淺,但前途無量,未來說不定會成為第二個陳中術。
為何不是第二個張明忠?
因為張明忠的修為不高,這輩子都很難成為先天武者。
而李尚喜的修煉資質卻很不錯,他才二十出頭,就有著后天二層的修為,又得延平帝看重,各類資源都不缺,未來有很大機會成為先天武者。
李尚喜神色淡然的笑道:“咱家也不知道,不過干爹一個人抱不過來,還特意找了兩個隨侍將奏折抱到御書房去了!”
“哦,陛下是如何處理這些奏折的?”楊正山來了興趣。
“全都給周閣老送去了!”李尚喜笑道。
楊正山捋著胡須,想了想,他覺得延平帝這是想對周云松下手啊。
之前在早朝上,延平帝并沒有動周云松的意思,但這些奏折卻讓延平帝改變了心意,看來周云松的底子也很臟。
不過這些事與楊正山已經沒關系了,他現在反而成為了局外人。
周云松沒有對付他的想法,而宋元閣又盯著周云松窮追猛打,那接下來必然是這兩位要大戰一場,說不定還要拼個你死我活。
想清楚這些,楊正山露出笑容,伸手從袖中取出一個瓷瓶,說道:“聽說李公公的修為已經達到后天之境,老夫近日煉制了一些九寶煉勁丹,正好適合李公公用!”
“里面有三顆,李公公拿去用,若是不夠,隨時可以來找老夫。”
楊正山笑瞇瞇的將瓷瓶遞給李尚喜。
九寶煉勁丹,具有凝練勁氣的功效,最適合煉勁層次和后天初期武者服用。
李尚喜接過瓷瓶,“謝侯爺賞賜!”
“哈哈哈,李公公事務繁忙,老夫就不多留李公公了!”楊正山道。
李尚喜隨即起身拱手告辭。
隨后幾日,正如楊正山所料,朝堂上兩黨差點沒有打出狗腦子來,你上奏彈劾我,我上奏彈劾你。
你拉攏都察院的御史上奏,我也拉攏都察院的御史。
你讓戶部卡我的錢糧,我讓吏部查你的考功。
雙方你來我往,打的好不熱鬧。
而隨著雙方的爭斗越發的激烈,被牽扯到其中的官員變得越來越多。
直到又到了早朝之日,周云松和宋元閣居然在早朝上紛紛請辭,并且延平帝還允許了他們的請辭。
這個結果讓朝堂上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就連楊正山聽說此事后,都感到驚訝無比。
兩黨魁首同時請辭,這是所有人都沒有意料到的結果。
侯府內,楊正山坐在書房中,抱著一個手爐。
武錚坐在旁邊的火爐旁烤著手。
“知不知道他們為何請辭?”楊正山輕聲問道。
武錚搖搖頭,“具體情況不知道,不過想來是陛下的意思!”
楊正山微微頷首,能讓周云松和宋元閣同時請辭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延平帝。
“看來陛下對朝堂的掌控力還是很強的!”
別看朝堂上的那些官員鬧得歡,可實際上真正掌控朝堂的還是延平帝。
馬上就是延平七年了,六年的時間,延平帝已經徹底掌控了朝堂。
這樣的結果雖然有些讓人意外,不過也在情理之中。
武錚說道:“宋閣老和周閣老雖然請辭了,但他們的朋黨依然還在朝堂,就算是沒有他們兩位,以后得朝堂依然不會安穩。”
楊正山笑了笑,“你說的沒錯。”
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又說道:“其實陛下不該將他們趕出朝堂的,有他們在,朝堂上的爭斗還能控制在一定范圍之內,沒有了他們,朝堂上的爭斗反而更加難以控制!”
武錚遲疑了一下,問道:“侯爺,我們要不要拉攏一些朝臣?”
楊正山詫異的看著他,“你小子居然還想拉攏朝臣?”
武錚訕訕的笑了笑,“我認識一些朝臣,若是侯爺需要,倒是可以在朝堂上培植一些力量!”
武爺在京都那可是響當當的人物,三教九流,他都能聯絡上,就連朝臣中他也能交上朋友。
當然,他接觸的那些朝臣都不是大人物,都是各部衙門中低層的官員。
楊正山微微搖頭,“朝堂這潭渾水我們還是少插手為好,一旦太過深入,就很難脫身。”
“我之前那樣做只是想要警告一些人,此事之后,相信朝堂上應該不會有人再來找我們的不自在。”
“讓他們爭去吧,我們還是過我們的小日子!”
他一直都不想參與到朝堂上的爭斗中,這次站出來攪渾水,也只是警告一下那些官員。
他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
清閑自得,沒有那么多煩心事,守著演武閣這一畝三分地,安安穩穩的就好。
而且他的精力要用在修煉上,沒有太多的精力用在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上。
他站起身來,說道:“時間還早,我們去城外的護衛營看看,順便再去演武閣去看看!”
“肅寧侯府的財力深厚,居然真給演武閣送去了二十萬兩白銀!”
孫德昌還算聰明,在得知楊正山在早朝上彈劾了周云松,立即就派人將二十萬兩銀子送去了演武閣,并且還上了一份折子請罪。
而包朗也被調回了演武閣,還是擔任演武閣的監丞。
濡河碼頭的集鎮中。
王盛一臉無奈的看著漫天大雪,說起來他也是倒霉,離開鐵原衛的第二天,北原鎮全境就飄起了大雪。
為了盡快趕到京都,他不得不頂著風雪趕路。
然而老天爺就好像故意跟他作對一樣,就好像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會下大雪一樣。
從北原鎮入隴原,再從隴原順著濡河東進,這一路走來,十多天的時間居然每天都在下大雪。
老天爺肯定沒有跟他作對,只是他趕路的方向正好跟天上的氣流流向相同罷了。
來自雪原之地的寒流帶著風雪從北原鎮往南到隴原之地,然后遭到了萬山嶺的阻擋就會轉而向東。
“也不知道父親怎么樣了?”王盛有些擔憂的低喃道。
他不知道段奇峰和兀良胡族現在都在備戰,根本無心關注鐵原衛,也根本不在意他會把走私軍械的事情捅到朝堂上去。
就在王盛擔心父親的時候,一個隨從快步走過來。
“大爺,已經打聽清楚了,往東二十里有一處河面比較窄,我們可以直接從那邊過河!”隨從稟報道。
天寒地凍之下,濡河早就被冰封了,根本無法乘船過河。
至于踩著冰面過河,也要找河面比較窄的地方才行。
“走,我們現在就出發!”
王盛沒有任何遲疑,立即帶上隨從騎馬朝著東方奔去。
雪天地滑,哪怕是騎馬他們也不能跑到太快,只能徐徐前行。
他們花費了一天的時間才渡過濡河,然后找了一個村子借住了一夜,第二天又繼續朝著京都的方向趕路。
直到臘月二十八,他們才趕到京都。
站在靖安侯府門前,王盛差點沒有哭出來。
這一路諸事不順,再加上對鐵原衛的擔憂,他的心態都快要奔潰了。
叫開門,通報姓名,很快他就被領到了侯府前院的茶室。
臨近年節,楊正山這幾日正好在家中閑著。
主院后堂中,此時楊正山正抱著一個小娃娃,這個小娃娃叫姜安如,是姜寧的女兒。
堂中,郁青衣正在與楊云煙嘮嗑,姜寧的娘子韓氏也坐在旁邊聽她們嘮嗑。
而姜寧則一臉緊張的站在楊正山身邊,似乎在怕楊正山傷到他的寶貝女兒一樣。
“你小子這么緊張做什么,你外公我抱過孩子還少嘛!”楊正山沒好氣的說道。
姜寧訕訕的笑了笑,不過他還是嘴硬的說道:“我不是怕外公傷到安安,我是怕安安弄臟了外公的衣服!”
“切”楊正山不滿的撇撇嘴,伸手逗弄著小丫頭,“安安,來,叫外曾祖!”
小丫頭才九個月大,現在根本不會說話,只會吱吱呀呀的叫喊。
她舉著兩只手,似乎對楊正山的胡須很感興趣,不停地抓著楊正山的胡須。
楊正山也是故意逗她,把烏黑的美髯放在她手中。
這小丫頭抓著胡須咯咯的直笑。
“你這丫頭怎么跟你姑姑一個德性,都喜歡抓外曾祖的胡子!”楊正山笑道。
姜妙小時候就喜歡抓胡子,每次楊正山抱她,她都會抓這樣楊正山的胡子不撒手。
這時,楊云煙突然對楊正山說道:“爹,你知道安順伯嗎?”
楊正山頭也不抬的隨意說道:“知道,前幾天我還見過安順伯朱榮!”
安順伯府雖然在勛貴圈子里沒啥名望,但安順伯府去年有一個子弟加入了演武閣,這人的資質很出色,哪怕是在演武閣中也算是佼佼者,所以楊正山就記住了安順伯府。
“他們家怎么樣?”楊云煙問道。
楊正山詫異的看向她,“你問他們家做什么?”
楊云煙笑道:“前段時間有人跟我打聽承賢的親事,我問了問,是安順伯夫人托人打聽的,沒想到居然打聽到我這來了!”
“承賢!”楊正山想了想,“這小子是該成親了!”
楊承賢明年都十七歲了,按理說早就該把婚事定下來了,結果因為今年楊正山和郁青衣跑出去玩了大半年,就把這事給耽擱了。
楊明志夫婦不在京都,楊明誠夫婦也不好越俎代庖,所以楊承賢的親事就一直拖到現在。
其實前年郁青衣就在為楊承賢張羅婚事,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
“年后,我讓武錚去查查安順伯府的情況再說吧!”楊正山道。
楊云煙又道:“爹,薛大娘子就是安順伯的小女兒!”
她說的薛大娘子就是薛常安的兒媳,也就是楊承茂的岳母。
這個楊正山還真不知道,他是見過朱氏的,只是不知道朱氏還是安順伯的小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