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時候就去問問海昌伯!”楊正山道。
勛貴圈子就是這樣,七繞八拐的都能扯上關系。
“還有婉婷的婚事也該定下來了!”郁青衣插嘴說道。
楊正山拉了拉小丫頭抓住了胡須,這丫頭都睡著了,居然還抓著他的胡子不放。
他一邊小心翼翼的扒開小丫頭的手,一邊說道:“你不是說南陽侯的小兒子很不錯嗎?”
“人家早就有婚約了!”郁青衣有些無奈的說道。
楊正山想了想,“周緒的孫子呢?”
“也有婚約了!”
楊正山絞盡腦汁,想了許久,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選,“劉哲的孫子多大了?”
郁青衣想了想,“好像也有十六七歲了!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婚約!”
嫁女兒自然要找熟悉的人家,曲少宮那是楊婉清自己選的,可楊婉婷,楊正山還是想找個熟悉的人家。
周緒,劉哲都算是他的老朋友,若是能與他們結親,楊正山還是很愿意的。
郁青衣卻是有些擔憂的說道:“劉哲風流成性,他孫子不會也跟他一樣吧!”
楊正山忘記這茬了。
劉哲向來自詡風流,他以前還帶著林展逛過青樓,也不知道他孫子是不是跟他一樣。
若是跟他一樣,那肯定不能把婉婷嫁過去。
“也不一定,年后查查再說吧!”楊正山道。
郁青衣點點頭,“劉家也不錯,規矩不算大,離京都也不遠。”
這時,陸壽來到門外,說道:“侯爺,王盛來了!”
楊正山有些驚訝,“都這個時候了,他怎么來了?”
今日都是臘月二十八了,再過兩天就是年節了,這個時候王盛應該陪著王彬過年才對,跑來京都做什么。
“我去看看,你們中午就不用等我用飯了!”
楊正山起身將姜安如這個小丫頭交給姜寧,爾后便快步朝著前院走去。
京都前兩天也下了一場大雪,此時地面上還有厚厚的一層積雪,而整個侯府也是一副銀裝素裹的摸樣。
楊正山披著斗篷,不緊不慢的來到茶室,他剛進門,王盛撲通就跪在了地上,“求侯爺救我父親!”
楊正山一愣,連忙上前拉起他,“你小子這是干什么,起來說話!”
王盛也算是他半個弟子,當年在安源城時,王盛跟在他身邊兩年多,雖然后來王盛就跟著王彬去了北原鎮,但這些年逢年過節的,王盛經常來楊家拜會。
王盛被楊正山扶起來,眼眶微紅,神色憔悴,楊正山見此,眉宇微皺,“發生了什么事?”
“這些父親給侯爺寫的信!”王盛連忙取出王彬寫的信和奏折。
楊正山打開信件,很快就看完了。
他的眉頭皺的更深了,隨后他又將奏折看了一遍,便陷入了沉思。
段奇峰與兀良胡族有勾結?
這讓他感到有些無法理解。
段奇峰是誰?
他可是榮國公世子,等段瑞過世,他就是大榮的一等榮國公。
以他的身份的和地位,為何要冒著殺頭的危險與兀良胡族私通款曲?
“你去把丁秋叫來!”楊正山對陸壽吩咐道。
陸壽躬身一禮,便退出茶室去找丁秋去了。
“坐下說!”楊正山又讓王盛坐下,然后詢問起具體情況。
王盛雖然極為疲憊,但還是打著精神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而楊正山聽完后,捋著胡須陷入了沉思。
“按理說段奇峰沒有跟兀良胡族勾結的理由,不過此事確實可疑,軍中的制式兵器,一般不會大批量的出現在兀良胡族手中!”
軍中的制式兵器都是有標準的,與民間武者的武器有著很大的差別。
雖然每座兵器作坊鍛造的兵器有所差別,但實際上大同小異,很容易就能辨別出來,所以可以排除王彬和王盛弄錯的可能。
至于說兀良胡族能不能從北原鎮將士手中繳獲制式兵器,這種可能性是存在,而且繳獲的應該不在少數。
但舊兵器和新兵器也是有很大差別的。
戰場上,一把兵器的使用壽命其實并不長,一般來說,兩三場大戰就要更換。
其原因是在于拼殺時,兵器會很容易受到碰撞和磨損。
一把長刀對著鐵甲砍上幾十刀,刀鋒就會出現豁口,甚至斷裂。
畢竟軍中的制式兵器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只是批量鍛造的普通武器而已。
所以留在鐵原衛的那些制式長刀應該不是兀良胡族在戰斗中繳獲的。
段奇峰會把兵器賣給兀良胡族,然后再讓兀良胡族拿著兵器來打自己?
楊正山總覺得這事不靠譜!
“這一路上,我也一直在想此事,或許這不是段奇峰做的,但是肯定與北原鎮的官將脫不了干系!”王盛說道。
楊正山道:“你們還有其他發現嗎?”
王盛搖搖頭,“沒有,父親一直被段奇峰壓制,只能控制鐵原衛一座窮困的衛所,根本無法插手北原鎮的核心權力。”
楊正山微微頷首,他是知道王彬的處境的,所以之前他才勸說王彬離開北原鎮。
他看了看王彬寫的奏折,“這份奏折現在還不能上奏!”
“為何?”
楊正山說道:“無憑無據,只怕幾十柄長刀根本證明不了什么!”
彈劾段奇峰和彈劾周云松不一樣,周云松是內閣閣臣,楊正山彈劾他根本不需要講證據,胡攪蠻纏即可。
可段奇峰不但是榮國公世子,還執掌北原鎮,沒有真憑實據,如何能彈劾邊鎮統帥?
而且就算是有真憑實據,也要考慮彈劾段奇峰的后果。
哪怕是延平帝想要處理段奇峰,也要好好思量一下才行。
就在兩人說話時,丁秋來到了茶室,“侯爺!”
“你立即去一趟北原鎮的鐵原衛,看看鐵原衛的情況,如果鐵原衛一切安好,那你就去見一見王將軍,若是鐵原衛出了問題,你立即回來!”
“你一個人去即可,路上小心被人盯上!”
楊正山說道。
如果這事真的跟段奇峰有關,那段奇峰很可能會殺人滅口。
而一旦段奇峰知道王盛已經入京,那很可能狗急跳墻,做一些沒有底線的事情。
“是!老奴這就出發!”丁秋沒有二話,直接領命離開。
楊正山又沉思了稍許,才對王盛寬慰道:“你也不用太擔心,你爹畢竟是北原鎮副總兵,就算是段奇峰想要殺人滅口,也要承擔很大的風險!”
“他不可能親自動手,只能借助兀良胡族的力量,而若是兀良胡族襲擊鐵原衛,你爹還是有機會逃走的!”
王盛有些頹然的點點頭。
鐵原衛不只是有他的父親,還有他的妻兒,想要讓他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等著。
“今年就留在侯府過年吧,陸壽,你給王盛安排客房,先讓他們住下!”
“至于這份奏折,先留在我這里吧!”
楊正山將信件丟進火爐中,然后將王彬寫的奏折收了起來。
如果王彬真的被滅口了,那這份奏折就是他的絕筆,至于那封信,信中有些內容還是不要傳出去為好。
王彬的信不只是說明了鐵原衛發生的事情,還有將王盛托付給他的意思,另外還有一些王家的事情。
王盛暫且在侯府住下,時間很快就來到了延平七年,新春年節,楊家依舊是熱熱鬧鬧的。
楊正山雖然也在擔心王彬的處境,但也不能因為王彬影響到楊家過年的氣氛。
只是王盛比較難受,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都處在擔憂之中,渾渾噩噩的,哪怕楊正山多次勸說也沒有用。
他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元宵節后,丁秋從北原鎮趕回來了。
“怎么樣?”
書房中,楊正山問道。
丁秋道:“鐵原衛一切都好,王將軍早就將一家老小送離去了魯東!”
魯東屬于山河省,王彬就出自魯東王家,其祖上出過好幾個武將,特別是王彬的父親,曾官至從一品都督同知。
“這是王將軍的親筆信!”丁秋將信交給楊正山。
楊正山打開快速掃了一眼,心里頓時舒了一口氣。
鐵原衛并沒有遇到襲擊,北原鎮也沒有出現為難王彬的情況,似乎有些讓王彬在鐵原衛自生自滅的意思。
“你將這封信給王盛送去!”
“是!”丁秋應道。
等他離去,楊正山坐在書房中沉思起來。
那些制式長刀做不得假,這說明北原鎮之中肯定有人在與兀良胡族暗通款曲。
那段奇峰有沒有參與其中?
他似乎沒有理由參與其中,但是以他對北原鎮的掌控力,若是有人跟兀良胡族暗中勾結,他豈會不知情?
要知道段奇峰對北原鎮的掌控力一點不比楊正山對重山鎮的掌控力低,甚至還要高于楊正山對重山鎮的掌控力,畢竟楊正山已經好多年沒有去重山鎮了。
這里面有很多疑點,也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楊正山一時間根本想不透。
他自然想不透,因為他不知道這其中還有神陽教的加入。
段奇峰為兀良胡族提供各類物資,他根本就不是為了銀錢,而是為了捕殺血食。
他將一些不聽話的人送給兀良胡族,兀良胡族也將一些不聽話的人送給他。
所謂的一場場小規模的戰斗,其實就是段奇峰捕殺血食的狩獵場。
也正是因此,段奇峰才能靠著續靈煉血功成為先天武者。
從身份地位上來說,段奇峰的確沒有理由跟兀良胡族狼狽為奸,但為了成為先天武者,為了擁有更強大的修為,他就有理由跟兀良胡族合作了。
當然,他與兀良胡族的合作也是很脆弱的,雙方根本沒有任何信任可言,也沒有共同的利益,反而他們還有著無法化解的矛盾,所以現在雙方都在積極備戰,準備大戰一場。
楊正山不知道這些內情,自然想不清楚這些內情。
此時他反而覺得段奇峰應該沒有問題,可能只是段奇峰麾下的將官利欲熏心,才做了這些蠢事。
片刻之后,王盛也來到了書房。
“侯爺,我想回魯東!”王盛迫不及待的說道。
楊正山微微頷首,“去吧,我會給你父親寫信,讓他盡快辭去職務返回京都!”
王盛收到了王彬的信件,心緒也放松了下來,精神也變好了很多。
“讓侯爺操心了!侄兒拜謝侯爺!”
楊正山一把扶住他,“好了,這些客套話就不必多說了,你好好收拾一下,先去魯東看看家人!”
等王盛離開,楊正山又寫了一封信,派了幾名護衛趕往鐵原衛。
既然王彬暫時沒有危險,楊正山也就不著急了。
至于北原鎮有人勾結兀良胡族的事情,楊正山經過深思熟慮后,又給呂華寫了一封信。
他是無法查清楚這些事情的,畢竟他在北原鎮一點基礎也沒有,也很難插手北原鎮的事情,想要查清楚此事,還需秘武衛來做才行。
其實不用楊正山寫信勸說,王彬就已經向朝堂提交了辭呈。
而兵部很快就批復了他的辭呈,倒不是段奇峰指使兵部這樣做的,而是王彬的年齡已經不小了,如今連楊正山都有五十八歲了,而王彬比楊正山還大好幾歲,再加上王彬以身體暗傷復發的理由請辭,兵部自然不會拒絕他的請辭。
邊鎮將官年紀大了之后,要么退居二線,入都司衙門充任衛所官職,要么就直接請辭,掛個閑職回家養老。
楊正山是二月初收到王彬請辭的消息,他親自去兵部活動了一下,為王彬爭取到一個右軍都督府都督僉事的閑職。
差不多二月底,王彬就來到了京都。
侯府中,看著頭發花白的王彬,楊正山忍不住有些感嘆世事無常。
想當初,他與王彬一同在北地四處征戰,那時候的王彬可謂是意氣風發,豪氣萬丈,而如今王彬卻是一身遲暮之氣,再無半點當初的意氣風發。
侯府茶室之中,兩人對坐。
“老哥蒼老了很多!”楊正山淡淡的笑道。
王彬無奈的苦笑,“不服老不行了,哎”
他真的老了,不只是身體老了,就連心態也老了。
經此一遭,他已經沒有半點進取之心。
功名利祿都成了過眼云煙。
就連武道修煉,也將煙消云散。
“若是當初我留在重山鎮,沒有去北原鎮就好了!”王彬沉悶的說道。
楊正山微微搖頭,“你若是留在重山鎮,那估計死在計非語手中!”
當初若是王彬留在重山鎮,肯定是重山鎮的副總兵,而計非語起事時,第一個要除掉的人可能就是他。
王彬笑了笑,“也對。”
兩人一邊喝茶,一邊敘舊,在楊正山的寬慰下,王彬的心態也好了很多。不再那么頹廢,多了幾分輕松和灑脫。
他在北原鎮也呆夠了,如今回京也算是無官一身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