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六,三十萬大梁軍浩浩蕩蕩的來到保定府城外。
大軍連營三十里,肅殺之氣沖霄而起。
保定府城也算是一個大城,但肯定不如京都城,甚至與京都城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
保定府城,城高四丈,四面有六座城門,但并沒有甕城、箭塔等守城建筑,更沒有那么多的座弩。
由于重山鎮大軍占領保定府城的時間太短,所以城內的守城物資也不充裕。
因此,重山鎮雖是據城而守,但他們占據的城池優勢并不是很大。
城墻上,楊正山看著城外連成一片的營寨,臉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你有什么想法?”楊正山看向身邊的楊承業。
楊承業知道楊正山這是在考較自己,于是想了想才說道:“孫兒覺得應該主動出擊!”
楊正山哈哈一笑,“沒錯,打仗最怕的就是打呆仗,擺開陣勢,兵對兵,將對將,那便是打呆仗。”
“我們自己不能呆,也不能讓敵人呆,我們要動起來,也要讓敵人動起來。如此才能找到敵人的破綻,一舉擊潰敵人!”
“現在我們已經成功讓敵人動起來了,他們已經離開了京都,出現在這里,那接下來也該輪到我們主動出擊了!”
楊承業雙眸閃亮,一臉崇拜的看著楊正山。
別看他如今已有四十多歲,可他對楊正山依然跟從前一樣,崇拜且崇敬。
楊正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傳令下去,今夜出城襲營!”
大梁軍今日剛剛抵達保定府城外,此時正在安營扎寨,一般情況下,這個時候是不適合襲營的,因為大梁軍那邊必然會有所防備。
但是楊正山卻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大梁軍的營寨還沒有建造完全,更沒有布置太多的防御措施,比如壕溝、寨墻,陷阱等等。
這意味著他們可以更加快速的沖入敵軍營帳中。
“派誰去襲營?”楊承業問道。
楊正山看著他,露出一抹怪笑,“全軍出擊,我們襲營不是為了騷擾,而是為了徹底擊潰他們!”
“這,我們只有不到八萬將士?”楊承業有些不解。
楊正山笑問道:“哪又如何?”
楊承業先是愣了愣,隨即露出笑容,“孫兒明白了!”
是啊,敵眾我寡,哪又如何?
重山鎮出戰何時在意過敵眾我寡?
“嗯,你去準備吧!正好讓爺爺看看你的指揮能力!”楊正山鼓勵的看著楊承業。
大孫子的經驗雖然差了些,但是他的能力卻是十分優秀的,楊正山還是很看好他的。
其實楊承業最擅長的事情是軍政事務的管理,這些年他在重山鎮,重山鎮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上都要經過他的手,而重山鎮這些年能夠持續穩定的發展,就是楊承業的功勞。
感受到楊正山的鼓勵,楊承業信心百倍的用力點點頭,“爺爺放心,孫兒定不會讓您失望!”
說罷,楊承業大步流星的走下了城墻,而楊正山則繼續望著城外的大梁軍營帳。
黑壓壓的營帳連成片,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不過對楊正山來說,這種壓迫感根本不值一提。
楊承業去給各軍布置任務了,而楊正山也找上了安雨行他們。
今夜襲營,先天武者也要跟著出動,而且這一戰,先天武者才是主角。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大梁軍的營地中,天武皇帝眾人也在商量著攻城的事宜。
他們考慮的自然是如何盡快攻下保定府城。
與攻打京都不同,攻打京都時,他們擁有足夠的時間打造攻城器械,可以不疾不徐的給城內的守軍施加壓力。
而此時他們要急著返回漢中府,必須要在短時間發起進攻,并且還要盡快戰勝城內的重山軍。
“不過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北原軍和重山鎮的西路軍已經打下了四府之地,按照這樣的速度,再有半個月,他們就能打到隴南!”
天武皇帝的臉色很不好看。
雖然這次他們出征京都,抽調了大梁的大部分精銳,但是他們也在隴原南部布置了不少兵力。
當初他們就是為了防備周蘭率領北原軍南下才在隴原布置了數萬大軍,結果這數萬大軍在北原軍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哪怕是據城而守,也無法阻止北原軍南下的腳步。
更讓天武皇帝感到惱怒的是有不少府縣在碰到北原軍之后居然直接開城投降了。
正如他們當初他們大梁軍勢如破竹一般,攻下一座座城池,現在北原軍和重山西路軍也是勢如破竹。
其實這也正常,因為現在守城的那些官員就是當年守城的官員。
同一批官員,自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這要怪就只能怪大梁沒有足夠的可用的官員,只能任用之前投靠的那些官員。
“陛下,臣以為當盡快發起進攻,明日一早就開始攻城!”
天武皇帝麾下第一謀士宋晨星開口說道。
大梁也是有一些賢臣的,如宋晨星和牛肅德,這兩人雖然出身卑微,曾經不過是個秀才,可是在他們天武皇帝麾下卻展現出不同凡響的能力。
就那宋晨星來說,當年就是他提議讓大梁王占據漢中府,也正是因為他的提議,大梁王才獲得了喘息和休養生息的機會。
而在他的幫助下,大梁王在漢中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成就了今日的大梁天武皇帝。
因此,天武皇帝最信任的人就是宋晨星,就算是張欒,也要排在宋晨星之后。
“宋大人,此事不妥,雖然時間緊迫,但是我們絕對不能急躁行事,重山軍不是朝堂的親軍十六營,而對面的主帥,是楊正山,也不是大榮朝堂上的那些庸碌之輩!”張欒立即開口勸說道。
宋晨星看向張欒,沉聲說道:“那又如何?楊正山也好,重山軍也罷,難道還要我們畏敵不前嗎?”
“張前輩,在下知道你熟悉大榮朝堂的文武重臣,但是這些年我們打敗的文臣武將還少嗎?打敗的精銳還少嗎?”
“肅州鎮、隴北鎮的官兵我們都與之戰斗過,他們也不過爾爾。”
“北原鎮雖強一些,但兵力不足!”
“還有皇帝親軍和京都禁軍,那更是不如我們大梁軍!”
“張前輩,不是我等自大,實在是我等沒有時間耽誤在這里!”
宋晨星的一席話說的張欒都不該怎么反駁,因為宋晨星說的沒錯,他們大梁軍也是身經百戰的強軍,特別是大梁軍中的精銳,那絕對是從死人堆中爬出來的百戰之兵。
那些老兵經過的戰爭次數,可能比張欒這個老將都要多。
要知道當年大梁王還是流寇時,他們真的是天天在打仗,不是在戰斗,就是在逃跑。
張欒不是不明白這一點,但是他對楊正山始終抱著一種敬畏。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反正他就是對楊正山有些敬畏,也讓他對重山鎮抱著一絲敬畏。
張欒遲疑了片刻,想了想,只能說道:“老夫覺得還是要謹慎一些比較好!”
宋晨星眉頭微皺,他尊重張欒,但是他對張欒的謹慎有些不喜。
不對,準確的說是他對現在的張欒有些不喜。
之前在進攻京都時,他覺得張欒還是很厲害的,將京都內一切都謀算的清清楚楚。
可現在對上重山鎮,他就覺得張欒有些謹慎過頭了。
其實這并不是張欒的問題,而是宋晨星的問題。
經驗主義在作祟。
以前大梁面對的都是什么樣的敵人?
地方衛所兵丁,隴北鎮和肅州鎮的兵匪,士氣低迷的禁軍,已經不再是精銳的皇帝親軍。
他們連戰連捷,打敗了一個又一個強敵,甚至連傳言中強大無比的禁軍和皇帝親軍都被他們打敗了。
現在你跟他們說要謹慎,他們自然就會認為你是過度謹慎。
宋晨星顧忌到張欒的實力和地位沒有再多說,只是抬頭看向天武皇帝。
天武皇帝想了想,說道:“那就明日開始攻城!”
保定府城的城墻并不是很高,攻城所需的器械不用很多,只要擁有足夠的云梯就行了。
至于其他,無非就是多用一些人命去填。
此時他們也顧不上傷亡了,只能盡快攻城。
因此,在天武皇帝的決意下,三十萬大軍剛剛抵達保定府城,就開始為第二天攻城做起準備來。
他們根本就沒有考慮到城內的重山軍會跑出來襲營,更不會想到楊正山居然直接打算在夜間來一場決戰。
別說其他人了,就連張欒都沒有想到。
今夜的星空格外的明亮,冉冉明月如同琉璃燈般肆意揮灑著清冷的月華,將城內城外映照的格外的明亮。
甚至都不用點燃火把,就能看清周圍的光景。
夜過三更時,保定府城的西城門首先打開,兩萬鐵甲輕騎人銜枚馬銜環有條不紊的涌出城門,然后分為兩支隊伍從南北兩方繞城而行。
緊接著南城門再次打開,又有兩千鐵甲重騎和三千鐵甲騎兵緩緩的走出城門。
大梁軍的營寨主要布置在保定府城的東方和北方,由于他們今日剛剛抵達保定府城,還沒有來得及完成圍三缺一的布置,而這恰好給了重山軍機會。
當然,大梁軍還在城池周圍撒下了很多斥候,重山軍剛剛出城沒有多久,就被他們發現了。
隨著一聲聲嗚嗚的號角聲響起,重山軍有異動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大梁軍軍營中。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東城門和北城門也打開了。
咚咚咚
隆隆的戰鼓聲驟然在寧靜的夜晚炸響,緊隨其后的是連成一片的馬蹄聲。
襲營不代表要偷襲,楊正山也沒辦法讓六萬大軍悄無聲息的靠近敵軍大營。
所以這次襲營就是正大光明的發起進攻,當然如果能夠讓敵方晚點發現也是更好的。
大梁軍的營寨距離城池并不遠,只有二十多里而已。
但是別忘了大梁軍的營寨足足有三十里長。
這么大的營地,這么長的營寨,想要防御的密不透風,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不過大梁軍的反應還是很快的,在收到重山軍有異動的第一時間,營寨中負責守夜的將士就已經加強了防備。
主將大帳中。
天武皇帝急匆匆的披上衣衫從被窩中爬出來。
“報,斥候傳信,有敵軍出城!”
“報,斥候傳信,有大批敵騎正朝我方營寨奔襲而來!”
“報,南方、西方和北方都發現有大批大軍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