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前。
“呵呵,他還真性急!”看著賀玄騎馬小跑,太子李榮基笑呵呵道。
邊上的李安民輕聲道:“那可是獨角紫云獸!即便血統不純,依舊是天下排得上號的寶馬。哪個武士禁得起這種誘惑呢?”
李榮基淡笑道:“孤不是將寶馬送給賀玄了嗎?”
李安民立即滿臉恭敬地奉承,道:“殿下當然是一等一的勇武之士,但殿下更是一位雄主。
天下間的勇士,才是雄主真正的寶馬,殿下好御術啊!”
李榮基面有得意之色,卻搖頭慨嘆道:“孤算什么雄主?孤不過是聆聽上邦雄主的教誨。
唉,賢者們果然是對的。
對武士,就該大大方方獎賞寶馬和美人。”
他一邊搖頭晃腦地感慨,一邊轉身往大門內走去。
忽然,一束金光從天而降,落在街道中央,化為一尊玄色甲胄的威猛差役。
頜下三縷長須,一張威嚴且寬大的國字臉是個關家人,關家鬼神。
“太子殿下,大事不妙,殿下,羽鳳仙來啦!”
關家人是鬼神,不敢直接闖門。
事實上,他甚至不敢靠近大門口兩個石獅子。
只站在街道中央,隔著老遠叫喊。
李榮基疑惑轉過身。
“你”他還在辨認對方。
關家人又叫了起來,“殿下,羽鳳仙來啦,來殺賀玄了。”
李安民往前方的吉祥大街看了一眼。
雖然詠河宮在街道盡頭,往常也少有平民敢靠近王府大門。
但剛才鬼神從天而降,場面不小,吸引了一些街旁攤販的目光。
“殿下,讓他過來說話。”他低聲提醒道。
李榮基朝關家人招手,“你過來。”
這句話并沒帶給關家人額外的力量,但得到貴人許可后,他這個鬼神再靠近貴人,進入貴人宅邸,便不會被門神、廨神或日游神記下過錯。
“殿下,小神先前在城外亂葬崗盯梢羽鳳仙。她突然結束了念經,托起芍藥的棺材,快速往迎祥府趕來。現在已經到了吉祥大街附近。”
先前向天師曾請鬼神幫忙尋找賀玄,故而關家人知道太子關心什么。
見了面,沒有半句廢話,直接將關鍵信息說出來。
李榮基愣了一瞬,才驚怒道:“羽鳳仙已經來到吉祥大街?你為何不早點來通知孤?”
關家人道:“小神先前不曉得她要來吉祥大街啊!
若非我家老爺及時提醒,小神也不知道殿下正在送別賀大人。
等小神反應過來,羽鳳仙已經化為一陣狂風,呼嘯著跨越半個府城。”
李安民驚疑道:“為何羽鳳仙會這個時候來詠河宮?是巧合?”
羽鳳仙要殺賀玄,先前柳三已經來通知過他們。
可柳三明明說,羽鳳仙要先超度芍藥的怨魂即便羽鳳仙改變了主意,要先殺賀玄,用賀玄的人頭祭奠兇鬼芍藥,為何是這個時候?
現在天剛蒙蒙亮呢!
“小神不曉得。該說的小神已經說完,小神需要巡邏府城,先告辭了。”
關家人在來之前,就得到過自己老爺的指示:只通報太子他想要的消息,太子、賀玄、羽鳳仙之間的爛事兒,他們關家不參與。
如果沒有先前向天師,以驅鬼御神之術呼喚城隍廟鬼神。
關城隍壓根不會讓關家人去通知李榮基。
賀玄死不死,和關家無關。
“殿下,你看,前面好像打起來了!”
關家人剛化為金光消失無蹤,李安民便指著遠處的吉祥大街叫了起來。
遠在百步之外,普通人看不太清楚。他們是武者,能隱約看到兩團劍光交織在一起。
仿佛兩個雪球在地面滾動。
李榮基面色陰晴不定,“他們是從鹵水巷出來的,羽鳳仙有備而來,她在鹵水巷等賀玄!”
李安民急道:“羽鳳仙怎么找過來的,可以之后再說。
現在他們打了起來,殿下,咱們”
他糾結起來。
前面已經打了起來,大概無法勸和。
他們該幫誰?
或者,立即關上詠河宮大門,假裝什么也不曉得?
李榮基盯著遠處已經喧嘩四起的戰場,喃喃道:“賀玄不是易于之輩,他還有兩大殺招,羽鳳仙必定.可能應該擋不住.“
“可她似乎占據上風,怎么回事?”他懊惱叫道。
李安民遲疑道:“殿下,他們距離詠河宮不遠,咱們要是裝作看不見、聽不到”
若賀玄贏了,見到他們緊閉大門不出,先前送寶馬、送美人的收買人心舉措,全白費了。
若賀玄輸了,被羽鳳仙砍死,大秦那邊.萬一賀玄師父找過來,他們該怎么說?
可若是去了,又什么都不做
李安民還在糾結,李榮基已運轉輕身功法,快速朝鹵水巷狂奔而去。
李安民不用糾結了。
只對邊上的曹衛率說了句“去通知問天師”,他便極速追了上去。
兩人距離戰場還有二三十米,一股無比凌厲的劍氣,正好從賀玄身上爆發出來。
“是劍仙的力量!”李榮基驚呼。
“噗噗噗”仿佛用利器刺穿沙袋的聲音。
一道無形劍氣脫離戰場,打飛出去,在青石板地面留下一條三丈長的劍痕。
劍痕很深,卻不寬。
顯然,劍氣的力量極為內斂。
“啊,快跑,仙人打架,太恐怖啦!”
本來還打算看熱鬧的路人,紛紛朝著遠離戰場的方向狼奔彘突。
李榮基和李安民也在十丈外停了下來。
就見賀玄體表充盈氤氳仙氣。
仙氣無色無定形,讓他的身影看起來有些朦朧。
仙氣的力量波動.仙氣本身并不曾散發太強烈的氣息,李安民、李榮基甚至感應不到仙氣的波動。
但仙氣讓賀玄成了一塊巨大的“天地元氣吸鐵石”。
周圍幾百米方圓,所有天地元氣都在瘋狂咆哮,都受到賀玄劍招的影響。
具體效果就是——戰場周圍開始飛沙走石。
颶風憑空產生,掀翻了街邊的攤位,讓附近房屋上的瓦片“嘩啦啦”響動。
賀玄的劍招沒有太大變化,只每一招、每一式都有天地之威加持,格外的強大。
此時,他一劍揮出,仿佛劍刃末端有一條兩三丈長的無形之鞭,將幾丈外的雜物切成兩片,在地面、在墻壁上留下深深的劍痕。
李榮基有種感覺,如果賀玄在萬人大戰的戰場上,能一劍砍死前方四五個帶甲之士。
別以為這很容易。
哪怕是人仙,只憑劍氣,將一位甲士劈成兩截,比較容易做到;余力把甲士身后的人也劈成兩片,人仙做不到,羽鳳仙也
“如此強大的劍仙劍氣,羽鳳仙竟全部擋住了。”李榮基神色復雜。
要說震驚,的確有一點,可羽鳳仙有過力戰吞天大圣的過去。
賀玄的劍仙劍氣,的確強大無匹,卻不會比一位真正的妖仙更強。
“當日她對戰傷殘的吞天大圣,似乎一直處于下風,此時卻游刃有余.”
李榮基偏頭看去,向天師不知何時已來到他身邊。
向天師臉上有更多的震驚。
李榮基道:“羽鳳仙像是極為熟悉賀玄的劍招。”
向天師盯著被劍氣團包裹的兩位劍客,驚嘆道:“羽鳳仙在招式上已臻化境。在劍招上完勝賀玄,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她竟擋住了劍仙的劍氣。”
李榮基有不一樣的看法,“她吸收了王家的真仙之氣,還用仙氣重鑄劍骨。
硬碰硬,擋住蟲達劍仙的劍氣,也算合理。
可她之前沒見過賀玄演練劍法,不應該在他的招式下如此從容。”
向天師正色道:“用劍骨硬接劍仙劍氣,不會是這種效果。
殿下試想一下,一名不懂盾擊之術的大力士,舉盾牌硬接投石機拋出的巨石,大力士會是什么下場?”
李榮基道:“即便擋住了巨石,大力士也會踉蹌摔倒,手臂酸麻無力,嚴重的可能骨斷筋折、臟腑受傷、口吐鮮血。”
向天師又問:“若力量不如大力士,卻擅長使用盾牌的人仙。
比如去年死在梁河灘的‘天盾仙’盧云龍,又是什么結果?”
李榮基若有所思,“盧云龍用盾牌擋巨石,輕松飄逸猶如輕功高手追蝴蝶。”
接著他面色大變,驚駭道:“你是說羽鳳仙直接破了賀玄的劍仙仙氣?”
硬接和破解,不是一個概念。
硬接是硬生生承受了攻擊,靠防御硬抗。
破了劍仙劍氣,則是以巧勁兒化解攻擊。
敵人拿出十分力道,她最后需要承受的不到半分。
甚至可以借力打力,反戈一擊。
先前他一直以為羽鳳仙憑劍骨硬接賀玄的“劍仙仙氣”。
向天師神色凝重道:“聽著很不可思議,可你看羽鳳仙,她表現得太輕松,太游刃有余.殿下,你看他們腳下,她甚至將賀玄壓迫在一個方圓五尺的小圈內。
逸散的劍氣也沒超過五丈遠,能飛出更遠的劍氣都被她擋了下來。
她應該在有意控制戰場范圍,不傷及無辜。”
李榮基低頭看向戰場上兩人的腳下,再次駭然色變。
賀玄腳下的青石板,有一個半徑不到五尺的圓,圓的外面又有一個布滿劍痕和裂縫的大圈,大圈半徑沒有超過五丈。
“這,這,這怎么可能?羽鳳仙一直在戲耍賀玄?!”
他話音剛落,小羽又不耐煩地叫起來,“賀玄,你只有這點能耐嗎?”
她先前摸透了賀玄的劍招和劍意。
現在摸透了蟲達的劍仙劍氣。
再無收獲之后,她再次開始刺激賀玄。
賀玄觸發了大滅爸,殺他并不難。
但他還有個劍仙師父蟲達,她馬上要去大秦。
蟲達不一定給她啟達大滅爸、或者完成滅殺之法推衍的機會。
故而她要在殺賀玄之前,先榨干他所有的價值。
賀玄得到蟲達的劍法傳承,還懷有蟲達的仙氣。
了解透了賀玄,也就得到大量蟲達的“數據”。
“什么垃圾劍仙仙氣,你師父蟲達名不副實,你更是上邦之恥。”
“我也算見過眾多上邦之人,沒有誰能像你,寡廉鮮恥,不通禮儀,形同野獸,陰狠如狼,力弱如羊,欺軟怕硬,毫無氣節。”
“管中窺豹,你是如此低劣的人物,你師父蟲達一定不是什么好貨,還大秦劍仙,我呸!你爹媽將你生成這樣,可見你賀家門第是何等卑劣下賤.”
小羽不僅對賀玄各種人身攻擊,還辱及師尊和父母家人。
她故意提高音量,讓所有人,包括棺材里的兇鬼芍藥,都能聽到,也讓賀玄明白所有人都能聽到。
她今天不僅要殺人,更要讓賀玄聲名掃地、遺臭西方。
她不僅要誅心,她還要榨干他的潛能,從他身上收獲破解蟲達劍法的奧秘。
要用從他身上獲得的經驗,在將來砍死蟲達和賀家其他人。
到時候她還會當著蟲達和賀家人的面,笑著跟他們說:知道我為何能一劍砍死你們嗎?賀玄那廢柴教我的。
“羽鳳仙,你不要逼我!無論你劍骨多強悍,我都能讓你粉身碎骨——額啊”
賀玄剛喘著粗氣大叫一聲,臉上、胸口又一次被小羽的劍氣割傷。
蟲達的仙氣在他體內孕養了二十年,他基本上可以運用自如,發揮出“接近”仙人的力量。
但跨境界激發“半仙”之力,特別消耗體能和精神。
他現在很想停下,先大吃大喝一頓,再好好睡一覺。
“廢物,就憑你,也值得我逼迫?”
小羽大喝一聲,從被動阻擋改為主動進攻,巧實劍驟然加快數倍。
“哐哐哐——噗嗤”
賀玄眼花繚亂,手中紅葉劍連連格擋,卻依舊沒能擋住所有劍招。
他手腕和膝蓋感到一陣刺骨的痛,劇痛襲來,力量離去。
“哐當”紅葉劍握持不住,被磕飛,膝蓋一軟,“噗通”跪在地上。
小羽用劍指著他,喝道:“膝行向前,到芍藥姐棺前磕一百個響頭,我恩賜你一個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