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牛二不行了,他似乎被人詛咒。比你之前還凄慘,渾身上下長滿了毒瘡,被褥都被毒瘡流出的膿液濡濕,臭烘烘,整個人都快爛掉了。”
小羽同意了小強的“最后報恩行動”。
可小強僅離開不到半個時辰,又跑了回來。
“你確定他是被人詛咒,不是自己得病?”小羽問道。
小強遲疑了,“俺不確定,俺感覺像是被詛咒。要不,主人你去瞧一瞧?”
小羽淡淡道:“小強,我先前還夸你有靈性、懂規矩,怎么現在又開始說胡話了?”
小強道:“俺只是請主人查看一下牛二的情況,怎么了?”
小羽道:“如果牛二是個好人,哪怕他不是你舊主、不是我熟人,我也可以幫忙。
甚至只要牛二是個不好不壞的普通人,我也可以勉為其難地跑一趟。
可牛二是什么東西,也配讓我幫他檢查病癥?
先前我在杏花村遇到他,沒一劍劈死他,是因為我不曉得他的惡跡。
你若為了他好,就該盡力避免讓他再出現在我面前。”
小強糾結片刻,道:“主人,俺不要你救牛二,你也不用幫他解除詛咒。
你幫俺查清誰詛咒了他。
俺先為他報仇,等解決了隱患,明早再送他去見閔神醫,如何?”
小羽還是不想去杏花村,道:“牛二是惡人,若真有人咒殺他,也算是為民除害。那個人八成是俠士,你不能害他性命。”
小強狗臉激動,想要說些什么。
可張了張嘴,它又把喉嚨口的話咽回去,只道:“主人,你有原則,俺也有原則,俺自己去找詛咒牛二的歹人。
他使用這么邪惡的詛咒之術害人,必定不是俠士。”
說完它又化為一條黑煙,消失在小靜軒臥室內。
小羽遲疑片刻,還是無奈站起身,以魙空步跟了過去。
杏花村在天門鎮南門外,牛二家就位于村東頭。
小羽的速度遠超小強,小強還沒再次返回牛二家,她已經站在牛二床頭。
牛二的情況比她預想、比小強描述的,要好不少。
他身上的確長了不少毒瘡,毒瘡也在流濃水,濃水將被褥打濕了一部分。
幸好是冬天,若換在夏日,那臭味能把活人熏死。
但牛二并不是全身每一寸皮膚都長了毒瘡。
毒瘡主要集中在手臂和雙腿。
胸腹和后背毒瘡數量較少,攏共也不過四五個饅頭大的膿包。
小強只看到毒瘡恐怖,又偷聽到別人說牛二身上的癥狀來得突然——一夜間生出毒瘡,猜測他可能遭到別人詛咒。
小羽卻一眼“看到”了詛咒之力。
“唉,曾經滄海難為水啊!”小羽有些得意地感慨。
經歷過狠角色釘頭七箭書,再看“普通的”詛咒之術,好似考完高等數學的大學生,反過頭去做初中生的高難度數學題。
不能立即心算出答案,依舊要詳細推導,甚至得思考一會兒。
但在見到題目后,有種居高臨下俯瞰之的感覺,知道考點是什么、怎么解題更簡單高效。
小羽伸手朝著牛二虛虛一抓,“呼呼”
屋里刮起微風,牛二毒瘡上無形無質的“邪氣”,隨風落入小羽掌中,被捏成一縷肉眼可見的青光。
是一縷妖氣!
“去”
小羽輕輕一拋,青光如同一條小小的游魚,在室內繞了兩圈,順著窗戶縫隙鉆了出去。
離開了房屋,被外面的冷風一吹,青光立即暗淡下來,只剩氣息,再也無法肉眼看到。
小羽皺了皺眉,只能開啟魔眼,并加強心之靈眼。
她雙眼明亮如點漆,尤其是瞳仁中央,仿佛有個小小的黑洞,讓臉龐附近的光線出現了些許扭曲的痕跡。
無聲無息間,小羽越過院墻,來到牛二屋后的小竹林。
迎祥府農戶人家,很喜歡在屋前屋后栽種竹子,因為農家的家具、農具,大多數都是用竹篾編制而成。
農家的竹林,不是為觀賞而存在,沒有修整過,長得亂七八糟,且都是青竹,有的能有碗口粗。
在竹林內的一小片空地上,小羽找到了詛咒的源頭。
源頭就在地面,似乎是一種毒液,已經落入土地,無法肉眼分辨出來。
毒液的氣味也完全消失。
小羽相信自己的判斷,這里是“邪氣”的源頭至少是牛二染上詛咒的地方。
如果采集地上泥土,用鼻子聞、用舌頭舔,應該能分辨出毒液的成分。
小羽都沒蹲下身,沒有仔細聞,更不會去舔。
“奇怪,咒術非常高明,為何還要借助毒液”
她右手快速掐算,同時魔眼環顧左右,尋找痕跡。
幸而杏花村的村民,頂多會一些粗淺的武學,沒人修煉秘術,也沒修士煉氣。
也就沒有雜氣,干擾那縷微弱到完全可以忽略的“妖邪之氣”。
一刻鐘后,小羽表情奇怪地來到一棟農家小院外。
院子外有一顆大柳樹,院子內三間磚瓦房。
她曾經來過,還進去吃過飯。
“大福之人”蘇溪坡的家!
此時右邊的瓦房里,依舊亮著燈。燈光下,有人影在動。兩個人,還在小聲說話,都是年青人,一男一女,都細聲細語、語氣溫柔。
小羽一步邁出,直接越過大門,出現在院子里。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為了行持佛法,小羽近日游蕩市井,都換上了緇衣。
此時她依舊身穿緇衣,右掌豎在胸前,身上的氣息中沒有佛力波動。
她的真氣依舊是非常純正的道家功夫,神態和氣韻上卻有了一股“佛韻”。
聲音中更是蘊含豐沛的佛門精神力。
只宣了一聲佛號,屋內青年男女皆感覺眼前似有金色波紋“緩緩”從身上飄過,有些暈暈乎乎。
《寶箓仙章》她都沒怎么修煉,只在翠兒姐的幫助下,在紫府中凝結“仙箓之種”。
這點微末境界,對硬實力沒半點提升,卻極大方便了對落魂鐘結構與內部神符的研究。
她可以用自己紫府中的“仙箓之種”,演化、模擬落魂鐘的神符,從而研究神符的組成和功效。
目前她還沒研究透落魂鐘,卻將一部分“落魂”之意融入了聲音和魔眼中。
也虧得沒有與她面對面、沒和她對視,此時屋內青年女子尚能咬牙維持一絲清明。
青年男子蘇溪坡,只是個不懂武功的普通人。
身子搖晃了幾下,一聲不吭,緩緩軟倒在椅子上。
至于左邊屋內的蘇母蘇小妹,沉睡更深,沒半點動靜兒。
“妖孽,本佛母已到來,還不速速現行!”
小羽只恨身邊沒有一根禪杖,好讓她用力跺下去。
那樣一定會更有氣勢,更顯派頭。
“你是何人,為何闖入我家?”屋內青年女子嬌喝道。
“你家?你家在荒山野嶺,在狐貍洞里。”小羽冷笑道。
青年女子沉默了一瞬,語氣強硬道:“我不曉得你在說什么,我乃蘇家明媒正娶的妻子,這里就是我家。”
小羽嘆道:“既然要當蘇家婦,為何要傷害蘇家人?你趕快出來,跪在我面前,老老實實述說自己的來歷和目的。”
青年女子悄悄掀開窗戶,往外面看了一眼。
見到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她大吃一驚。
雖然聽聲音便知道對方年紀不大,可剛才蘊含佛韻的精神沖擊,真實不虛。
非百年苦修的大德之士,哪能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莫非是返老還童的仙人?
下一瞬,青年女子發現“小姑娘師太”朝自己看了過來。
她的眼睛好亮!
這是青年女子的第一個念頭。
然后她眼前一花,仿佛抬頭仰望星空,明凈如洗的夜空,有璀璨明亮的星辰。
她意識有些模糊,心中驟然升起到前所未有的大恐怖、大危機。
可她不知道該如何掙扎反抗。
“咦,你竟然已有身孕”
她耳邊傳來情緒復雜的嘆息聲,強制“仰望星空”的狀態立即解除,心中的莫名大恐怖、生死大危機,全部消失不見。
剛才的所見所感,仿佛一場夢幻。
但青年女子知道自己沒做夢,她額頭上汗津津,后背已然濕透。
——院子里的“小師太”果然是個小姑娘樣貌的老怪物!
好深厚的“佛法”,只一眼便讓她神魂淪陷,差點死掉。
青年女子心中驚恐,也不搭話,化為一束青光。
“嗖”的一下,從后窗鉆了出去,把窗戶紙都撞爛了。
“我喊你過來說話,你跑啥?”
小羽趕忙喊了一聲,對方卻早已脫離聽到喊聲的范圍。
小羽猶豫了一瞬,還是沒有立即追趕。
她輕輕推開房門,一步步走進右邊的房屋。
房屋不算小,有三十平米,里面除了一張床,還擺放了不少雜物。
蘇家的青磚瓦房,有點像小羽前世在農村見到的磚房。
中間是堂屋,兩邊是臥室,結構很簡單,也很適用。
此時蘇溪坡和狐貍精老婆住在右邊的臥室里,蘇老母和蘇小妹住在左邊房屋里。
在臥室門后面,小羽看到一臺木頭織機,上面還纏著紗線,有半塊正在紡織的蜀錦。
蜀錦十分漂亮。
哪怕不懂行的小羽,也立即確定蘇家的狐貍精老婆是個好繡娘。
蘇溪坡躺在椅子上,身前是一張書桌。
小羽湊到桌子前看了看,他似乎正在幫別人抄書。
《尚書》的“夏書篇”。
一本舊書,一本墨跡未干、尚未寫完的新書。
之所以確定是在幫別人抄書,是因為桌上還整齊擺放了三本已抄寫好的新書,以及兩本尚未寫一個字的“無字之書”。
若是自用,哪需要抄這么多?
蘇溪坡八成是在幫別人抄書,以補貼家用。
女子紡紗,男子抄書,勤儉持家,夫妻和合,本該是一件美事。
可惜他們遇到個棒打鴛鴦的“女法海”。
呃,小羽不是真心要當“法海”。
她只瞥了書桌一眼,便仔細端詳蘇溪坡的面色。
上次見到蘇溪坡時,她還不會望氣之術。
只覺得小蘇是個干凈、陽光、帥氣、健康、活力、勤勞、秀氣的好小伙兒。
現在她在小蘇印堂看到些許代表不詳的黑氣。
如果只印堂微黑,小羽不至于開口便喊“妖孽”,更不會動用《警世菩薩》辣手摧花.若非狐貍精體內胎氣忽然搏動一下,讓小羽收回魔眼,她肯定要口吐銀膏。
小蘇的氣色不太好,面色有些枯黃,飽滿的蘋果肌干癟凹陷。
掀開眼皮,可見眼睛略微發黃,有明顯血絲,眼角還有稀眼屎。
在屋外時,小羽已用心之靈眼捕捉到小蘇狀態不佳,懷疑他被狐貍精采補。
現在當面一看,果然,他身子虧損嚴重。
初看像是房事過多、縱情縱欲虧了本源,其實是被采補過。
“那狐貍精在想什么?一邊當個好媳婦,娃都懷上了,一邊采補蘇溪坡”
小羽糾結再三,還是沒喚醒蘇溪坡直接詢問。
問他大概問不出來什么。
她先揪著蘇溪坡的襖子,將他放在床上,蓋上棉被,然后無聲無息從蘇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