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家、溫家死士占據天寶居各個緊要位置,確保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后,關城隍終于降臨。
他沒有和溫丹霞、溫陀他們說半句話,徑直進入七樓。
先神色復雜地看了眼床上的羽鳳仙,他和先前的溫陀一樣,用兩根手指搭在她腕脈處,仔細感應了盞茶功夫,才緩和了臉上的肅穆表情,起身對亞格力道:“帶著溫丹霞,去詠河宮通知太子殿下,可以取出羽鳳仙劍骨了。”
亞格力問道:“要不要再為她灌一碗湯藥?”
關城隍淡淡道:“她是吃飽喝足后上來睡覺的,一肚子的‘醉酥散’,還灌什么湯藥?”
亞格力道:“醉酥散無毒無害,反而是助眠的靈藥,現在只是讓她陷入沉睡。
趁著她昏睡,灌一碗毒劑,徹底廢掉她的功夫。”
關城隍搖頭道:“醉酥散是我獨創的靈藥,不是普通助眠安神之藥。
配合華蕪香使用,甚至可以為仙人刮骨療傷而不知痛。
只要醉酥散還在她血液中流轉,只要華蕪香還沒燃盡,她的身體和靈魂都會陷入昏睡。
哪怕我將她骨頭一根根取出來,她依舊不會蘇醒。
這已經是最厲害的毒劑。
再喂她其它毒藥,反而影響醉酥散的藥性,得不償失。”
亞格力沒有挑戰老爺在醫道上的專業性,問道:“我自己去找太子殿下不行嗎?詠河宮在迎祥府,距離此地有三十里路。
小姐是人類之軀,帶著她陰風劍遁,一來一去太耽擱時間,影響老爺取劍骨。”
關城隍冷笑道:“溫丹霞可是此次謀殺羽鳳仙的主謀,你憑什么代替她?
無論你和我,都只是她召喚來的鬼神!”
亞格力面露恍悟之色,立即去樓下,帶著溫丹霞朝詠河宮不停“陰風劍遁”。
幸而溫丹霞自己也修煉了數十年的“風陰寶鑒”,進入鬼道后,并不會拖累鬼使太多。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他們抵達詠河宮。
“滾!這是你們關家的事,找孤做什么?滾遠點,不管你們在謀劃什么,都和孤沒任何關系。”
李榮基嘴上破口大罵,臉色也十分難看,心里其實輕松暢快了許多。
既然溫丹霞來詠河宮向他請示,說明羽鳳仙現在已是刀俎之下的魚肉,再無反抗的機會。
此時大局已定,他擔心的“萬一”果然沒出現。
他先前做出的種種安排,可以撤銷了。
不過,都到了這種時候,關家還想把屎盆子往他、往李家頭上扣,著實讓他惡心厭惡。
“溫丹霞,無論你如何矯揉造作,羽鳳仙的劍骨始終長在你女兒體內。
你們現在來詠河宮向孤稟告此事,難道會聽孤的命令,將劍骨取來放在孤身上嗎?你若答應將劍骨讓給孤,孤也認了。”
李榮基盯著溫丹霞的雙眼,臉上掛著冷笑,眼中卻不自覺露出幾分渴望之色。
先前擔憂“萬一”,他只顧著思考如何甩鍋,如何和關家、妖蟬撇清關系,如何不沾染羽鳳仙身上的瘟毒和臭氣。
現在沒有“萬一”,羽鳳仙已擺在案板上,天大的利益近在眼前,他又開始眼紅自己吃不上大肥肉。
溫丹霞神色平靜道:“殿下為君,我為臣,臣向君請示‘上意’,聽從君的命令,都理所當然、天經地義。
如果您想要劍骨,請隨我前往天寶居,我和天鳳必定將劍骨雙手奉上。”
“你說真的?”李榮基真有點意動。
“殿下,你身高九尺,虎背熊腰,換不了羽鳳仙小巧纖長的劍骨。”李安民低聲提醒道。
李榮基表情一僵,臉上的期待和沖動,統統化為厭惡。
“滾,滾出去,孤不想再見到你!”他再次揮手驅趕。
溫丹霞抿了抿唇,沒有離開,反而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殿下,羽鳳仙的體型和我家天鳳相當,劍骨歸天鳳,此乃天意。
但世上天生大神通者比比皆是,劍骨終究不是真正的仙骨。
若殿下有意仙途,我關家愿意全力相助。”
李榮基冷笑道:“你能代表你家老祖?關虎臣獲得仙人瞳之后,我李家不是沒找過他。
可多次出言暗示,他毫無回應。
最后跟他明說,他寧愿交出醫道秘術,也不肯相助一二。”
溫丹霞微笑道:“老祖宗也不愿意替天鳳挖羽鳳仙的劍骨。可現在,他磨刀霍霍,只等殿下的最后指示。”
聽到“指示”,李榮基再次露出被惡心到的膩歪表情。
但溫丹霞的意思,他懂了,也心動了。
其實李家并沒太過追求“換‘仙根’改命”。
因為李家家族龐大,大宗小宗族人眾多,只有天賦強大的子弟,才能掌控家業和權力。
天賦強大、見多識廣,覺得換“仙根”性價比低,付出的代價高,得到的不一定有自己此時的天賦強。
比如,李仙芝、李芊樾,讓他們承受惡因、惡業,去換一套劍骨,他們只會大喊“劃不來”。
若是真正的仙骨,李仙芝肯定會動心,但真正的仙骨怎么可能被他們找到?
關虎臣遇到“仙人之瞳”,是天大的福氣,不是普遍現象。
李榮基又是另一種特例:身份尊貴,天賦一般,卻癮很大。
他老子,如今的蜀王,天賦也差。
天賦好的兄弟,都在追求仙道、武道。
但蜀王對逆天改命、提升天賦,沒啥興趣。
李榮基本來也很老實,現在之所以癮大,完全是最近被刺激得狠了。
尤其是肆無忌憚、不顧大局、以自身為大局的羽鳳仙,讓他大受刺激,每次都忍不住想:若我擁有仙人之力,豈會容忍她至此?
“溫丹霞,你們關家可以拒絕孤,卻不能戲耍孤。”
溫丹霞舉起右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臣永遠不會違背君上的命令,更不敢違背對君主的承諾。”
“好,你去吧,孤”猶豫再三,李榮基還是沒有說出“許可了”,只含糊道:“天寶居的事,孤知道了。”
“臣遵旨!”溫丹霞恭恭敬敬跪在地上,五體投地,拜了三下。
李榮基越發膩歪,差點忍不住,要一腳踹過去。
“這種小伎倆沒用。”他冷哼道。
溫丹霞嘆道:“殿下,你可以去問玉大師,是不是在得到您的指示后,我才正式答應跟他合作。
李家才是西蜀的王,迎祥府也屬于李家。
在西蜀,在迎祥府,沒人敢違背李家的意志。
違者當死!譬如那羽鳳仙。”
她再次拜了三拜,轉身拉著亞格力的手臂,“唰”的一下消失在李榮基面前。
又一炷香后,端坐在椅子上,一直盯著床上羽鳳仙的關城隍,站了起來。
“不用說,我都知道了。”
他抬手阻止了突然跳進屋內、張口欲言的亞格力和溫丹霞。
“你們去樓下等著,我現在開始取骨。”
溫丹霞緊張問道:“需要天鳳準備什么?”
“什么都不用準備,等劍骨完整取下,我會通知你。”
關城隍瞥了她一眼,最后警告道:“但若無通知,你們誰也不許進來打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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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明白。”溫丹霞立即溫順點頭。
亞格力拍著胸脯道:“老爺您放心,有我守在樓下,誰也不能無令而入。”
關城隍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都下去。
等兩人退出,并將房門關上。
關城隍拉開窗簾,朝外面陽臺躬身一拜,“有勞二位兄長了。不僅要盯著床上的羽鳳仙,還要幫小弟緊盯她的夢境,一旦有夢醒之兆,請立即向小弟示警。”
“關老弟,你也忒小心了些。羽鳳仙明顯陷入沉睡,我都來到她夢境邊緣,隨時可以入夢。
這時候,你一刀下去,她肯定毫無反應。
一旦將脊骨劃開,她即便蘇醒又能怎樣?
上了餐桌的煮熟鴨子,飛不掉。”
一道懶洋洋的蒼老男聲,從對面的虛無中傳來。
“謹慎點好,活人羽鳳仙已成刀俎下的魚肉。可她若是意外死掉,在無盡怨氣中突變成兇鬼,咱們還真要好一番忙活。”另一個中年男聲道。
“關老弟的醫術還用懷疑?羽鳳仙也不是嬌弱之人,怎么可能意外死亡?”老頭不以為然道。
關城隍再拜道:“小心無大錯,請洪老哥一定要盯緊羽鳳仙的夢境。
但不要入她的夢,只需貼近觀看,看她夢境的變化。”
“哎,不用啰嗦了,我盯著呢!”老頭的語氣中多了些不耐煩。
“張老哥,勞煩你盯著床上的羽鳳仙,也盯著我些。
我一旦動刀取骨,必須全神貫注,無暇留意其它。”關城隍又拜了一拜。
中年男子“張老哥”笑道:“老弟越謹慎,我們越省心。我們越謹慎,老弟也能省心。”
一道凜冽的刀意,若隱若現,似有似無,牢牢鎖定在床上羽鳳仙脖頸處。
察覺到熟悉的“縹緲刀意”,關城隍露出放心的微笑,“小弟要開始了。”
他輕輕一抖右臂,一線白光從袖口飛出,右手輕輕一握,將它穩穩拿住。
是一柄小刀。
刀身不如一根手指頭寬,也僅有中指那么長,薄如蟬翼,仿佛能透光。
關城隍心念一動,身上仿制大秦上卿官服的廣袖長袍,立即變成窄袖短打。
兩步走到床前,單手掐印,金紅神力從他身上飄出,在羽鳳仙身下形成一團紅云。
紅云將她身體托起,剛好夠他不用彎腰也能下刀。
紅云輕輕顛簸了一下,羽鳳仙立即從仰躺變成趴臥的姿勢,且身子朝關城隍傾斜,恰好讓他能正面劃破她脊椎處的肌膚。
“噗哧”這一刀又快又準,隔著褻衣,直接落在大椎穴。
白皙細嫩的肌膚,破開一條殷紅的口子,鮮血汩汩冒出。
她的身子本能地抽動了一下。
關城隍此時精神和神軀,都前所未有地緊繃,只要下方的身體有一絲異動,他的最強神術立即砸過去,并迅速后撤,直接進入城隍領域,遠遠遁走。
他請來的張老哥、洪老哥,這個時候也是精神力高度集中。
此時正是關鍵之時。
“她毫無所覺,夢境沒任何變化,連波動也無。關老弟,你的醉酥散果然厲害。”洪老哥驚訝道。
張老哥嘿嘿笑道:“你不曉得,醉酥散是老關從‘醉仙酒’配方中獲得的靈感,別說凡人了,連仙人都能放翻。
可偏偏醉酥散不是毒藥,是安神養氣的補藥,且不會立即生效。
不是直接催人昏睡,而是在人本就疲憊有睡意時,讓身心徹底放松。
連人仙的危機靈覺都不會觸動。”
一刀下去,命中脊椎要穴,且夢境毫無波動,關城隍長出一口氣,緊繃的身子驟然松弛下來,笑道:“兩位老哥別取笑小弟了,與你們的大神通比,我的醉酥散只是小把戲。”
“沒錯,你的醉酥散只是個小把戲!”
趴在神力“紅色云團”上的小羽,仿佛在說夢話。
下一瞬,她整個人消失不見,一頭丈六兇虎取而代之。
“吼”
兇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前方一撲,仿佛一道幻影,竟直接從關城隍身體穿過去。
關城隍僵直身子,表情凝固,生機迅速散去。
“轟隆隆——嘩啦啦”他身后的墻壁、屋頂、地板,皆結構崩塌,碎片還未落下便被狂暴劍氣攪碎為齏粉。
兇虎不是幻影,而是實質化的劍氣。
老關結結實實挨了一劍。
還是蓄力攻擊,蓄力了好久好久。
“虎魄七殺的第八式,斬神刀,閣下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