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羽鳳仙從外面走進大殿時，所有人都見到了。
被挾持的李榮基自然也不例外。
先前的羽鳳仙幻影，已經給了他巨大的心理壓力。
此時李榮基呼吸都有些艱難。
呃，除了對面之人氣勢太強，帶來的心靈威壓太沉重，還有身后冷傲天身子驟然緊繃、更加用力捏住他頸脖的緣故。
“羽鳳仙，你說謊，向天師不會棄孤而去。”他掙扎著叫道。
小羽右手握劍，劍尖斜著朝下，任由上面的血珠匯聚在一起，在雪亮的劍刃上匯聚成一條蜿蜒的紅線。
詠河殿在燃燒，火勢更大。
光之幻影卻沒消失，火光伴隨強烈的致幻性朦朧光彩。
哪怕她已經來到幾步外，她的身影在濃烈的光污染中，依舊顯得朦朧，看不真切。
“他的確猶豫糾結了許久。我故意朝他連劈兩劍，讓他誤以為自己成了我的必殺目標。
在保住自己小命，和犧牲小命效忠殿下之間，他沒有半點猶豫，很果斷地選擇了尊重生命——他自己的生命。”
小羽笑道：“那老頭子的手段很高明，應該使用了‘壺中天’的遁術。
將手中的空酒壺放在地上，一番掐訣念咒后，身子往前一跳，竟迅速縮小成一條線，落入酒壺內，不見了蹤影。”
她連向天師施展“壺中天”的過程，都清晰明白地說了出來。
李榮基只能絕了將向天師當成最后依靠的心思。
“羽鳳仙，那些被你點名的混賬王八蛋，都已經被你殺死了吧？
我們立即重續清水河之誓，孤發誓，將來絕對不以任何方式追究今晚之事。
他們陰謀害你，你殺他們合情合理，孤能理解。”
小羽譏諷一笑，將目光看向縮在李榮基身后的冷傲天。
“你不覺得可笑嗎？太子爺是你的主公，不是我的主公，你把劍放在他脖子上，憑什么威脅到我？”
冷傲天沉聲道：“羽仙子，你我的沖突，不過是為了冷無雙那個不肖子。
在那件事上，你占了大便宜，我失去一位嫡孫。
今天我更是丟盡臉面，還得罪太子和李家，你威風凜凜，快意恩仇。
對于我，你完全沒有仇恨的理由。
若是為了殺我，而導致太子爺身首異處，你恐怕會惹下不小的麻煩。
李家即便聽了你的解釋，也會心有芥蒂。
這不值得。”
小羽笑道：“我賭你不敢殺他。”
冷傲天一劍砍下李榮基左手，齊肘而斷，鮮血飛濺。
李榮基先呆滯了一會兒，才慘白著臉凄厲哀嚎，大聲咒罵：“冷傲天，孤要誅你滿門！”
冷傲天瞥了一眼表情有些古怪的小羽，沉聲道：“殿下不要怪我，羽鳳仙手段狠辣，殺人還滅魂。
若還有機會輪回轉世，我肯定在乎善惡報應、家族傳承。
一旦魂飛魄散，世上之事和我一個早不存在之人，又有什么關系？”
小羽嘆道：“我頂多要你命，沒想過讓你魂飛魄散呀！”
冷傲天冷笑道：“其他人是什么情況，我不曉得。
但溫家三兄弟練成了陰神，眾人皆知。現在他們的陰神在哪？”
“嗯，他們的陰神的確被我打滅，可能魂飛魄散，也可能成了魙，看他們自己的造化吧。”小羽一臉無所謂地說道。
冷傲天眼神更冷，“現在你還說放我去輪回？”
小羽道：“你自己都說了，和我結緣以來，你一直在吃虧，我一直在揚武揚威。
我即便要殺你，也沒理由對你有太強的恨意。
五福瘟君就不同了。
還是你說的，他們練成了陰神，眾人皆知。
我忙著殺人，哪有心思‘照顧’三個心懷叵測、擁有反抗之力的陰神？
他們大哥、二哥，現在都活在陰間呢！”
冷傲天問道：“剛才你還殺了誰？”
小羽笑道：“如你所說，我這個人沒啥優點，就是信守承諾。
無關緊要之人能逃跑，就讓他們跑吧。
我得抓緊時間殺該殺之人。
先前被我點名的‘罪魁禍首’，除了你，已經全部就地處決。
還有幾個未被點名的，卻敢對我動手，自然也要付出代價。”
“他們的陰魂陰神呢？”冷傲天又問、
小羽神色自然地說：“被我隨滅了。”
冷傲天剛色變大叫一聲，“你親口承認了，還有什么話說？”
小羽老老實實地說：“強者之魂容易變成兇鬼，我肯定要清除隱患，但他們并沒魂飛魄散，只不過變成魙了而已。”
“變成魙，和魂飛魄散有什么區別？而且，你壓根不能保證他們的陰魂都變成魙，他們也可能魂飛魄散！”冷傲天激動叫道。
小羽搖頭道：“你是外行人說外行話。
把陰神直接打死成魙的難度，要遠超把普通亡魂打死成魙。
靈魂修煉成陰神的過程中，完成了一次質變，類似凡人成仙。
你是劍客，肯定明白，在戰斗中精準砍斷一位人仙的手臂，而不讓他失血過多，和斷臂實力遠不如你的太子爺，難度完全不一樣。”
“孤被他偷襲了！”李榮基悲憤叫道。
他身為西蜀太子，當然有自己的底牌。
小羽手中的落魂鐘，不就是他借給渡風真君的？
比拼硬實力，他肯不如冷傲天。
可正面戰斗中，讓他成功激發殺招，真不一定會輸。
“無論如何，我不想死，尤其不想被你打滅成魙。”
冷傲天摒棄雜念，面無表情，眼神如冰，“我只問你，你現在相不相信我敢殺李榮基？”
“不信。”小羽半點遲疑也無。
“噗嗤！”劍氣閃爍，李榮基整個左臂都被卸下來，瓢潑的鮮血噴灑出來，濺了冷傲天一臉。
寒冰一樣的眼睛，染血的臉龐和衣襟，看著甚是冷酷決絕。
“現在呢？”他嗄聲問道。
小羽淡淡道：“斷手斷臂而已，你嚇唬誰呢！”
李榮基快被嚇尿了，帶著哭泣喊道：“羽鳳仙，救我，冷傲天瘋了，他真的會殺了孤！”
小羽似笑非笑，道：“殿下，我是你召集眾門客，預備謀害的對象，不是你的門客。”
冷傲天嘆了口氣，松開李榮基的脖子，道：“殿下，我們賭輸了。羽鳳仙這個膽大妄為的沙蠻子，竟絲毫不在乎李家之怒。
她剛才展現出來的對你的顧慮，都是偽裝，你我今日必死無疑。”
“我賭你馬個必！老子要殺了你，要誅你九族，老子發誓”
李榮基癱在地上嗚嗚大哭大罵。
他像一條蛆蟲，在血泊中蠕動，想要去撿自己的手臂。可他只有兩只手，沒有第三只手去撿自己的斷手，臉上的表情既慌亂又可憐，看著卻很滑稽可笑。
冷傲天眼神輕蔑地俯視地上的太子，“殿下，我都說得這么清楚，你還不明白？她想要你死！
我從來沒騙你，挾持你當然是為了自救。
可同時也是在拯救你，在助你擺脫困境。”
李榮基蠕動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然后調轉方向，朝著小羽的方向爬去。
“羽鳳仙，救救我，我發誓，一定和你重續清水河之誓。我知道我們之間有很多誤會，但我從來沒真正傷害過——”
“噗嗤！”
巧實劍輕輕向前一揮，三尺劍氣將李榮基的腦袋切成了兩片。
像是做剁椒魚頭的那兩片大頭鰱子魚頭。
不過頭沒有從脖頸上掉下來，兩片腦袋依舊掛在尸體上。
小羽只給了尸體一個百無聊奈、甚至夠不上輕蔑的眼神。
便抬起劍刃，輕輕吹去上面的鮮血。
冷傲天呆愣良久，仿佛始終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到的。
“我以為你會讓他死于‘意外’，畢竟都做到這種程度了。”他喃喃道。
都到這地步了，現在場面如此混亂，制造機會讓李榮基死于意外，既殺了人，又給李家留了臉面。
贏了面子贏里子，雙贏啊！
他卻是想不到，在和芍藥姐最后話別后，小羽的心態完全變了。
別說給李家留臉，哪怕清河郡王、蜀王全在這兒，還稍微給了她拔劍的理由（其實李榮基已經為她創造了理由），她都會一劍砍了。
“你很聰明，我的確心有顧慮，顧忌的卻不是李家。
連金蟬子，我都得罪了，還怕一個李家？
我在乎的是清水河之誓，我一個要當天仙的人，萬萬不能落下背誓的污點。
尤其是清水河之誓，是赤鳩羅大師主持，在燃燈佛祖見證下完成。”
“現在陪你們兩個廢物點心做到這種程度，只是為了讓他出丑露乖，殺起來更爽快。
你的表現很不錯，大大超乎我的預期。
從不起眼的小嘍啰，搶戲成了半個主角。
李榮基卻被壓戲，被踩進了泥地里，死得無比窩囊。
呵呵呵，若非被你挾持，他其實有一拼之心，也有一拼之力。
現在好了，我看夠了大戲，一劍下去，心里淤塞許久的憋悶和郁氣，全沒了，爽！
作為回報，我也讓你爽快地去死。”
話音落下，小羽化為一條光影，來到冷傲天跟前，手中巧實劍快如閃電。
冷傲天即便心中絕望，依舊遵循人仙強者的本能，不肯束手就擒。
可惜，僅僅“乒乓”兩個回合，小羽先以劍氣挑斷他右臂手筋，讓他手中寶劍脫落。
不等寶劍落地，又一劍前刺，洞穿他的喉嚨。
整個過程簡簡單單、輕輕松松。
小羽都沒激活劍骨神通，純粹憑劍招殺人，沒有仙武主神，沒有針對性的劍意。
冷傲天捂著喉嚨上的血窟窿，感覺到生命快速流失，心中有太多的不甘。
他閉關數年，終于凝結元丹，成為西蜀最年輕的人仙，還被冊封為大蜀護國武神，前途遠大。
未來還有無盡的光輝之路等著他去闖蕩，可現在，人生戛然而止，死球了
可再多的不甘，也掩飾不了他臉上的震驚和迷茫。
“你，怎么這般熟悉我的劍法，一瞬間找到我的破綻，我們過去從未交過手”
——我們沒交過手，可我去你冷府“進修”多日，你“寒霜劍君”什么套路，我早摸透了。
“你心已亂、氣也衰，招式上的破綻多得我數不過來。”
這也是事實。
本來實力就不如她，還被她破了“寒冰劍”，如今心態又早崩了，還怎么打？
小羽轉過身，面對大殿門口的方向，語氣平淡，眼睛也不再看冷傲天一下。
“可我的寒霜劍氣，能凍結萬物咳咳”
冷傲天有些激動，大量的鮮血從喉嚨和嘴巴噴出來。
可他還是堅持嘶吼，“我的寒霜劍氣會凍結你的真氣、身體，甚至劍意，應該是你破綻百出，你——”
“我都承諾讓你死得痛快，你咋如此倔強？”
小羽斜劈一道劍氣，將他身子切成兩片。
她又似是很小聲地嘀咕，聲音卻遠遠傳開，“我出道時便廢了波月散人周朗，他都沒委屈。你一個新手人仙，哪來這么多不甘和怨念？”
“這你就說錯了，飛仙渡之戰后，我每一天、每一夜都在無盡屈辱中度過。我有太多不甘和怨恨。”
飽含恨意的聲音從殿外傳來，有點熟悉的男聲。
赫然就是“波月散人”周朗！
“無盡的屈辱和仇恨，幾乎吞噬了我的道心。現在好了，就如你先前所言，一劍下去，心里淤塞許久的憋悶和郁氣，全沒了，爽！”
小羽臉上沒半點意外或驚奇之色，只朗聲笑道：“能感受到屈辱，至少還活著。只要活著，就能安慰自己，假裝很爽。
魂飛魄散的死人，再感受不到屈辱和爽快。”
“你說得對，魂飛魄散之后，再感受不到痛苦。所以，我們一定不會讓你魂飛魄散，那樣太便宜你了。”這人不是周朗，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小羽嘆了口氣，道：“知道我為何將李榮基留到最后嗎？
看他丑態百露，只是目的之一，另一個原因是等待玉大師啊！
現在我親手劈了李榮基，為玉大師震撼登場創造了絕佳的借口。
玉大師何不怒吼一聲‘魔頭，膽敢謀害一國之太子，老衲今天就要替天行道、為民除害’，直接一招佛祖神掌，從天而降？
在此時此地殺了我，似乎連天意都站在他那邊。
如今就派你們六個嘍啰過來啰里八嗦，能成什么事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