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仔細感知對方身上的浩瀚氣息，挑了挑眉，道：“你從三千多里外的莎車國趕來，必定使用了壓榨潛能的手段。
此時身上的氣息有些不穩，應該是法力尚未恢復。
你是個君子，沒見到我后、拔劍就砍，還讓我廢了這么多話。
我也不占你便宜。
你且在旁邊打坐恢復半個時辰，等氣息穩了，咱倆公平公正，比拼一下劍術。”
“不用了，斬你只需一劍。”曾問道淡淡道。
“好吧，你都不介意，我更無所謂。”
小羽拿起自己的巧實劍，指著前方浪濤起伏的大江，“老百姓大半夜出來擺攤，很不容易，咱們去河上打，別影響到他們的生計。”
說完她抖動自己右臂，一個十兩重的銀元寶從袖口滾出來，落在餐盤間。
“嗖！”她輕輕躍起，落在水面上，腳步輕盈點了一下，身形如利箭射向大江中央。
“羽仙子的輕功真俊啊，達到了踏波無痕的境界。”有船上的護衛感慨道。
“踏波無痕算啥，你看曾大仙。”
曾大仙馮虛御風，雙手背負身后，腳步沒邁，身子如風中羽毛，輕飄飄橫渡江水，姿態瀟灑如同謫仙降臨.呃，人家是真仙，非謫仙，更不是“像”謫仙。
“曾大仙是真仙，會飛很正常，我現在只說輕功。”先前的護衛堅持道。
“咱們要不要靠過去？劍仙之戰，千年難遇，錯過了太可惜。”
“劍仙之戰，恐怖如斯，靠太近，被劍氣所傷，一劍兩斷、一命嗚呼，咋辦？”
兩個普通護衛還在糾結擔憂，“真元境大佬”能和天地交感，即便做不到“踏波而行”，也能“一葦渡江”。
他們已悄無聲息取了幾塊木板，遠遠追了過去。
鬼神能飛，更是毫不猶豫地飄在高空俯瞰大戰。
來到河中央后，曾大仙瞳孔中的劍影更加縹緲無定，劍氣幾乎噴薄欲出。
下一瞬他便要出招。
可對面站在浪尖上，隨著波浪上下起伏的羽鳳仙，忽然抬起右手巧實劍，道：“此劍名為‘巧實’，長兩尺八，重一十二斤三兩，本為凡間玄鐵所鑄，后來經由純陽劍氣溫養，又得巧、實二位義士之魂相助，一路斬魔屠神，幫了我很多。”
如果曾大仙看過古龍，大概明白如何回答。
可他又不是穿越者。
百年來也算久經大戰，從沒人這樣干過。
他愣了一瞬，喝道：“羽鳳仙，不要廢話，你再不出招，就沒機會了。”
小羽高聲笑道：“曾大仙，你又不是只練武不讀書的莽夫。
聽說關城隍幫你‘開竅’之前，你是河陽縣的儒生，豈能不懂上邦劍客之禮？”
“我在上邦待了數十年，見過的劍仙，比你遇到的人仙都多，從未聽說過劍客之禮。”曾問道漠然道。
小羽問道：“難道劍客比劍之前，都不相互介紹自己？”
她目前還沒去過大秦，但她知道此時的大秦一定有“劍客之禮”。
因為她上一世高中讀“項羽本紀”，其中有一段劇情讓她印象深刻：項羽學啥啥不成，連劍都學不好。
可項羽明明猛得一塌糊涂，怎么可能學不好劍？
當時語文老師告訴他們，項羽學的不單是砍殺之術，還有劍術中的貴族禮儀。
“難道你我之間還需要相互介紹？”曾問道道。
小羽道：“你我之間倒是相互認識了，可介紹得不完整啊！
對吾等劍客而言，手中之劍就是自己最好的伙伴，是自身的一部分。
你只介紹自己，而不介紹所佩戴的寶劍。
猶如貴客臨門，你出來見他時，把半個身子藏在門后面。
這像什么話？”
曾問道怔了怔，一時間竟辯駁不得。
“別鬼扯什么禮儀！你不過是摸不透我的路數，見我身上劍氣凌厲，卻無飛劍顯露，想讓我為你解惑。”他冷笑道。
他承認她說的有點道理，但他又不蠢，豈會不明白她的真意？
小羽道：“你熟悉我的路數？”
“來見你之前，不僅找鬼神詳細打聽過，還去吉祥大街觀摩過你留下的劍痕，仔細體味殘存的劍意。
若你沒有別的奇詭異術或神通，三招內我必能斬你于劍下。”曾問道坦然道。
小羽一臉的晦氣。
明明是個土著，還是實力更強、境界更高的真仙，怎么比她還要小心？
謹慎過了頭，都顯得有些猥瑣了。
“這就是真仙的風采？”她譏諷道。
曾問道嘆道：“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對吾等劍仙也適用。
盡量了解敵人、隱藏自己。
在敵人殺招用出前，先用自己的殺招斬殺對方，這是人人皆知的對戰策略。”
“鏘”巧實劍出鞘，隔著七八丈遠，“流沙劍氣”掀起十丈高的水浪，朝著曾問道撲去。
“噗——”一線銀光穿透水浪，直射小羽眉心。
七八丈的距離，幾乎瞬間抵達她身前。
哪怕她早有防備，也只夠抬起巧實劍，豎在臉龐前。
“叮”那一線銀光，竟在巧實劍上留下一個小孔，繼續射向她眉心。
穿過巧實劍后速度變慢，小羽終于看清了它的樣子。
就是一根針，比繡花針還要細。
“鏘鏘鏘”
劍骨神通激活，根根劍骨頭發出利劍出鞘的聲響，此時每根骨頭都是一柄劍。
她本人便是數百柄靈劍組合而成的“人形巨劍”。
數百種劍意加持在劍骨，純陽劍氣對著“繡花針”劈砍過去。
繡花針雖細小，可小羽自身為劍，對劍氣的控制極為精細，竟也劈出一條三尺長，卻和繡花針一樣纖細的劍氣。
“當”河中央傳來響亮的劍器碰撞聲，兩岸之人都清晰可聞。
而這，僅僅是小羽用盡全身力氣，劈飛了第一枚射來的“針劍”。
無聲無息，第二枚“針劍”已經來到她跟前。
她揮動巧實劍劈砍，找準了方向，卻速度太慢。
針劍已越過劍刃的攻擊范圍，再次來到她眉心。
“當”又一聲巨響，“人劍”和針劍碰撞在一起。
這次不止是劍氣的碰撞。
針劍看著小，重量卻不低，有數十斤，攜帶的劍氣更是異常恐怖。
將小羽“人劍”爆發的劍氣抵消后，針劍依舊殘留七成力量。
七成劍氣之力加上針劍本身，直接穿透小羽臉頰——她稍微偏頭，躲過了眉心要害。
碰撞發生在臉頰骨和針劍之間。
此時的臉頰骨不僅是一根劍骨。
它還是“人形巨劍”的一部分，碰撞的巨力由“人形巨劍”承擔絕大部分。
故而臉頰骨只出現了裂縫，并沒碎裂。
小羽的臉，好硬！
“噗嗤”針劍的劍尖在臉頰骨表面帶起一串“火花”，留下一條細且深的痕跡，穿透皮肉，從她后腦飛出。
臉上多了一條深深的劃痕，鮮血飛濺。
可不等小羽喘口氣，先前被磕飛的針劍，又回來了。
其勢不可阻擋，比第一劍更強，且劍氣從直刺，變成了螺旋氣勁。
若是讓螺旋氣勁在小羽體內爆發——“當！”
這次巧實劍終于劈在針劍上。
毫無疑問，螺旋氣勁殺傷力更強，但帶起的氣流更多，軌跡更明顯，被小羽的心之靈眼捕捉。
“轟！”小羽被碰撞帶來的巨力轟飛七八丈，重重落在河水里。
她手腕發痛，巧實劍也在哀鳴。
劍刃處崩裂黃豆大的一個缺口。
曾問道真沒說大話。
如果小羽沒有秘法和神通，三招能取她小命。
曾問道懸浮在河面之上四五丈的高空，閃爍銀光的雙瞳，四處掃視下方的河水，好一會兒也沒發出第四劍。
他找不到羽鳳仙了。
她的身形、她的氣息，像是直接融化在河水里。
找不到人，飛劍再厲害，也——
忽然，他又看到了羽鳳仙，她在二十丈外的水里快速游動。
“嗖”他右眼中游動的小劍魚兒，再次射出。
這次針劍不再是一條銀線，而是十丈長、巴掌寬的劍氣匹練。
“轟隆隆！”河面被切開百丈長、三十多丈深，幾乎觸及河底。
“啊”岸邊之人終于看到了劍氣如虹、驚濤駭浪。
曾問道眉頭皺起。
無比凌厲的一劍，竟劈空了。
他的飛劍速度不慢，但劍氣入了水，必然受到些許阻滯，不如在空氣中迅疾。
而羽鳳仙卻更快了。
他的飛劍慢，她游得更快，便錯開了。
“轟！”曾問道身下的河面炸開，羽鳳仙踩著浪花竄出，如同一柄利劍，凌厲劍氣讓他道袍下擺“呼呼”飄飛。
曾問道嘴角呷著冷笑，身形快速橫飛的同時，瞳孔中的“小魚兒劍”再次飛出，化為一條銀線，直刺羽鳳仙眉心。
針劍速度更快，后發先至，順利刺中羽鳳仙額頭。
“啵”羽鳳仙如泡沫般破開。
曾問道只挑了挑眉，心中有驚疑，卻不太震驚。
他先前打聽過了，羽鳳仙擅長以燈火制造光之幻影。
現在不過是遇到了光之幻影而已，下次小心觀察“羽鳳仙”的氣息就行了。
他不可能被欺騙第二次。
心中剛這樣想，一束煙花從數丈外的水面竄出，沖上天空十丈，猛地爆開，“砰”
煙花燦爛，小半個河面都被照亮。
而此時，“羽鳳仙”從水面鉆出時，帶起的大量水花，也正好飛到最高處，準備下落。
仿佛時間停止了，一粒粒晶瑩剔透的水珠懸浮半空，環繞在曾問道周圍，每一粒水珠都光芒璀璨，如同一顆100瓦的電燈泡，燦爛光芒連成一片，如夢似幻，晃花人眼。
如此美麗的場景，讓曾問道在今晚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危機。
下一瞬，每一顆“水珠電燈泡”中都飛出一個“羽鳳仙”。
他被“羽鳳仙”包圍了。
“噗嗤噗嗤噗嗤”
針劍速度快得如同一線光芒，將一個個羽鳳仙刺爆。
他的瞳中飛劍，是日采陽、夜采陰，白天雙目直視太陽，采集太陽之精，夜晚仰視月亮，采集太陰之精，陰陽和合，將兩縷太陰、太陽之光芒，祭煉成為飛劍。
故而能晃花別人雙眼的光芒，絲毫影響不了曾問道的視線。
奈何所有被刺爆的羽鳳仙，都化為點點火光，他始終被光之幻境籠罩。
曾問道面色凝重，始終背在身后的雙手，終于收到胸前，準備掐劍訣，釋放大招。
可一縷劍氣已經來到他頭頂，近在咫尺，讓他頭皮發麻，頭發根根倒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