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今晚迎祥府發生了很多事。”李文判委婉道:“不僅城隍爺遇難,咱西蜀國的太子,也被羽鳳仙殺死。”
“連太子都殺”曾問道面色微變,“那你還猶豫什么?敢殺城隍,敢謀害太子,羽鳳仙膽大包天,罪大惡極。你區區一個文判,難道還敢包庇她?”
“羽鳳仙還殺了妖蟬,就是如來佛祖弟子金蟬子長老的門人。”李文判道。
曾問道面色再變,大變。
“羽鳳仙成仙了?這才多久?我先前聽說,她起初只是不會武功的沙蠻子。”他嗄聲道。
李文判發自內心地感慨道:“就在半年前,她還在北方大荒漠里當野人,別說武功,連字都不認識,穿著獸皮,不懂禮儀。
僅僅半年,她已經脫胎換骨,神姿清發,氣度不輸上邦貴人。
羽鳳仙,果真是天生圣人,有天命在身。”
“我問你羽鳳仙是不是成了仙、為何能殺死妖蟬,你不斷吹捧她是何意,指望幾句話嚇退我?”曾問道喝道。
李文判摳了摳腦袋,糾結道:“她應該沒成仙.我對她不怎么了解,倒是城隍爺,天天派遣鬼神跟蹤她,還記錄了一部‘羽鳳仙文檔’。”
曾問道眼神銳利似劍,“你不敢得罪羽鳳仙,寧愿不斷敷衍我,是欺我寶劍不夠鋒利?”
“鏘”
壓根沒有看到寶劍,曾問道身上空蕩蕩,腰間無劍,身后沒有背劍。
李文判卻感覺自己神魂被一道銳利的劍氣牢牢鎖定。
哪怕他只是偏轉一下腦袋,劍氣都可能割斷他脖子。
“大仙息怒,我真不是敷衍您,您若不信,周圍還有很多人,您可以問他們。”他叫喊時都不敢太大聲,擔心動作幅度太大,被劍氣劃傷。
曾問道掃視一眾鬼神。
他們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低眉順眼,不敢亂說,也不敢亂動。
“你來說。”曾問道隨便指點了一位功曹神。
“大仙,李爺的確沒騙您,我們雖都是城隍爺麾下鬼神,卻和關家、溫家的鬼神不一樣。”
“大仙,您千萬別誤會,小神沒有別的意思,”
見曾問道變了眼神,他語氣慌亂起來,臉上有畏懼也有懊惱,“小神是說,城隍爺讓我們各司其職。盯梢羽鳳仙者,僅有關家、溫家的同僚。”
曾問道皺眉道:“既如此,你讓關家人、溫家人出來答話。”
所有鬼神都看向李文判。
但凡有肉身,能夠汗流浹背,李文判此時已經汗如雨下。
曾問道也看向他,眼神更冷。
“噗通”李文判雙膝一軟,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大仙饒命,大仙饒命,小神無可奈何,沒別的選擇啊!”
曾問道略微掐指,英俊的臉上滿是憤怒,“羽鳳仙竟做得這么絕,屠了關家、溫家滿門?!”
這些年他一直在外面賺功德。
貸款修仙嘛,要做好事賺取功德,償還仙法主人數百“天功”。
最近他在東沙域“莎車國”追蹤一頭千年老僵。
莎車國距離迎祥府足有三千多里。
傍晚的時候,他忽然心血來潮,掐指一算,算到自己的老朋友、大恩人關城隍,竟被歹人謀害。
別說如今天地大劫已至,天機術很不精準。
即便在太平時節,他也無法憑空掐算太多細節信息。
能確定關城隍遇害,都虧他和關老鬼因果太深,關系也太親密。
當時河陽真仙既震驚又憤怒,連千年老僵也不管了,立即啟程往迎祥府趕。
如果騰云駕霧,他得走兩三天才能抵達迎祥府。
騰云駕霧速度慢了點,卻類似“坐騎”,不會消耗多少仙氣和精力。
但他肯定不能忍受這種速度。
他以最快速度飛遁至此,體內仙氣消耗過半。
因為關城隍就住在城隍福地,來到迎祥府后,他壓根沒四處打聽,直接進入城隍福地。
聽到李文判跪地求饒,他又心血來潮、觸動靈機。
稍微一掐算,便發現關家所遭之災,比他先前預想的還要可怕。
“沒有屠滿門,羽鳳仙只斬殺了關家、溫家的鬼神,還殺了參與這次事件的活人”頓了頓,李文判又小聲道:“如果有關家人、溫家人拔劍刺向她,她也沒留手。”
曾問道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煩躁和殺意,道:“只憑羽鳳仙,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找到所有關家、溫家的鬼神。是你,你幫她找到他們?”
李文判道:“大仙,您為何不問羽鳳仙殺城隍爺的原因?”
“是我再問你,不是你問我。”曾問道冷冷道。
李文判剛才已經看到他眼中針對自己的殺意,自然不甘心任由對方擺布。
“大仙,羽鳳仙怎么殺城隍爺和妖蟬,小神不清楚。
但小神知道城隍爺打算挖羽鳳仙的劍骨,替換到關家天鳳小姐身上。
城隍爺在動手時,被羽鳳仙殺死。
但參與這件事的,不止有城隍爺。
還有天鳳小姐的母親和親爹,也就是關文龍。
溫家的老祖宗,關老太君,親自勸說城隍爺對羽鳳仙動手。
故而羽鳳仙要殺他們。
至于關家、溫家的鬼神小神先前就說了,是他們在一直盯梢羽鳳仙。
他們全部參與了這次挖骨一案。”
這番話表面上是在替羽鳳仙的殺人行為找理由,其實是在替他自己辯解:我雖是被逼無奈,卻在幫別人伸張正義,頂多小節有虧,沒有大罪。
“羽鳳仙和您一樣,直接殺到城隍福地。她把劍架在小神脖子上,小神寧死不屈也沒用,迎祥府境內的鬼神不止小神一個。”
迎祥府內的鬼神,當然不止他一個。
但其他鬼神沒有“文判”權能,無法直接號令土地神。
搜捕效率肯定要差很多。
曾問道神色木然,內心卻諸多情緒沸騰。
——老關,奪人神通的事兒,干一次都遺禍無窮,你怎么還一而再再而三即便讓你干成了,又如何?羽鳳仙之名,連天帝都知曉。你奪她的劍骨,天帝縱然不喜歡她,也必定對你的行為十分憤怒。這么簡單的道理,你怎么不明白?
——是了,你多聰明、多謹慎,肯定明白。當初還是你告誡我,莫要太貪,換心已結下莫大因果,再換其它部位,弊遠大于利。
你必定是被家人所累,被逼無奈.唉,當初你還勸我看透紅塵、專心大道,別被情愛所絆。你為鬼神,更應該大公無私啊!
“幫我找到羽鳳仙,我放你走。”他漠然說道。
李文判先松了一口氣,又委婉勸道:“大仙,羽鳳仙今晚殺了很多人。
她只有一個人,城隍爺、太子爺、妖蟬卻三方聯手。
西八仙、太子門客,加起來數十位奇人異士,都不比人仙弱。
還有黑龍禁衛、數千城防營您別以為羽鳳仙玩弄陰謀詭計,沒有和妖蟬面對面。
他們的戰斗波及大半個府城,火焰形成洪流,淹沒了幾條街。
佛光照耀大地,連鬼神陷入其中,都難以動彈。
不曉得是什么神通,但一定強大無比,能輕松毀滅迎祥府。”
曾問道輕嘆道:“有些事必須要做。”
李文判壓低聲音,道:“大仙,太子爺和妖蟬也死了,雒都李家、西方靈山,不會沒有反應。”
“對了,還有上邦的蠱劍仙蟲達,他早晚來迎祥府找羽鳳仙。”
曾問道驚疑道:“蟲大師為何要找羽鳳仙?”
“羽鳳仙殺了他弟子,賀玄。”李文判快速把這次沖突的經過講述一遍。
曾問道感慨道:“義薄云天的羽鳳仙,果然名不虛傳。
但她也是個無知的瘋子,她壓根不曉得‘蠱劍仙’代表了什么。
大秦六大劍仙,沒一個是易于之輩。”
“她大概知道,小神聽城隍爺說,羽鳳仙很精明,故意用劍骨去感受蟲達劍仙留在賀玄體內的劍氣。”李文判道。
曾問道冷笑道:“那道劍氣不是蟲大師的極限,只是賀玄能承受的極限。”
李文判怔了怔,若有所悟道:“好像的確是這樣,釋放那道劍氣后,賀玄脖子以下,皮肉糜爛,仿佛慘遭凌遲,臟器都露了出來。
不用羽鳳仙動手,他已經瀕死。”
曾問道收斂情緒,喝道:“別廢話,帶我找到羽鳳仙。”
李文判疑惑道:“您既然知道蟲達劍仙有多強,也知道佛門必定找她,為何還要去冒險?”
他臉一白,又驚慌改口,“啊,小神沒別的意思,小神只是覺得沒必要冒險.不是冒險。大仙神通蓋世,必定能斬殺羽鳳仙,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曾問道淡淡道:“羽鳳仙若能殺了我,我認了。
你嘰嘰歪歪,若被我砍了,是不是也認了?”
李文判不說話了,立即念咒召喚附近的土地神。
他是府城陰司“二把手”,現在只是用自己的權柄,通知府城隍治下的土地,并非施展驅神馭鬼的術法。
不一會兒,一團團帶著香火氣息的灰白煙霧,在李文判身前地面騰起,一個個身材矮小的老頭,打著旋兒從地里鉆出來。
出來后,依舊原地轉了幾圈,才降低速度,穩住身子停下來。
“李爺,今晚怎么還沒完沒了了呢?”有土地神抱怨。
“李爺,您又喚咱們來干什么?羽仙子還沒殺夠?”也有土地神了解李爺的難處,直接詢問任務,不墨跡抱怨。
“咳,請諸位在附近找找看,看能否找到羽鳳仙。”李文判神情不自然地說。
一邊說,還一邊偷偷用眼角余光去觀察河陽真仙的臉色。
曾問道臉色很難看,顯然明白了關、溫兩家人,是如何被羽鳳仙一一斬殺的。
“李爺,您說清楚呀,幫羽鳳仙找誰?”土地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不是幫羽鳳仙找誰,這次是找羽鳳仙。”李文判道。
立即有土地高叫起來,“李爺,你夾腦風了?從來只有避開大魔星羽鳳仙的,你怎么還要去找她?”
“李爺,迎祥府好不容易安寧下來,又找羽鳳仙干啥呢?”
“看到羽鳳仙,我腿肚子都在打顫,還主動去尋她,李爺,你糊涂啊!”
“非是我找羽鳳仙”李文判指著邊上氣息內斂、猶如凡人的青袍道人,“這位是河陽真仙,曾大仙和咱城隍爺關系莫逆,你們都曉得。”
“原來大仙駕到,小神有禮了。”眾土地慌忙行禮,心里也明白了搜索羽鳳仙的緣由:果然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前半夜羽鳳仙利用他們撲殺關家人、溫家人。
半夜都沒完全過去,為關家報仇的大仙就來了。
但凡羽鳳仙還在府城范圍內,他們肯定能快速找到她。
可羽鳳仙連妖蟬都殺了,殺妖蟬的手段未知,真仙去了能有用?
真仙自己陷進去也就罷了,可若是激怒羽鳳仙,連累他們被她憎恨,她像削蘿卜一樣,將他們一劍一個,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