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女碧婼聽著聽著,忽然覺得“名錄仙籍”有些熟悉。
像是前世的上戶口。
“我還沒成仙,能夠名錄仙籍?”
春鸝仙子笑道:“你看,你又在說外行話了。不名錄仙籍,如何成仙?”
鮫女碧婼道:“難不成在昆侖入仙籍后,就直接成仙了?”
春鸝仙子道:“你若是真能名錄仙籍,的確可以直接成仙。但名錄仙籍本身也很復雜,并不是直接在‘昆侖青簡’上刻錄你的名字,你便突然成仙了道。
是你具備了某些資格,才能在青簡上留名。
基本上和白前輩的‘登錄天籍’是一樣的過程。
白前輩不是死在天劫中嗎?
天劫是考驗,通過考驗,才能白日飛升,入天庭成為仙官。
這些被長輩帶來參加王母壽宴的妹妹們,便希望見到王母娘娘,得到王母考驗與認可,然后名入昆侖仙籍,從此成為逍遙散仙。”
鮫女碧婼越發覺得“名錄仙籍”像外地人到首都、魔都上戶口了。
“一般都有哪些考驗?”她問道。
春鸝仙子道:“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考驗也各不相同。
但對我們異類得道的散仙,總結起來無非四個字‘內外雙修’。
內修真法,咽氣朝拜、存神默咒,以致三尸除滅,冥心至道,超脫名利。
內修已滿,接著外修功德。
救人濟物,柔和雅靜,無欲無為,至孝至忠,功滿三千之時,自然就達到了王母娘娘的要求。”
鮫女碧婼若有所悟。
西昆侖的戶口,果然不是這么好上的。
這套“內外雙修”,難度真不低。
內修真法,是要自身道行達到真仙之境,或者說,至少要接近仙體。
不僅是煉氣境界,還有心靈境界,要除滅三尸呢!
對如今的小羽而言,斬三尸都是尚未接觸到的“高等課程”。
之后外修功德,也不艱難,要功滿三千.這個三千,大概是虛指數量多,并不是真的三千功德。
或者西昆侖與天庭“仙籍”不同,存在功德“匯率”?
天庭的一個功德值,抵得上西昆侖十點?
畢竟飛升天庭,也才需要三五百的功德。
“碧婼妹妹,你如今雖未成仙,道行卻不算低,入道頗深,怎么還不明白自己的道?”絳霄仙子疑惑道。
鮫女碧婼道:“我境界低,目前還在煉氣壯神,距離斬三尸都有無盡遠呢!”
絳霄仙子嚴肅道:“三尸要盡除,越快越好,煉氣壯神、鍛體養丹,反而可以慢慢來。”
鮫女碧婼訕笑道:“我還不曉得除滅三尸之法”
絳霄仙子問道:“昆侖君帶你來西昆侖參加王母壽誕,莫非就是讓你先學道,補充不足?”
——昆侖君如今在哪兒?咱都不曉得了。
鮫女碧婼心里有了些焦躁。
一個謊言說出來時簡單,可要終結謊言的副作用,真有點難。
如果這群仙客一直是陌生人,她不會焦躁。
可這會兒熟悉了,她還頗為喜歡與他們相處的氣氛。再對他們撒謊,她心里就不舒暢了。
“昆侖君不曉得去哪了,等會進了昆侖圃,我找山上的大仙打聽一下。”
她倒是始終自信:昆侖君絕對是一位與王母娘娘關系頗深的大神。
昆侖君是大神,神威蓋世,她親眼所見,不會有假。
與西王母有關系,是昆侖君自個兒說的,這種事上沒必要撒謊。
“王母娘娘經常向大家傳授道法嗎?”
絳霄仙子道:“親自公開講道的時候比較少,多是玄女娘娘或別的大仙代講。
而且娘娘也不直接傳授供我們修行的仙法。
只講述大道至理,能領悟到什么,靠各人的緣法和天分。
我們這群朋友,經常一起聽道論道,可具體的修行功法,往往各不相同。”
鮫女碧婼又問:“姐姐先前讓我盡快斬三尸,莫非斬三尸很容易?我是說對比煉氣存神。”
根據她前世從網絡中得到的“經驗”,斬三尸應該是非常高等的境界。
斬了三尸,直接成圣。
怎么到了這兒,連個“雜牌仙人”都能除滅三尸?
絳霄仙子道:“讓你盡快斬三尸,就因為越拖到后面越難。
具體要如何斬除三尸神,還得看你自己。
每個人的稟賦不一樣,適合我的未必適合你。”
跟這群仙客談論道法,讓鮫女碧婼收獲巨大。
仙客雖然“雜牌子”,可該有的“零部件”,他們一個不少。
頂多質量差點,還沒名牌標簽(玄門正道的門派傳承)。
唯一缺點,這群散仙很不喜歡談論道法。
他們“談玄論道”的內容,往往是與修煉關系不大、主要修身養性的“雜學”。
鮫女碧婼拉著絳霄仙子、春鸝仙子談了沒一會兒,她們便頗為不耐煩,又開始歡快地唱歌兒。
弄得鮫女碧婼都有點懷疑她們神經病。
可仔細一想,唱歌本就是她們(鳥兒)的天性,人家已經成仙了道。往上走,上不去,往下.名錄仙籍了(入編上岸了),不用擔心階級滑落。
為何不放任天性,追逐自由?
這會兒拉著人家討論修行之法,仿佛在暑期,拉著剛高考結束、收到名校offer的準大一新生,重做幾套高考模擬題。
人家會有什么反應,可想而知。
跟這群逍遙散仙比,時刻想著鉆研道法、提升實力與境界的鮫女碧婼,倒是個格格不入的“神經病卷王”。
“唉,將來一定要找個機會,將翠兒姐帶過來,她才最適合這兒的環境。”她在心里默默感慨道。
不過昆侖圃是福天洞地,連這群散仙也無法長期居住。帶翠兒姐來這兒容易,只怕無法進入龜山春山西那之都。
反正只是和這群與世無爭、沒有爾虞我詐的散仙交往,可以去他們洞府聯誼嘛!
她心里剛冒出找幾位好姐姐索要聯系方式的念頭,又想起自己目前的處境。
正常情況下,要別人的聯系方式時,也得留下自己的聯系方式。
她現在偽裝身份,如何告訴他們自己的電話號碼、家庭住址?
——唉,與人相交,果然不應該撒謊。若是以真實身份到此,“太宰羽”還不成為全場最耀眼的明星?
不過,太宰羽能收到散仙們的敬重與追捧,八成要被拒接在昆侖圃之外。
畢竟她得罪了瑤池之主的老公要是真見到西王母,被她認出身份.至少能先賺個“王母老娘”.
在鮫女碧婼的胡思亂想中,一輪紅日緩緩從東方升起。
昆侖圃外面的日出,十分美麗。
第一次見到時,鮫女碧婼沉醉其中,看了大半個時辰。第二次一邊聊天一邊看現在,她看向北邊的“天門”,將占據小半個天空的紅日,拋在腦后。
無論是八角亭內的貴人,還是盤坐在石頭上的仙客,這會兒都站起身,自發走向北邊的山道。
一級級兩丈寬的石階,沿著山道一直往上,大概攀升到三十丈高,便被仙霧遮蔽了形體。
再往上,更是云山霧繞,連山體樹木都看不清。
即便仙人開啟靈眼,也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停泊飛車的懸崖,和上方的昆侖圃,雖然都在昆侖山上,卻屬于不同的“世界”。
昆侖山太過巨大,連山脈中的一座山峰(玉龜山),都同時處于三個世界:人間界,中界,天庭。
懸崖就是昆侖山在人間界的邊境。
“開天門了。”仙客中傳來一聲高呼。
鮫女碧婼沒看到門,只見到籠罩在石階與樹木上的仙霧,在迅速散去。
從別的方向去看仙城,依舊仙霧籠罩,瞧不真切。
順著兩丈寬的山道,朝著上方看,則漸漸看到清晰的景觀。
最引人注目的是高大連接天宇的宮殿。
它太過巨大,從山道看,只能看到一角。
建筑建立在碧綠基臺上,以朱紫色的石塊為磚,屋檐用玉石筑成,窗戶鑲嵌青碧色的彩色紗簾。
初生的日頭也照耀在中界,落在宮殿上,漫反射七彩之光,照耀四方,美麗又夢幻。
比鮫女碧婼期望中的仙境更加美好。
“那棟宮殿莫非是‘十二玉樓’中的一棟?”她小聲問道。
絳霄仙子輕輕點頭,“那是綠朱樓。”
“那么大,能住多少人啊!”鮫女碧婼喃喃道。
“不住人,里面都藏著世間所有的書籍。住在樓里的仙官,有成千上萬,他們專門負責從天下搜集新出的典籍。”絳霄仙子道。
山道上的仙霧散盡,直接與上方的仙城相連。
一陣悠揚的簫聲,從仙城中飄出來。
不是人在吹簫,是城外的白樺樹在“唱歌”。
樹干猶如美玉,高達七八百丈,垂落的碧青枝條千萬根,即便沒有風吹來,枝條也在輕輕搖擺。
不是風讓它們動,是它們自己在動,在演奏充滿神韻的仙樂。
起初只有簫聲獨奏,接著各種各樣的樂器聲都出現了,還極為和諧。
“那些白樺樹一直在唱歌,還是在歡迎我們?”鮫女碧婼問道。
“它們會一直演奏‘九奏八會之音’,但從來不重復。等你入了仙城,很快就會適應始終有仙樂繞耳的氛圍,就像凡人習慣耳邊安靜無聲。”
頓了頓,絳霄仙子又道:“你應該知道六道中的‘天人道’吧?中界住了很多天人,有些天人不會說話,一輩子都在用歌聲、笑聲與人交流。”
“笑一輩子,唱一輩子,想一想就累得慌。”鮫女碧婼道。
絳霄仙子翻了個白眼,“你這是凡人的思維。天人在唱歌與歡笑時,心情始終與凡人歡笑時一樣。
你自己回想,你在歡笑唱歌時累不累?
那時你只會覺得歡快,壓根想不到累。
或者說,你只有在歡樂時,才會笑,會唱歌。
而天人一輩子都在享受那樣的歡樂與純粹。”
“別說了,安香大仙下來了。我們快過去。”蕭寒居士低聲提醒一句,跟著人群往前走。
絳霄仙子和鮫女碧婼不再嘀咕,也跟了上去。
這會兒山道石階上,也下來了一群仙女。
她們的衣裙看著頗為“古老”,上面繡了虎形花紋,與“時興”的秦朝服飾差別非常明顯秦朝服飾多繡云紋。
鮫女碧婼見過的老古董,僅有防風祭一個。
那巨人只在腰間圍了一條獸皮,無法成為古典服飾的參考。
領頭的仙女應該就是段安香,她兩手空空,美麗的臉龐上有恬靜的微笑。
她身后跟著九位仙女、九位小童。
小童和八角亭招待貴客的青童一樣,白白嫩嫩的小胖墩兒,看著很有福氣。
若不開口,不露出各種表情,還很討喜。
不過青童穿著青衣,是個小道童。
跟在段安香身后的小童,則穿著彩色的羽衣,非常華美。
小童和仙女手中捧著如意、寶幢、彩番、壽扇等吉祥飾物。
“讓諸位仙友久等了,閬風苑已經準備好酒水宴席,玄女娘娘也已降臨,請大家隨我來吧!”
安香大仙沒有與眾人客套。
等仙女和羽童在石階兩邊排開,她直接笑著伸手,邀請眾仙客上山。
眾仙客算是常客了,也沒弄些虛頭巴腦的禮節,直接邁開雙腿,往石階上爬。
不一會兒鮫女碧婼,也來到了石階上。
“咦,你是誰,我怎么不認識你?”安香大仙秀眉微皺,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