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露出一個笑容,符合興化真人理想中門人弟子的謙遜笑容。
在一旁,江紅瓊冷不丁的看了季明一眼,這讓季明的笑容僵硬了幾分。
“金童,上府在這一次大會上將對你委以重任。
盡管你才剛剛煉成龍虎,底蘊略有不足,但是師傅也就是當代太平老真君在道籍中翻查你歷來的修行軌跡,知道你非能以常理待之。
所以這一次將任你為本次斗法中的太平道將之一,統攝山下陰世鬼國中的一營老鬼,去黎嶺中拔除最艱難的,最險要的盤岵重地、要地。
同樣被任命的道將,在太平山還有七位,都是山上的中流砥柱啊!
像是這么一股勁的都潑灑了出去,在那險惡戰爭中淬煉,我真是不忍心,可我又不得不認同師兄那一番‘血火淬金’的真道理。”
“還有哪七位?”
季明問道。
“上府有張霄元,甲峰有羅姬、劉安、徐偃子,乙峰則有覺光和尚、米龍雀,天河峰的是幽融子。”興化真人說道。
“師兄,下壇兵馬之中,受到施食煉度的鬼營兵馬天差地別,其中的門道頗多。”
霖水君當著興化真人的面提醒道。
興化真人撫須搖頭,道:“老營兵馬早已分好,你們不必操心這一件事,不會有太大區別的,你們更該操心如何統率老營,如何在那黎嶺中的拔除目標。”
“哪個目標?”
季明皺眉問道。
“總的來說,在打上盤岵大山前,有幾個重點的搗毀之地,比如重要的大坊、鬼市,用于豢養丹頭源頭靈物的山川靈地,煉器大礦所在,為盤岵造就“新血”的幾所大寨等等。
金童你的目標是嶺南的兩所大寨,一處養丹源之地,一座礦山。
這些需要打擊搗毀的目標,都是山上花了極大代價,還有長久的時間,一點點的摸索出它們的情況,每拔除一個,盤岵大山便削弱一分。”
“我們呢?“
江紅瓊問道。
聽到江紅瓊的問題,二君也是認真來聽。
“你們會被分配到各個道將麾下,由上府統一分配,行動會受到道將和考弊司的陰判監督,也只對這兩位負責。”
“如此的分配,未來就是依附在道將的身上,我們所取得的戰果幾乎全看那一位道將的道行、謀略、能力,還有關系等等因素。”
江紅瓊的眸子透露出一種靈性,思維的靈性,季明由衷的欣賞這樣的靈性。
興化真人看著江紅瓊,看著這一位在底層道民群體中頗有威望者,道:“如何配比,上府定然是有考量,如果你自認為有超群出眾的道行,可以寫一份奏帖,呈于上府,可為游奕使,在各處穿插。”
見江紅瓊欲言又止,興化真人抬手說道:“紅瓊,我知道你還要說什么,你將來是有資格入上府「閉目院」中任職,參與山上秘要大略的制定。
但是現在的你關心底層道民在戰爭中的獲利,關心戰后歸化地的治理、道學傳播,關心盤岵修士帶藝降山后的修行問題,這些還是為時過早了。
現在的條件遠遠沒到解決這些問題的時候,起碼是在平了盤岵大山之后。”
江紅瓊面色肅然,道:“一切為戰爭讓步,這個道理我很明白,但是我有責任讓上府聽到一些聲音,單純的勝利不是解決問題的法寶。”
“有道理。”
季明眼神一動,忽然說道。
“向外揮刀難,而向內揮刀更難,太平山不只是有三峰一府,也不只是有五方道土分壇,還有在外開辟了太平法脈的分壇弟子。
他們中的多數沒有固定的丹頭來源,沒有賞識自己的高人前輩,日日辛苦奔波鄉里,靠著掃除邪祟惡鬼,超度亡魂,為人謄寫懺書,獲得微薄的陰德和符錢。
此外,還要學習醮法,哪怕是最靈驗的,請召三元天尊的封土醮亦是需耗數十符錢。
其它的,如供奉南斗神真,以求那神真降法來煉器開光、斗法增功等等,開銷便如流水一般。
單就這些已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導致偏遠之地的分壇弟子,年年有幾個逆叛之輩,或是歸入旁門,或是皈依了外道。”
季明為何這樣說,自不是附和江紅瓊,而是附和于上府陸道君,他知道道君有顆銳意革新之心,他先在此埋下一個引子,證己亦有此心,不至于將來被劃分到頑固的保守派里。
二君面面相覷,不知道從斗法之事,怎的又轉到這樣的事情上,面色緊張,不敢胡亂發言。
興化真人輕笑幾聲,道:“還是那句話,先打好眼前這一場大戰,你不是一次能夠簡單結束的戰爭,那南姥神山不會袖手旁觀的。”
說著,真人匆匆離開廬中。
真人離開了,似乎也將嚴肅話題的氣氛帶走,廬中輕松了一點。
“沒料到金童高高在上,竟也能體恤底層小修的疾苦。”江紅瓊那漂亮的大眼睛中閃過莫名神色,又道:“不過你就這么急著同我撇清關系嗎?”
“來了!”
季明心道。
廬中,二君早已不見了身影。
“看得出來,江師姐非是一般女子,胸有大志,絕非是拘泥于兒女情長之人,在這上面,我們是同路人。”
季明說道。
“不對。”
“不對?”
季明詫異道。
“我沒有大志向,你剛才聽真人說我關心這樣的,那樣的問題,不過是因為我看到太多因為困頓生活而沮喪的小修,我們其實有相同的處境。”
“你是玄壇真人的親女,是龍虎高功,是鎮虎翁的徒孫,在你這里法、財、侶、地一個不缺,你會和小修會有一樣的處境?”
季明明顯不信。
“我們都能看到修行的極限,很容易就能看到,你卻沒有,羅姬也沒有,那位上府的張霄元更沒有,遠遠沒有,所以我對你刮目相看,因為我們都很難注意到下面。”
季明有些無言以對,他在同一個有思想的坤道談話,她會思考世上一切合理,不合理的事情,這樣的女子恐怕只有玄壇真人才能養出來。
越修行越發現有許多類似這樣的女子,走上修行之路,意味著脫離了封建禮教束縛,思想上都會有些格格不入,聰明的像素素,不聰明的就像.大師姐玉羅庵主,憤世嫉俗。
“這樣才有趣!”
季明心中暗道。
接下來就是太平大會了,季明自認為已經準備好,可以從容的迎接這一場大變,在大會之后,他需要在鶴觀開一次小會,將鶴觀,將更多的人帶上戰車。
修行苦多,唯劫而升,他需要柴薪,大量的柴薪,為他而戰,為他燃燒的柴薪,徹底的燒旺他一口爐子,燒出一顆圓坨坨,光灼灼的金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