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壇定八將,八將安惡嶺。”
玉氣之上,陸道君開口,落定了這次大會最重要的事情。
接著,便是其余道眾的安排,有分配為八將附從,有穿插嶺中各地,為游奕使的,有的被分入各大坊中,制府煉丹,還有的編為后勤。
季明聽下來,能真正參與到斗法中的,少之又少。
這不是凡人戰爭,不是萬人血肉對拼,乃是偉力集于一身的斗法之戰,決勝點更多的在于精銳的個體,道徒道民沒有一技之長,沒有神真庇佑,那就是炮灰。
當然,這不意味著季明否定大部分,否定集體。力有窮時,法有劫末,個體奠定勝利,集體則支撐和延續這份勝利。
在大會結束后,戰爭的氣氛更加濃烈,聚在山上山下的道人被一一領走,去往各地各處,為二戰奉獻力量,所有人都被打亂,關系、人情等都得重新建立。
他們恐慌著,更多的是期待,如果只要富足,完全可以散居世俗中、鬧市里,趕來參加大會,不就是為了那一絲不切實際的長生神仙夢。
大會后五日,上府執事仍在分配弟子,安排任務。
在等待分配的這些人中,有一童子,胖頭大耳的,扎著兩個丫髻,一身粗布麻衣,擠開人群,沖到上府的執事面前,道:“我要去張道將麾下任差。”
執事一聽此話便有惱意,待看見童子生得一副通真達靈之貌,遂耐心解釋起來。
“八位道將自有擇人選錄之權,不過據我所知,我們上府的張師兄一般會選親熟的弟子在旁聽用,且需有法術在手,法器傍身的.”
童子打斷的道:“我是說另外一位張師兄。”
“金童!”
執事了然點頭,認真的看了一眼這位童子,道:“金童師兄早在大會結束后第一天,便點了鶴觀的全部弟子,及其法嚴別院、四悲云寺中的部分弟子。”
“那怎么才能去金童師兄那里?”
童子焦急的問道。
執事拍了拍手中簿子,道:“注了道籍的,山上自有分配,你叫何名?”
“如意,丁如意。”
童子說道。
執事翻開簿子,掃了一眼,道:“你運氣不錯,本方道院弟子,被分到宗絕大坊內的火室丹房,只要積滿工時,就可被任為火工道人,享符錢三十,貝珠一盒,精米一斗的月俸。”
“不,我就要去金童師兄那里。“
丁如意執著的道。
執事有些無奈,看了旁邊等待的弟子,正要出使身中力士將此童子逐到一邊,忽感袖中多了些物件,忙將手縮入袖中,摸出幾顆珠子。
悄悄一看,珠上氤氳五彩,正是珍品無疑。
“什么時候塞給我的。”
執事心中一驚,暗道一聲,再次看了看簿子,這簿子上的信息都是從每個人的道籍上抄錄下的,基本上涵蓋了道民身上的重要經歷。
按照簿上記錄,這個道童來本方道院來歷不詳,沒過多久便過了道民考,道籍有注。
“請執事指點。”
丁如意抬手抱拳道。
“呵呵~丁師弟不必如此。”短短一瞬間,這位執事便決定賣這個好,道:“若你意愿強烈,上府也不會阻止,不過你若明說與金童師兄的關系,我這里好辦許多。”
“金童師兄與我有救命之恩。”
丁如意這般道。
“好,這般夠了。
我先將你安排到蘭蔭方的雷洗大坊中的一處符房,那是金童師兄的道產之一,儲備些基礎的甲馬符、避瘴符等等,還有金童師兄新制的一類薪符。
你若在那里做得好,金童師兄自然會見你。”
“好,就去這里,請執事安排。”
丁如意樂道。
執事看著這個天真的童子,笑道:“那你可得努力了,金童師兄不日將輕裝先行,領著老營兵馬繞過嶺中群山,抵于嶺南之地,也就是盤岵后方。
他將要配合嶺北的五大道將,在南北首尾相擊,這留給你的時間可不多了。”
鶴鳴方,鶴觀。
大會結束的小會在此召開,在這里每個人都急于找到自己的角色,更靠近道將身邊的角色。
這一場小會季明沒有出面,全權交給了鼠四和錢庚,鶴觀里的這些人都不是決定大局的人,沒必要一一會見,收買人心,保證賞罰公正即可。
在觀中,一位遠客領著一隊僧人過來。
這些僧人受到接見,同鶴觀弟子,還有部分法嚴別院的弟子,一同參與小會,聽受安排,不過這位遠客卻獨自的來到了祖祠這里。
他在祠外平復許久,可心緒總難安寧,手中持珠被撥出火花一般。
在祖祠內,熟悉的,猶如夢魘般的聲音隱約的響起,他知道那人定然覺察自己在門外,但自己就是跨不進去,不敢再面對這個人。
特別是在這人行使特權,征召他們四悲云寺弟子的時候,在他那四悲云寺里,只因這征召,已掀起了一場大亂。
他擦了擦光滑腦門上的汗水,走入祠堂中,正見當中一位道人,坐在那名為「百無禁忌」的懸空垂幔的法壇上,對壇上三四個道人說話。
“道君予我特權,諸位在斗法之中,無論大功小績,我定然不吝陰德、符錢等等,都會給予。”
壇上,季明對著眾人說道。
“這樣的支持,在外獨建一宗都夠了。”
霖水君不無感嘆的道。
宣景道人看著剛剛到來的,滿頭大汗的四悲云寺覺光主持,而后轉過頭來,道:“看得出來,上府在盡一切努力,為道將提供最好的條件,不然二君分配不到師兄身邊。”
霖水君贊同的點頭,另一位坐于此處的溫道玉說道:“不錯,不過若是短時間做不成成績,那么特權和資源會集中那些做出成績的道將身上。
太平山下一代的真人,將最先從八位道將這里晉得。”
在說完這一番話,溫道玉發覺大家有些安靜,氣氛一時微滯,立馬意識到問題。
金童在道將中或許不是最弱的,但其在龍虎高功上的積累必定不是靠前的那幾個,在三境后期龍虎交媾的功課中,身中金血還未盡數大換。
若是這樣,即便立功最大,也很難最先晉得金丹的,因為很多積累需要時間,他剛才一番話有些觸及禁忌的意思。
霖水君眼睛微瞇,冷笑的說道:“蟄龍子不愧為獨當一面的游奕使。”
溫道玉苦笑一聲,趕緊示弱賣慘,“不過是因為我負責南荒天騰山這邊的籠絡事宜,近來又和天騰山一脈下的弟子黃玲結成道侶,所以才得以被委任為游奕使。
這名頭好聽,可就是用來示恩于天騰山,因為在上府看來,我已算半個天騰山之人。”
“好了。”
季明出聲,聲音立止。
“霖水君,還有在福地觀想的接火君,蟄龍子,以及宣景,你們同我一道坐在這被喚作百無禁忌的法壇上,面對祠堂中的祖師牌位,就證明在我心中已是自家人。
既是一家人,那便不說兩家話,將來日子還長。”
說著,季明看向了現任四悲云寺主持智光,道:“你想上這法壇嗎?”
“想!”
智光合十道。
季明看著智光,一直看到對方汗流浹背,才道:“旁的也不多說,非常時期,當行非常之法,讓寺里交出合山方灑法洞那素羅師妹濟海師太的首級,其余人我一概不追究,往事便算翻篇了。”
這樣直白的話讓眾人齊齊發愣,但又很快覺得正常。
這里的每個人都和季明打過不止一次的交道,都清楚季明真正的行事風格,不過金童平時還有遮掩,但是在戰時,在背負壓力之下,金童必須快刀斬亂麻。
在大會結束第一天,金童第一個行使征召之權,征來四悲云寺的部分弟子時,就已經決定了一些人的生死。
“濟海師太我聽說過。”
宣景對智光溫和勸道:“當年素羅身死,就是她第一個站出來聲討師兄,這些年她可不怎么安分,串聯許多人意圖報復,犧牲她一個快圓寂的,換取闔寺上下往后千百年的安寧,這買賣誰都會算。”
“是。”
智光身上袈裟濕透,取出一個匣子奉上。
“師太,還有寺中其他逆黨之首級,都已銷制好,封在這匣中。”
“你動手的?”
季明問道。
智光叩首,不敢抬頭,雙目流淚,道:“稟師兄,是這濟海妖尼自己動手的,定是被您的威德所攝,從而伐盡逆黨,并自戕而亡。”
“哈哈~”
季明笑了起來,眾人齊笑,智光也在笑,哭中帶笑。
“果然是畏威不畏德,不過敢于自我犧牲,倒也有些魄力,是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