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明前,錢庚正拿著一堆的金簡,說道:“上府敕令,諸般嘉獎如下:
道將靈虛子克定嶺南有功,拔除丹源之地「江浦積尸地」,煉器礦山三座,掃除大小蠻寨八所。
今太平山諸真議定,真君上府發令,有賜陰德八百功,符錢三千五百二十一枚,珍品貝珠三百二十五顆,另有三百年參王一株。
游奕使蟄龍子協助道將有功,招撫南荒有功。
其于江浦伏陰僵三頭,剿厲鬼一十一只,另降有盤岵弟子,及其散修數名,協同破寨一所,有賜陰德六百二十功,符錢兩千三百枚,珍品貝珠一百三十顆,煉器精英八錢。
霖水君于江浦伏陰僵兩頭,剿厲鬼一十三只,伏有盤岵親傳吳東野,盤岵駐寨弟子數名,協同破寨兩所等,諸功有記,有賜陰德四百三十二功,符錢兩千七百枚,珍品貝珠一百顆,老藥兩株。
錢庚一口氣念完,將一堆的金簡放下,道:“老爺,如無調整,我便宣讀于眾,發放恩賞。”
季明點了點頭,道:“嶺南大半寨城已是平定,多賴眾道用功,如今上府恩賞議定,便從速從快的發下。此事你親自督辦,不可經由他手。”
“是!”
錢庚歡喜的道。
“那位孟真人可有動靜?”
季明問道。
“沒有。”聽到老爺問起孟真人,錢庚心中忐忑,道:“即便我等攻城破寨,一路勢如破竹,可從未見此人蹤跡,仿佛他消失在了嶺南。”
在季明思索那位孟南孟真人目的為何時,錢庚又道:”老爺,嶺南的大寨已經基本平定,但是叛亂偶有發生,如今眾道鎮壓多回了。”
“執行的如何?”
季明隨口問道,這件事已快被他拋在腦后
木叉山四將三死一降,盤岵大山的孟真人蟄伏不出,嶺南明面再無波瀾,故而季明沒怎么關注這件板上定釘的事情,一直隱在江浦修行。
“都在嚴格按照標準。”
錢庚欲言又止的道。
“標準?!”
季明愣了一下,道:“偶爾有所敷衍的,也不用過于苛責,畢竟屠戮過甚,也是有損陰德,屆時我還得多寫幾份文書,請上府替他們補了陰德。”
“這”
錢庚沒料的老爺沒這般說話,道:“本來大家都有遲疑,只在頭幾次鎮壓中努力遵守標準,后來覺察南蠻為化外之民,即便屠戮過重,陰德亦是不曾大損,故而其中一些弟子超出了標準。”
“殺了多少?”
季明問道,
“三分之一!”
“多少?”
季明聲音明顯大了些。
“十六萬。”
錢庚硬著頭皮道。
季明沉默了下來,這十六萬顯然不只是城寨蠻兵,其中不知道多少老弱婦孺,即便季明這等薄涼之輩,亦是感覺一股冷氣從脊椎骨上竄來。
他倒不是善心泛濫,而是沒想到會是這個數字。
他早前估計大概是六七萬左右,在這六七萬中的一半應該是南蠻兵卒,另外一半就是他可以接受的,能用于震懾諸寨的屠戮數字。
另外,在這里只有二君、溫道玉等寥寥數人有大規模屠戮的手段。
至于其他人,便是蠻民一個個引頸待割,也需好些天才能完成標準,顯然十六萬這個數字,一定是激發了許多人的主觀能動性,讓他們開始流程化、規模化的屠殺。
流程化和規模化讓他聯想到一些殘酷的方式,這種聯想顯然讓他的人性感到不適,甚至一度自我懷疑,但他很快克服了這一點。
季明知道這樣的疏忽,對生靈傷害的誤判,在往后不會因為這次的教訓而得到改正,甚至得道成仙之后,一念之差而使蒼生蒙難。
他無意過多警醒,因為現在所考慮的事情涉及了方方面面,類似這樣的事情反而是對他影響最小的一面。
現在他前所未有的感受到決定自己立場的,不是什么對錯好壞,而是自己所處的位置,自踏上修行路,基于凡人的觀點思想已經越來越淡。
這還真是圣人不死,大盜不止。
“老爺,在這其中有人在刻意引導。”
錢庚說道。
“是他?”
季明念頭一轉,問道。
“是的,就是那位長者。”
“我知道了。”
季明微微頷首,再道:“給鼠四去信一封,讓他遮掩此事,就說一些盤岵弟子意外掘開了一條地脈,致使大山生機流失,自然不在,損敗了自身陰德,請上府酌情補償。
至于這十六萬的嶺南蠻民,在文書上改成六萬,呈于上府。”
“明白了,老爺。”
錢庚點了點頭,取了一根玉簡,一邊落字其中,一邊說道:“克定嶺南,大小亂變二十六起,清剿蠻兵四萬余眾,株連者一萬余人,死傷共計六萬之眾。”
“嶺南現在民情如何?”
季明問道。
在殺了這般多的人后,季明料想嶺南各寨應該“心平氣和”一點,不至于不過腦子的擅起刀兵了。
錢庚輕笑了兩聲,試圖說些輕松點的笑話,道:“這些南蠻應該是茫然和恐懼,畢竟這么千人千人的屠殺,怎么看都是奔著亡族滅種來的。”
說著,錢庚又干笑了兩聲,從老爺的目光中,他知道自己這個笑話并不好笑,隨即找了個借口去處理雜務。
在江浦積尸地中,一處破爛樓閣上,降服的陰僵就被禁在這里,此處無一人看守,但是那些陰僵沒一個逃逸,老實的待在這里。
季明沒有驚動任何人,悄然來到此處。
入得閣樓中,可見一派燈火通明,歡慶宴飲之景,同外面鬼氣森森,白骨浮土,破敗蕭索的環境似是兩個天地。
“貴人請入內!“
兩個挑著大紅燈籠的鬼婢盈盈一拜,在前引路的道。
兩婢在前,季明在后,他被引到前面,那些個陰僵抖擻著精神,猶自端著金杯玉盞,散披著一頭枯發,均是一副縱意發醉的模樣。
幾個陰僵瞅見生人過來,鼻頭一抖,聞見氣息,醉意去了三分,再使那一對青白的眼珠定神去看,待看清來人,頓時嚇得鼠竄起來。
“魔王!
魔王!”
有陰僵顫聲喊道。
殺蠻十六萬的名聲,縱使陰僵聽了也是膽顫。
在此間,一位陰僵獨坐其中,一副道人打扮,寬袖下那枯柴似的尸臂內,托持一柄塵尾。這道人的旁邊,一小沙彌坐在那里,結跏趺坐,誦經不止。
“老爺!”
沙彌合十,對季明問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