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智有推開門走了進去。看小說就來
里邊一派奢華。
三面黑色真皮沙發,白色大理石茶幾。
連地板鋪的都是高級毛毯。
上邊懸著漂亮的大燈。
不愧是總部單位,整兒一個寬敞、高級。
陸橋山西裝革履,戴著串鏈金絲眼鏡,翹著二郎腿,正在往煙灰缸里點火柴棍玩兒。
“陸科長!”
洪智有表現出一副農村娃進城的局促,站在門口搓著手笑道。
“喲,這不是那……那個小洪嗎?”陸橋山二郎腿翹的更高了,顛著皮鞋,完全沒有起身的意思。
“是我啊,陸大科長。”洪智有指了指自己道。
“快,過來坐。”
陸橋山這才放下火柴,招了招手道。
“你這可真氣派,比站長辦公室還氣派。”洪智有恭維笑道。
“呵呵。
“他?
“我這一套法蘭西進口的沙發,頂他那一屋子的家什。”陸橋山傲笑不屑道。
“山哥,你現在可真是發達了。
“貴氣逼人啊。”
洪智有走到沙發邊一坐,哎喲又驚訝道:“不愧是進口貨,還真軟。”
“現在是上班時間,還是職務相稱吧。”陸橋山看了眼名牌手表,淡淡道。
“是,陸科長。”洪智有道。
“手表不錯。”他又道。
“我兒子托人從瑞士買的,純手工制作,何應欽同款。”陸橋山笑了起來。
“厲害。
“陸科長,我這次來的匆忙也沒帶什么禮物,您年邊不是要過生日嘛,我可能來不了,黃金鼠一只,就當提前為你慶生了。”
洪智有從包里取出了一只黃金打造的半大老鼠,放在了辦公桌上。
“喲。”
陸橋山驚喜的嗦了口氣,一把拿起端詳了起來。
手感沉。
用料不錯,得值不少錢。
“老弟,看你大老遠來一趟,還送什么東西啊。”陸橋山這才給他倒了杯茶。
“陸科長不嫌棄就好。
“當初在津海,您教會了我很多東西。
“小弟一直記在心里。”
洪智有笑道。
“是啊。
“當初在津海,沒你老弟,我也不能全身而退啊。”陸橋山搖了搖頭,輕笑道。
“怎樣,陸科長在這邊還好吧。”洪智有問。
“還行吧。
“沒事給毛人鳳下個文件,去保密局轉轉,就是個挑刺的活。
“老弟,我對你還是知恩的。
“怎樣想不想跟我干?
“過來給我當秘書。”
陸橋山笑問道。
“我想來,站長也不能放啊。”洪智有道。
“哼。
“吳敬中的問題很嚴重,貪污受賄,戴老板一行泄密等,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嗎?
“過完年,鄭局長一任國防次長,我就會調任六處副處長。
“到時候……嘿嘿。
“老弟,看在你我是朋友的份上,我奉勸你一句,早走為上啊。”
一說到站長,陸橋山立馬變臉,陰沉說道。
“陸科長,這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啊。
“當初送你來京陵,站長可是眉頭都沒眨一下的。
“再說了,他處罰你那是公事公辦啊。”
洪智有忙道。
“公事公辦?
“當我傻呢,那是跟李涯唱雙簧,為什么送我來京陵,不都是鄭長官打的招呼。
“我就是讓他動,他吳敬中敢動我一根汗毛嗎?
“我警告你,你不要跟他一條道走到黑,否則沒好果子吃。”
陸橋山抖著食指,很是囂張道。
“不是。
“陸科長,你這么說我都不知道怎么聊了。
“算了。
“我約了京陵的北美大使用晚餐,還有個牌局,就不逗留了。”
洪智有搖了搖頭,站起身道。
“北美大使?
“你跟斯密夫也有來往?”
陸橋山連忙放下二郎腿問道。
“也沒啥,就是幫國府籌集點軍需,另外海軍司令官科爾有頓便飯而已。
“老哥時間金貴,我就不打擾了。”
洪智有起身夾著包,準備離開。
洪智有倒不是吹牛。
這次搞定了軍援,科爾作為北美國內的軍援派大佬,剛一下飛機就派人送來了請帖,邀他去使館會晤。
“別啊,智有。
“來都來了,山哥怪想你的,再聊會。”
陸橋山本以為洪智有近半年也沒個響,沒想到越來越風生水起了。
“別。
“我怕再待下去,你把我扣了扔雨花臺監獄去了。”
洪智有道。
“瞧,說氣話不是?
“山哥那不都是為你好嗎?
“吳敬中把著那個位置,保密局總部和國防部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查他那是遲早的事。
“不是親兄弟,哥能給你透這風?”
陸橋山拉著他笑呵呵道。
“陸科長要這么說,我就放心了。”洪智有又坐了下來。
“老弟,你那酒在京陵有沒有……我上次去意大利餐廳吃飯,他們上的就是斧頭牌,這可是你的牌子。
“我問他哪進的?
“說是龍東賣的,那不就是宋家的皮包公司嗎?
“老弟,你可以啊,都搭上宋子良了。”
陸橋山手指摩挲著比了個數錢的手勢,一臉羨慕道。
“不愧是干情報的,什么都瞞不過你啊。
“是的。
“龍東公司是我的分銷。”洪智有道。
“京陵這塊我是不敢想了。
“能分我一批嗎?
“我兒子下個月要調華東督察室任職,得去蘇州,我打聽了那邊還沒代理,你給陸明搞一手。”陸橋山道。
“不好吧,我已經答應了杭城的虞少,答應他代理蘇杭兩地代理商。”洪智有皺眉為難道。
“老弟,咱倆是啥關系。
“親兄弟啊。
“哦,你有好處不往自家給,專給外人,這不合情理吧。
“蘇州無論如何你至少得劃一點給我。
“要不咱倆這交情,說不過去啊。”
陸橋山一臉熱忱的拉著他,扯起了近乎。
“蘇州虞軒肯定不會放。
“揚州我倒是可以打個招呼,讓他專門劃給你。
“你看如何?
“不過現在這酒在市面行情價漲了,價格可能要比之前貴點。”
洪智有道。
“揚州?
“也成,也成。
“有口吃的就行。”
陸橋山滿口答應了下來。
“老陸,李涯的事聽說了嗎?”洪智有切入正題。
“哎。
“讓這小子走了狗屎運,談戀愛還能談個特么的國際間諜。
“關鍵這事藏的太深了。
“國際上打官司了,我才看明白咋回事。
“上校,三等云麾勛章啊。
“這年頭立功的機會比美女還少,讓他撞了大運。
“天不助我啊。
“這事我要還在站里,這功勞咋也落不到李涯頭上去。”
陸橋山酸溜溜的嘆道。
“不能吧,嫂子也不能準啊。”洪智有笑道。
“我娶不了,我兒子總能談吧。”陸橋山道。
“那是。”洪智有點頭。
“李涯現在野心很大,沒你在,沒人能治他了。
“陸科長,你那是活生生的被他設了套,作為南昌調查科的老大哥,丟了這么大手藝,就一點沒想找回來?”
頓了頓,他喝了口道。
陸橋山笑著指了指他:“你老弟呀,太鬼,是老吳兜不住了吧。”
洪智有笑笑不說話。
陸橋山臉一沉,疾聲道:“現在想起我來了,當初配合李涯趕我走的時候,一門心思擋我道的時候,咋不念舊情了呢?”
“咱說李涯。”洪智有道。
“你放心,這口惡氣我不能白吞,一個個的都別想跑。
“等著吧,明年開春看我怎么炮制他們。
“津海站,老子遲早得殺回去!”
陸橋山咬牙切齒道。
“行,陸科長那您忙著,我就不打擾了。”
洪智有起身道。
他看的出來,陸橋山日子應該過的挺窘迫的。
要不然見了那尊金老鼠,不會這般眼熱。
再者,京陵達官貴人多了。
要想撈油水,論資排輩他也得往后捎。
再者此人睚眥必報。
估計是巴不得回到津海,報李涯的一箭之仇。
按照站長的意思,既然余則成的副站長已經定了,陸橋山要能回去做情報處長跟李涯斗斗法緩解下余則成的壓力。
現在看來是沒戲了。
此人太愛記仇。
一門心思連站長都想算計。
但凡老陸對站長表達點感激、善意,這事都能成。
現在這一茬自然是不能提了。
“老弟,慢走,別忘了酒水的事。”陸橋山起身送到了門口。
“保重。”
洪智有微微欠身,快步而去。
陸橋山轉身折回辦公室,快速取下眼鏡上的金鏈子小心翼翼摘下來放進了珠寶盒里,這是他借人的。
裝完了,自然得還回去。
打回到京陵,他那點家底全讓柯淑芬刮了個干凈。
這邊又撈不著啥油水。
日子可別提過的多緊巴了。
老婆李秀芬天天在家怨聲載道,怪他讓李涯算計,放著津海的神仙日子不過,非得來京陵成天給人當孫子。
陸橋山心里憋著恨啊。
“津海。
“一定要回去。
“失去的,我一定要拿回來。
“李涯、吳老狗,等著吧!”
洪智有去了大使館跟科爾簡單會晤。
這位曾經與戴笠關系極好的司令官很健談。
洪智有借著這個機會,談及了十萬美元的物資,科爾很大方,直接撥了二十萬美元物資,以很低的朋友價賣給了他。
同時,科爾還派斯密夫大使和北方的商人,開始為洪智有暗中操縱的一支新股站臺背書。
畢竟是蔣家父子派的差事。
科爾心領神會,自是鼎力相助。
搞定了這樁大事。
洪智有馬不停蹄直飛北平。
到了北平,已經是晚上十點多。
馬漢三派劉玉珠開車到機場親自迎接。
劉玉珠一襲黑色牡丹國風旗袍,火辣的身段,精致的盤頭、妝容,美的就像妖精。
“姐,第一期都運了些啥?”
洪智有邊說話,伸手沿著她旗袍的衩擺探了過去。
“討厭。”劉玉珠輕輕拍打他,嬌嗔道。
“都說良宵一刻值千金。
“老馬肯定不會給我這機會,我也就只有車上這點便宜時間了。”
洪智有笑道。
老馬是個人精,要停下來干點啥,人家掰掰指頭一算時間不對,立馬就能明白這倆搞事了。
上次派劉玉珠去津海。
那是人家老馬給的,洪智有自然能受。
到了人家地盤,還敢下手,就是自討沒趣了。
要再讓馬漢三懷疑香島的事有詐就更麻煩了。
在美色和金錢面前。
洪智有還是知道孰輕孰重的。
劉玉珠知道他的死德行,嘴上俏罵了幾句也就由著他了。
“運了大概得有七八萬美金的古董還有黃金。
“你……你找的那地風景不錯。
“老馬一聽副官偷偷說你那島跟榮家有關,他果斷就答應了。
“他現在對紅票,對資本家比對國府的人更信任。”
劉玉珠不愧是特訓出來的,就這說話依舊條理清楚,只是聲音微微打顫。
“我只是心疼姐姐跟副官的這次香島之行,肯定給了他不少便宜吧。”洪智有眨眼壞笑道。
“這不你支的招?
“還跟這呷風涼醋啊。”
劉玉珠連泛紅潤,吁吁道。
“我當然吃醋。
“沒法,做夢天天晚上都是你,嘗了味兒這輩子就跟著了魔一樣,怕是忘不了了。”洪智有一邊說著俏皮話。
“你呀就這張嘴厲害。”劉玉珠白了他一眼。
“上次在酒店,姐姐也是這么夸我的。”洪智有笑道。
“討厭!
“你要死,車快翻了。”
離老馬的豪宅還剩幾公里,洪智有拿出手絹一擦手收工。
“害人精!”
劉玉珠嬌嗔了一句,迅速喝了點水,對著化妝鏡補了補妝。
神色很快恢復了美艷、干練之態。
下了車,她一撫翹臀理順了旗袍,踩著高跟引著往里走去。
到了宅子,馬漢三正翹著腿在看報紙。
見了劉玉珠和洪智有,他看了眼手表,與車程預算的時間相差無幾,洪秘書是個厚道人啊。
“玉珠,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歇著吧。”馬漢三吩咐道。
“是,局長。”
劉玉珠笑著走了出去。
“洪秘書,香島的事謝謝你了。
“咱們是英雄所見略同啊。
“前幾天我去行轅見了德鄰將軍,他對東北、華北的戰事很看好,尤其是胡宗南攻打陜北。
“我不這么認為。
“這仗打敗了,傅作義就該進北平了。
“打勝了,沒了外患,委座就該對桂系、晉綏系開刀了。
“我呢,以前是戴老板臨危受命,在華北安下的一顆釘子,既不是黃埔系,也不是江浙派,還不如鄭介民這些老廣幫呢。
“老板在時用完了就想拔掉我,多虧托你老弟的福躲過了一劫。
“現在他走了,我就更不受待見了,保密局派了個煙鬼王蒲臣,陰魂不散的盯著我,天天在我跟前裝孫子,以為我不知道毛人鳳那點心思呢。
“為啥卸掉我平津辦事處主任,北平站長一職,還給我安排個肥職,這是要一點點活埋了我。
“我還就照單全收了。”
馬漢三仰著下巴傲氣道。
“不過你說的對啊,國軍是勝是敗,我遲早都得挨這一刀,還不如聽你老弟的,早點準備跑路。”
頓了頓,他沙發上一靠,張手笑道。
“馬局長透徹。
“我這次是有事相求,美佬撥了二十萬軍需,我想過您的路發到那邊去,還請行個方便。”洪智有開門見山道。
他對馬漢三的信任,甚至還在吳敬中之上。
為啥?
兩人一起抬走了老板,早就是過命的交情了。
馬漢三要賣他,他很難逃脫。
他要有麻煩,馬漢三也好不到哪去。
別看平時來往少,偶爾還打打擂臺,但卻是真正的同氣連枝。
這也是馬漢三見了他能“暢所欲言”說出這番大逆不道的言論。
“你小子膽子挺肥啊,不要腦袋了?
“二十萬美金的物資,那得多少車,多少人。”
馬漢三皺眉道。
“問題紅票出的錢高啊。
“馬局長,你怎么就一定能保證未來的天下是國軍的呢?
“其實你、德鄰將軍、胡宗南、傅作義看的比我清楚。
“紅票倒了,有利的只能是蔣家父子。
“這中間牽扯了多少利益。
“不說別的,每次軍援打美軍的船一靠岸,這一路運下來,肥了多少人的腰包。
“除了委座,沒人想停戰的。
“有人想做升官做‘陜甘總督’,有人想做‘并肩王’,什么鐵桶陣,這陣那陣都是報給委座聽的,哪哪不是口子在暗中往陜北放行。
“實在運不進了,美佬觀察團、記者就去陜北了。
“為啥,停戰了還談什么軍援。
“美佬也慌啊。
“延邊那么多人,指望泥灣里墾的那點糧,那不早就餓死了。
“多押一手注,日后不管是去香島,還是換了天地,不也多一個選擇嗎?
“我是生意人,有暴利沒有不賺的道理。
“馬局長,您說呢?”
洪智有點了根香煙,不疾不徐的說道。
馬漢三單眼皮小眼一瞇,盯著他笑了起來:
“小老弟。
“你這番話,我前天在行轅剛聽德鄰將軍也說過。
“你能有這見識不簡單啊。
“嗯,你是有點資格干這買賣了。”
“你既然知道這一路攔路鬼多,打算拿出多少出來?”馬漢三沒再說場面話,直說重點。
“一萬美金。”洪智有。
“一萬美金都不夠我打發那幫攔路鬼的。
“你是商人。
“我還是馬王爺呢,你見不吃孝敬香火的神明嗎?”
馬漢三不屑冷笑。
“馬局長,你就直說吧。”洪智有道。
“三萬美金,一分不能少。”馬漢三豎起三根手指道。
“三萬,會不會有點多?”洪智有皺起了眉頭。
“少一分這事辦不成。
“北平我的地盤好打點,出保定,進陜西胡宗南手下的兵團司令、參謀這些人少一個你都通不了關。
“要不沒名目,你拿什么借口發這么多貨?
“說來你也是趕上了時候,現在委座在全力支援胡宗南,各路運輸隊很多,路子多了也就沒人細查了。
“三萬,沒得商量。
“這還得是看在你的押寶理論上,要不然這掉腦袋的活,我是決計不碰的。”
馬漢三正然道。
“好吧,三萬就三萬。”洪智有同意了。
這二十萬物資是低價拿的。
按市面以及延邊那邊稀缺的程度,實際價值得有三十萬美金。
扣除馬漢三的回扣,津海那邊雜七雜八的打點費、運輸費。
他至少還有五萬美金的掙頭。
還有榮家的人情等等。
絕對是大賺。
“對了,馬局長,你認識方步亭行頭嗎?
“我有個朋友的女兒想進北平分行。
“能不能托點門路?”
洪智有沒忘了辦正事。
“方步亭這人太直,又是書香世家,祖上很顯赫,骨子里太傲,他是瞧不上我這種人的。
“工作上的事他聽我的,徇私情這種怕不太好說話。
“不過我倒是認識分行的金庫主任。
“他專門負責替市政、駐軍的人洗黑錢,叫崔中石,我可以引薦給你。
“崔主任辦事能力很強,這點小事你錢到位了,不是問題。”
馬漢三想了想道。
崔中石!
崔叔么?
“好,要不就明天吧,蔣夫人要過津海,我還得著緊趕回去。”洪智有道。
“好,我現在給你打電話。”
馬漢三拿起了電話,轉了幾個數字:
“崔主任,是我。
“明天上午九點來我辦公室一趟,有點事談。
“好!”
他掛斷了電話。
“明早九點!”馬漢三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