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3日。
農歷九月十四日,霜降。
乃蠻縣縣城。
由于天氣預報預測漠南東部和東北地區,在11月月初會有一次明顯降溫,極有可能會有雨雪天氣出現。
因此各家各戶開始抓緊時間準備好過冬的物資,特別是沒有儲備足夠草料和玉米粒的養殖戶,都在想方設法外購。
突然一輛皮卡車拉著橫幅,開在縣城的主道上,用大喇叭喊道:
“木蘭農場出售鮮草料,每畝500塊錢…”
“木蘭農場出售鮮草料,每畝50…”
“木蘭農場出售鮮…”
正在一家飼料批發行門口的訂購玉米粒和豆粕顆粒的莫老三,一聽到這個,趕緊向飼料批發行的老板說道:“老劉,你將玉米和豆粕顆粒送我那。”
“知道了。”老劉又吊著眼,看向從門口慢吞吞經過的皮卡車。
莫老三趕緊跑過去。
來到皮卡車旁邊,已經有其他人先他一步了。
不過皮卡車上的漠南分公司員工并沒有回答什么,而是直接給了一張紙,上面寫著如何收費、如何處理草料等問題。
莫老三也拿到了一張,他看一下后,立刻開著自己的破面包車急匆匆跑過去木蘭農場那邊。
來到木蘭農場的基地大門口,已經有不在少數的養殖戶跑過來詢問,有些已經拉著收割機和渣土車之類入場了。
臨時從塔敏查干基地調過來的銷售人員,正在接待想要入手的養殖戶。
半個小時后,就輪到了莫老三。
銷售人員非常直接:“要多少畝?”
“一畝真有1.4∽1.6噸?”莫老三趕緊問道。
“低于1.4,我們給補,要多少?”
莫老三按照往年的過冬青貯料采購量,他家1200個羊,加上會有一部分母羊產羊羔,估計需要500噸青貯料。
不過他知道喂養的草料不能全部使用大豆藤青貯料,需要使用一半的玉米青貯料和其他干草,因此大概需要購買250噸左右的大豆藤青貯料,根據他自己往年做青貯料的經驗,250噸青貯料大概需要280噸鮮草料。
有了底,莫老三便開口說道:“我要200畝。”
“合同,自己到一邊填,有問題直接問。”銷售員直接抽出一份合同給對方:“對了,我們不接受記賬,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知道了。”
十幾分鐘后,莫老三簽好了合同,交了十萬塊錢,加了對接人員的微信號,便帶著合同急匆匆離開。
剛走出大門口,就被人拉住了。
拉著他衣袖的中年人,一邊遞煙,一邊笑呵呵地問道:“兄弟,要收割服務嗎?”
“多少錢?”莫老三也沒有惱怒。
“收割一畝八十塊,如果包運輸,看距離。”那中年人又遞了一張名片。
莫老三看了一眼名片,隨即點了點頭:“加個微信。”
“好。”
下午。
確定好其他準備工作的莫老三,來到了木蘭基地,找到了自己的對接員。
在對接員的帶領下,他來到了自己合同中的那一塊地塊,編號為“臨售青料91115100m”、“臨售青料91116100m”。
木蘭農場的大豆田都是標準化的農田,基本就是寬度100米、長度666米為一塊,即百畝一塊。
對接員看了一下插在路邊的不銹鋼指示牌,轉過頭向莫老三和私人收割隊的人說道:“就這兩塊,你們確認一下,別割錯了,運輸車免費過地磅,地磅位置你們知道吧?”
“知道,知道。”收割隊的人宛如小雞啄米。
莫老三趕緊拿著合同對了一下不銹鋼指示牌上的地塊編碼。
這個地塊編碼其實隱含著很多信息,如莫老三這兩塊,其中911代表該地塊的大豆是9月11號播種的,到10月23號,生長時間差不多為43天;15、16代表這是那一天播種的第15塊、第16塊地;100m就是100畝。
收割隊調了5臺收割機,加上拖拉機裝載機和運輸貨車。
一個小時就割60畝。
剛剛跟運輸車去過地磅的莫老三兒子,打了一個電話回來。
“爸,剛才過地磅,四車86噸左右。”
“86噸?60畝?”莫老三手指頭掰了掰:“1.43?”
周圍的大豆田都在收割。
整個乃蠻縣大概有養殖戶2.2萬戶。
今年全縣牛存欄56萬頭,年出欄牛13萬頭,基礎母牛達到39萬頭;羊存欄117萬只,其中種公羊總數1.5萬只。
整個冬季需要大約120萬噸青貯料。
而由于天氣原因,木蘭農場大約有25萬畝大豆沒有辦法達到最佳收割期,這25萬畝大豆大概可以收割38萬噸鮮大豆藤,大概相當于34萬噸青貯料。
考慮到含莢或者期大豆藤的高蛋白,為了確保牛羊的營養均衡,青貯料肯定不能全部使用大豆藤青貯料,最高一半,一般是三分之一左右,搭配著其他草料使用。
顯然乃蠻縣的養殖戶是吃不下這么多大豆藤鮮草料的,因為很多養殖戶有自己的草場,或者已經提前購買了草料。
不過好在隔壁紅山市養殖戶,聽到了木蘭農場在大量出售大豆藤后,也迅速成群結隊跑過來。
不到五天時間。
25萬畝不達標的飼用大豆就被周邊的養殖戶和養殖企業包了下來。
而海陸豐公司自己的15萬畝,達到收割標準的飼用大豆,也進入了收割階段。
這些達標的飼用大豆,目前已經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會就地做成青貯料,一部分會烘干成為干草料,然后壓縮打捆出售。
10月27日。
一隊從漠南東北的呼市過來的養殖戶團體,找到了木蘭基地這邊。
臨時銷售辦公室的負責人吳斌搖著頭:“老哥,你們來晚了,我們這邊的豆藤昨天已經被訂完了。”
“25萬畝幾天就被訂完了?”養殖戶團隊的壯漢瞪大眼睛。
“是呀!我們哲里木本地,加上隔壁紅山,一下子就被搶光了。”吳斌話鋒一轉:“不過我們還有15萬畝自用地…”
聽到這話,壯漢一旁的小老頭笑呵呵地拿出一包煙遞過去:“吳經理,幫幫忙,賣給我們一點,我們不要太多,就一萬畝如何?”
吳斌雖然拿了那包煙,卻笑著搖搖頭:“其實這些自用的飼用大豆也是要出售的,但是因為已經結莢了,畝產差不多有2.3噸,而且蛋白含量很高,價格可不能太低。”
“多少錢一畝?”壯漢眉頭緊皺。
“你們包地不劃算,不如直接向我們公司采購,蛋白含量20的大豆青貯料,出廠價每噸680塊錢;含水率16,蛋白含量35的大豆干草料,出廠價每噸1800塊錢,可以替代很大一部分大豆豆粕做的精料。”
小老頭微瞇的眼睛滴溜溜轉,隨即轉過頭和幾個團隊成員在一旁小聲討論了一會。
“老高,你覺得如何?”
壯漢撓了撓鬢邊:“這個價格還可以,我打聽了這邊的情況,那些包出去的地,一畝就2900斤左右,價格是500一畝,加上80塊錢收割費,和10∽30塊錢的運費,差不多就是一噸400塊錢,但是那些沒有成熟的大豆藤,上面的豆莢不多,質量肯定比不上海陸豐自留的那一批。”
今年呼市的天然堿草五草價格為860元/噸,苜蓿草飼料價格在1356元/噸左右,這些都是干草價格,但質量非常一般。
比如苜蓿干草,高質量的頭茬草都被奶牛養殖場收購了,剩下的二三茬草的蛋白含量直接下降三分之一,含量只有14∽16左右。
衡量苜蓿干草質量的核心標準,就是蛋白含量,一般頭茬干草的蛋白質含量為18∽24之間,普遍在20左右。
一般情況下,苜蓿的青貯料、干草料的蛋白含量是差不多的,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原因就在于苜蓿青貯過程中的蛋白質損失比較小:而干草在烘干或者爆嗮過程中,蛋白質會出現不小的損失。
但這對于帶莢大豆藤而言,是一個例外,因為其中含有的蛋白質,集中在豆莢上,哪怕是脫水了,其蛋白質也不會出現太大的損耗。
這樣一來,蛋白含量35的大豆干草料,在每噸2000塊錢的價格下,其性價比非常高。
要知道榨油企業出售的豆粕,蛋白含量也43∽48左右,目前市場價格為每噸2500塊錢左右。
加上這種全株大豆做到飼料,比豆粕的營養成分更加全面和均衡,比如油脂含量很高,這有利于牛羊過冬和育肥。一番討論之后,這個養殖戶團隊終于商量好了。
“吳經理,我們要5000噸青貯和5000噸干料。”
“沒問題,不過我們不接受記賬,你們可以接受吧?”
“可以。”
“對了,你們以前有沒有大規模使用過大豆干草?”
小老頭趕緊問道:“沒有,怎么了?”
吳斌從抽屜取出一份技術指導手冊遞過去:“大豆干草容易導致牛羊脹氣,你們最好采購那種帶熟化效果的飼料顆粒機,將大豆干草和玉米粒一起,制成熟化顆粒,可以消除很大一部分副作用。”
“原來如此,我們知道了。”
“當然,如果你們覺得麻煩,我們公司也可以代勞,一噸加30塊錢,我們幫你們代工。”
然而看劉技術指導手冊的小老頭,卻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們自己加工。”
“那好吧!”
他之所以拒絕,那是因為顆粒化的飼料,配方之中,添加了20左右的玉米粒,現在東北地區的含水量比較低的干玉米粒,一噸才1000塊錢。
代工一噸,有隱藏200塊錢左右的毛利。
精打細算的小老頭,并不打算便宜了海陸豐公司。
簽好了合作協議,支付了30的貨款后,漠南分公司會在接下來的兩三個月內,將青貯料和干草料輸送到呼市。
小老頭一行人剛要離開,就遇到了他們隔壁縣的幾個熟人。
“霍巴,你老小子這才來?”
穿著皮夾克的中年光頭,定睛一看,發現是隔壁縣的老蘿卜,便笑著搖搖頭:“我昨天就來了,剛好拿了最后一批,就是質量不太好。”
“質量不好你還要?海拉爾今年那么缺草?”老蘿卜一臉詫異。
“便宜呀!一畝才400塊錢。”
“一畝有多少斤?”老蘿卜給幾個派了煙。
霍巴接過煙:“差不多2000∽2100斤左右。”
突然老蘿卜想到一個問題:“你們大老遠過來,到時候怎么運回去?”
“我老舅在哲里木這邊有一個青貯場,借他的場地做青貯,到時候再運回海拉爾。”
點燃了煙,老蘿卜吸了一口:“呼…你們真走運,我們來晚了,只能購買海陸豐公司做好的青貯和干草。”
“那要多少錢?”霍巴好奇地問道。
“干料1800,青料680,不包運費。”
霍巴看向一向精明的老蘿卜:“那豈不是高了很多?”
“不高,質量不一樣。”
霍巴頓時反應過來:“那倒也是,海陸豐公司自留地上的大豆,都結了密密麻麻的豆莢,那質量確實非常高。”
“中午有沒有空?在附近吃一頓?”
“好呀!我先去看一下上午的收割情況。”
“一起吧!我也去參觀一下。”
霍巴看了一眼眾人手上的煙,隨即提醒道:“參觀可以,不過大家先將煙抽完再說,里面不允許帶煙和打火機進去,不然會罰款的。”
“這么嚴格?”壯漢覺得海陸豐公司有點小題大做。
“里面很干,他們擔心火災也正常。”
不一會,眾人就將煙吸完,踩滅了煙頭。
從基地西門開車過去,他們在西門門口一旁,將身上的煙和打火機打包放儲物柜里面,安檢員才放他們過去。
皮卡車開了半個小時,才來到距離木蘭基地最遙遠的一片大豆田。
這些大豆的葉片還郁郁蔥蔥,不過一旦大降溫來臨,這些大豆肯定迅速枯黃落葉。
霍巴和收割隊的人說了幾句話,拿了一箱子可樂給他們。
回來后,他看到老蘿卜等人也在皮卡車旁邊吃牛肉干,隨即打開一瓶可樂,用拿了幾個一次性杯子,給每個人倒了一杯。
壯漢笑著問道:“你車上不是有幾箱格瓦斯嗎?拿來喝幾口。”
“別別,這幾天當地查酒駕。”霍巴頭如撥浪鼓一般搖起來。
“我又不開車,沒有關系。”壯漢從車廂內拿了一大瓶格瓦斯,擰開瓶蓋后,就噸噸噸喝了三分之一:“嗝…”
“這地方真的好干,在這里呆一會,就口干舌燥,怪不得不讓人帶火進來,這要是等大豆成熟了,一點火,那撲都撲不滅。”老蘿卜一邊說,一邊喝著可樂。
“沒錯。”啃著牛肉干的壯漢深有同感,他之前還以為海陸豐公司小題大做,沒有想到里面真的好干燥。
霍巴背靠在皮卡車上,拿著一杯可樂:“老蘿卜,你們說這個仙豆大豆可以在咱們那邊種植嗎?”
“我也不清楚,不過應該可以吧!”老蘿卜撓了撓被靜電搞得發癢的頭皮。
一個消息比較靈通的年輕人,趕緊說道:“確實可以,我看過海陸豐公司在網上的種植指南,咱們那邊一樣可以種,不過一年只能收一季大豆,或者兩到三茬豆秸稈。”
老蘿卜摸了摸下巴的胡子:“這也不錯了,畝產差不多有2.3噸鮮料,兩茬就是4.6噸,三茬估計比較難,比較咱們那邊的無霜期才100∽130天。”
“你們想種這個大豆?”霍巴詢問道。
“有這個想法。”
“不過現在咱們那邊還沒有人種過,還是等一段時間吧!先看看情況。”
老蘿卜沒有說種不種,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今年草料和精料的價格都下降了很多,你們海拉爾那邊的成本如何?”
“還可以,肉牛勉強夠本,肉羊和羊羔的利潤還可以,估計比往年多一兩成,你們呢?”
“差不多。”
“今年比前兩年好過多了。”
“前兩年的牛肉價格太低,養殖成本又非常高,很多人都不想養了。”
霍巴突然想起一件事:“老蘿卜,你們有沒有羊羔要出?”
“羊羔?老杜家有一批呼羊的羊羔,大概200個左右,你要?”
“不是我要,是一個朋友要的,他想擴大養殖規模。”霍巴給老蘿卜又倒了一杯可樂。
“我回去后,給你聯系一下。”
“幫我聯系多幾家,我朋友要養兩三千只,最好有種公羊。”
“沒問題。”
這一大片大豆田上,三五成群的養殖戶看著收割隊收割,或心情輕松地聊著天,或饑腸轆轆地吃著東西,還有拿著電話大聲講話的人。
對于這些養殖戶而言,今年冬季其實是一個相對輕松的年份。
一方面是牛羊肉價格雖然下跌了,但是他們的養殖成本也被拉下來了。
其中肉牛因為飼養周期比較長,因此只能勉強保本。
但是飼養周期比較短的肉羊,利潤卻增加了不少,比起國外牛羊肉沒有大規模輸入之前的利潤還多了不少。
只要利潤可以保證,對于養殖戶而言,他們就不會太擔憂。
甚至不少養殖戶的信心飆升,已經打算擴大養殖規模。
這就是獲得大豆市場主導權的好處之一,很多經常關注市場動態的養殖戶,都預感到國內養殖成本下降后,無論是養殖行業,還是肉類消費市場,都將迎來一次不小的爆發。
現在就是入場的好時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