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為圣賢駐世，教化生靈的原因，所以諸圣時代的風氣很不錯。
換而言之，就是道德水平相對較高。
這是周清在流城內閑逛時就發現的情況，倉廩實而知禮節。
周清一個陌生仙人出現在流城，金烽劍仙簡單的問過他的情況后，表面上看起來也對他不多提防，還盛情邀請去自己的道場坐一坐，欲盡一盡地主之誼。
且若是周清愿意，那么之后兩人可以同去姜都，聆聽文圣講學。
對此，周清稍加思索便同意了。
初來乍到，和一位仙人交好，多交流交流，顯然是有利于周清融入這個時代，進一步了解這個時代的。
金烽劍仙的道場就在流城東方，這里有一片被隔絕出來的，不對外開放的竹林。
落座之后，金烽劍仙取出了一種仙茶，給與周清禮遇。
周清笑道：“金烽道友久居流城，隱修不出，想來很快就能有所突破了。”
金烽劍仙搖頭輕嘆，說道：
“我渡過第三次仙劫后便回歸流城，至今日，雖然武道修為已是修行到了三劫仙境巔峰。”
“可是文道修為的話，離能感應到天命還有很長的距離，不知此生是否能有這個機會。”
“和武道相比，我在文道上的天賦，便有些平庸了。”
周清面色不變，但心中念頭飛轉。
從金烽劍仙的話來看，當世確實是一個處于天命顯化的時期。
可好像和正常的天命顯化又不太一樣。
說實話，這完全出乎了周清的預料。
金烽劍仙又說道：“周道友自秦國而出，紅塵行走，除了文圣講法以外，應該也是有為了在紅塵中修行浩然氣的原因在內吧？”
“道友慧眼。”
周清感慨道：“可惜，天命高遠，實在難以觸碰，我等和圣賢相比，終究是差了不止一籌。”
“若是更進一步，不需要文道修為……”
周清的話戛然而止，沒有繼續說下去，他不多說，以免出現什么錯漏，被看出破綻，但他想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而金烽劍仙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
“周道友之想，又何嘗不是眾多仙人的內心想法呢。”
金烽劍仙飲下杯中之茶，說道：
“奈何天命未曾完全顯化，只有文道部分顯露于世，我們必須依靠文道做為跳板，才能接觸到天命。”
“天意如此，我等奈何？”
“不過說起來，和前人相比，我們也是幸運的，哪怕難一點，要求嚴苛，可無論如何也有了進入命境的機會。”
天命未曾完全顯化，只有文道部分現世？！
周清心中一驚，立馬反應過來了一些事情，一些之前未曾注意到的事情立馬被他洞悉，有一種恍然大悟之感。
難怪這個時代諸圣輩出，完全是由圣賢做主。
按理來說，既然天命顯化，那么無論是道佛，妖魔，皆是有機會攀登更高峰的。
沒有道理會出現文道唯一，圣賢至高的局面。
浩然氣確實神奇，可這絕對不是主流，嚴格來說只是輔修而已，只有魂魄和武道才是“正道”。
魂魄和武道，才是“大道”，浩然氣，只能算是“旁門”。
從諸圣擁有絕高的文道境界后，依然會反過來提升武道或者魂魄修為就能看出這一點了。
不修武道，不練道法，那是萬萬不行的。
可偏偏這個時代，輔修的道路卻大行其道，成為了主流，成為了唯一，這本就不正常。
哪怕這個時代誕生了幾個驚才絕艷的文道種子，他們扛起了浩然氣的大旗，也不至于讓道佛妖魔完全暗淡無光，讓世人皆追尋圣賢之道，苦修浩然氣。
諸圣都是圣賢，不止是修為上的圣賢，也是德行上的圣賢，他們顯然不會去打壓其他道路的，且周清在流城中了解到的信息也表明，這個時代其他道路發展的也很不錯。
浩然氣的地位，高的不正常。
金烽劍仙的話，倒是揭開了謎題。
原來在這個時代，天命的確顯化了，但卻沒有完全顯化。
用正常的方式依然難以感應到天命，進而突破，必須要用文道做跳板才行！
如此一來，就能解釋得通為什么“旁門”在這個時候成為了“正道”，所有人都苦修浩然氣了。
也能解釋得通，為什么這個時代和其他天命顯化的時代，情況迥異。
實在是這浩然氣不修煉不行啊，只要想晉升掌命尊，那么文道修為就是繞不開的檻。
浩然氣成了進階命境的必須條件，重要程度自然暴漲，從而大行其道，也是正常。
在了解到這一點后，周清暗道一聲麻煩。
這和他預料的可不一樣，有些麻煩，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幸好光陰舟只能他一個人乘坐，要是把歲帝也帶來了，那么也沒有意義，歲帝就白來了。
不修浩然氣的歲帝在這個特殊的時代，依然沒有突破的希望。
不過幸運的是，周清在浩然氣上的修為，也到了文相境巔峰，離下一個境界文命之境，也只有一步之遙。
所以諸圣時代這特殊的情況，倒也不會斷絕他突破的希望。
文命境，便是需要感應天命的一個境界，只要周清能進入此境，那么就能讓武道或者魂魄也突破到掌命尊。
但他從諸圣書院中獲取的文道功法，只有文道前三境，到文相為止，不包括文命境的修行內容。
周清立馬就理清了頭緒，他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找到進階文命境的方法。
以此境為跳板，從而進入掌命尊之境！
看來這文圣講學，是不得不去了啊……
周清修行的文道功法：慧心大世經，就是文圣所創，是文圣的根本經文。
他想要得到后面的功法，做出突破，去尋找文圣顯然是最佳的選擇。
不過問題就是，周清不認識文圣，并且文圣如今是否開創出了慧心大世經也是一個問題。
慧心大世經，據明圣所說，是文圣自身修為達到巔峰后，又整理諸般所學，花費了不短的時間才開創出的第一文道經文。
如今這個時間點文圣是否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周清并不清楚。
只能等去到姜都后再看了。
周清幾個呼吸間理清頭緒后，長長嘆息。
“確實是天意如此。”
然后他又問道：“我來姜國時，行山走水，沒有對外界消息多打探，金烽道友可知，這次文圣講學是否會有其他圣賢現身？”
作為從秦國遠道而來之人，這些消息他不如金烽劍仙這個本地人清楚，那很正常，所以周清不用擔心問了這個問題，被看出什么破綻。
“文圣的弟子肯定也會來的，另外有消息稱，仁圣、法圣、道圣也會現身。”
金烽劍仙說道：“這三位可都是諸圣中名列前茅之人，據說修為有望追上文圣。”
“不過文圣很多年前便已是造物主了，如今很多人都猜測，他又做出了突破。”
周清贊嘆道：“眾圣齊聚，真乃盛會。”
“只望這次姜都之行，能讓我等有所收獲。”
又聊了幾句后，金烽劍仙畫風一轉，說道：
“我觀道友身上劍意之痕隱現，道友也是劍修？”
周清搖頭，“倒不是純粹的劍修，只是練了幾門劍法而已。”
金烽劍仙笑道：“我平生最好劍法，可否請道友賜教一二？”
其目光炯炯，很是有神。
周清仔細觀察了一下，確認這人是見獵心喜，只是想見一見他的劍法，并非是找茬，故意挑釁。
看來確實是一位純粹的劍修，難怪號稱劍仙。
對于這樣的要求，周清沒有拒絕。
活在世上，無論什么還是要以本事來說話的，有那個實力方才不會被人輕視。
恰在這時，清風拂過，一片竹葉輕輕落下，從周清身旁經過。
周清一手伸出，兩指夾住竹葉，然后將竹葉遞給金烽劍仙。
“請道友品鑒。”
金烽劍仙眼神一凝，鄭重接過竹葉。
在觸碰到竹葉的那一刻，金烽劍仙只覺得無量劍意迸發，天崩地裂。
四面八方，天地寰宇，一切事物都迎來了死亡，走向了寂滅。
竹林枯寂，大地成粉，天空陷落，一切色彩，一切感知盡數消失，地水風火涌現，又在劍意下歸于虛無。
任何存在的，不存在的，看得見的，看不見的，都被誅絕。
金烽劍仙感覺到了萬物的終結，一切都被“殺死”了。
他蘊出劍意，欲要斬開終結，讓天地恢復正常，但所作所為皆是徒勞。
寂滅天地似是永恒，又似是剎那，周清的聲音響起。
“讓道友見笑了。”
話落，青翠的竹林重新出現，藍天白云，茶香四溢，仿佛剛才金烽劍仙所經歷的一切只是幻覺。
可金烽劍仙自然不會這樣認為，他呼吸急促了很多，看著手中的竹葉，面色變幻，最終還給了周清。
“我差點以為自己要隕落在道友手中了。”
“真乃無上劍法，無上劍道，金烽佩服，道友之劍，普天之下所有仙人，也未有幾人能比肩。”
作為一名三劫劍仙，金烽劍仙在劍道上可以說是權威，他如此贊嘆，可見心中的敬佩。
而敬佩之后，金烽劍仙便露出苦笑。
“道友如此劍道，在天下劍仙中絕對是數一數二，你卻自謙不是劍修……”
“道友真是太謙虛了，你這樣的若還不是純粹的劍修，那我等可就無顏見人了。”
可我真不是劍修。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自己的劍意令金烽劍仙無法抵抗，完全是因為修行的劍法太強，還有自己的修為遠超金烽劍仙。
超脫仙加誅仙劍經，哪怕周清只是小露一手，可這樣的組合金烽劍仙要是能擋得住，那才是見鬼了。
肯定不能因此說周清是一名純粹的劍修。
不過看著金烽劍仙的神色，周清也沒再解釋什么。
劍修就劍修吧。
在周清小露一手后，金烽劍仙對周清更熱情了，有一種見到同道中人的感覺。
兩日后。
周清和金烽劍仙結伴來到姜都。
此城是姜國都城，無比熱鬧與繁華，尤其是文圣還要在這里講學，更是讓姜都的繁華程度上了幾個臺階。
諸國的修行者都趕來，涌入姜都，只為聆聽文圣經義。
圣宮，這是各國都城以及一些特殊城池中都有的建筑，里面供奉著諸圣雕像。
此世每誕生一位圣賢，那么圣宮中就會多一尊雕像。
但值得注意的是，圣賢最低也是掌命尊，可掌命尊卻不一定能稱圣賢。
在這個時代，只有修為達到掌命尊，且開創出自己的學說思想，再做出大功績者，福澤眾生，方才能被稱為圣賢。
如果只有修為滿足要求，但后面的條件沒達到的人，那就只是掌命尊級別的強者，而不是圣賢，不能列入圣宮中。
周清和金烽劍仙進入姜都后，便直接往圣宮而去了。
在路上，他們遇見了許多仙人，目的地和他們一樣。
在這個時代，圣賢駐紅塵，諸仙臨凡間，仙人行走于人間鬧世，和光同塵之景著實常見。
因此周清兩人入城之后，也是平平常常，沒有什么特殊待遇。
所有修行者進入姜都后都很平和，沒有人鬧事，無人爭斗。
文圣已經在姜都之中，誰敢鬧事，那就是自尋死路，根本逃不掉。
諸圣仁愛，予大愛于眾生，但千萬不能就此認為可以君子欺之以方，能道德綁架諸圣，更不要以為諸圣不會殺人。
圣賢動起手來，可比任何人都要果斷……
以他們的境界，生殺自存于心，絕不會有任何猶豫。
總不會有人認為，諸圣能在這個時代建立起屬于他們的秩序，靠的僅僅只是思想和言語吧？
圣賢有“論語”，也有“掄語”！
“這里就是姜都圣宮？”
看著前方的建筑，周清有些意外。
圣宮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樣輝煌，僅僅是一些普通的木頭建造成的木樓木屋，極為樸素，沒有一點奢華之氣。
圣宮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廣場，諸圣雕像便矗立在這里。
這些雕像也是最普通的石頭，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雕的很好，栩栩如生。
“自然。”
金烽劍仙說道：“周兄，我們去前面坐。”
諸圣殿像前方的廣場上，擺放著一個個蒲團，有三十萬個位置左右，已經有不少人稀稀疏疏的落座了。
周清和金烽劍仙去到了最前方的那幾排蒲團，找地方坐下。
每次有圣賢在圣宮中公開講學時，關于座位都有不成文的規矩，修為越高，那么位置就越前。
至于出身來歷則是不管，也不會提前安排位置，同樣的修為，誰來的早，那么就自己找地方坐就行，且不可爭斗。
而掌命尊另有位置，不在這片蒲團區域。
金烽劍仙是三劫仙，周清明面上也是如此，命境不算，他們當然是有資格坐在最前面的。
這樣的規矩，看起來是給予仙人的特殊待遇，其實另有原因。
圣賢講學時，圣理擴散，道蘊籠罩，離圣賢越近的地方道蘊也濃烈，這既是好處，也是一種壓力。
修為低的人如果離圣賢道韻過近，那雖然不會受到傷害，但卻有可能承受不住，昏迷過去。
只有坐在最合適的位置，那么才能在圣賢道韻中獲得最大好處。
圣賢當然可以收斂自身道韻，但他們不會這樣做，擴散道韻，本就是他們有意為之，為了洗禮眾生，啟智教化。
落座后，時不時有仙人與金烽劍仙打招呼，作為姜國本土仙人，認識金烽劍仙的必然不少。
倒是周清，很是清凈。
在這個時代，除了金烽劍仙偶然相識以外，其他仙人他一個都不認識，落得了一個清閑。
時間緩緩流逝，離文圣講學的開始時間也越來越近，廣場上的蒲團漸漸坐滿。
其實不止蒲團，在擺放了蒲團以外的區域也是人山人海，這次前來的人實在太多太多了。
周清看得咋舌，三十萬個蒲團全部坐滿，其他區域還站著很多人，文圣的吸引力可見一斑。
這還是很多人沒有時間，也沒有能力趕來，不然來這里的人數量還會繼續增加。
周清也看見了自己剛到諸圣時代時，遇見的那一群坐在機關鳥上的人。
不過哪怕有那么多人，卻依然是秩序儼然，并沒有出現什么惡性事件。
倒不是大家的覺悟都那么高，而是圣宮散發著一種力量，讓人平靜。
到時間之后，圣宮里走出了七人，有青年，有中年，有老人。
在他們出現后，一些喧鬧聲立馬消失了，所有人都下意識的看向了他們。
這是不由自主的反應，仿佛出現了吸引目光的“磁鐵”一樣。
整座廣場，瞬間安靜到了極點。
七位圣賢！
周清心中浮現出這個念頭，只見七位圣賢坐在諸圣雕像下方，他們的位置要高一些，能讓所有人看見。
七圣眼神溫和，看向所有人，然后不約而同的，他們的目光齊齊落在周清身上。
周清心頭一跳，這不是比喻，而是對事實的形容，因為他的心臟開始了劇烈跳動，仿佛活過來了一樣。
且在這時，周清還聽見了另一道心跳聲，源自……
七圣最中間的那一位老者。
這是七竅玲瓏心的異動，而在這里能和他的七竅玲瓏心發生共鳴的人，身份再明顯不過。
諸圣之首，文圣！
見七圣都看著自己，感應著那種共鳴，周清懵了。
他想低調的，可是現在看來，好像是低調不了了。
實力不允許他低調啊！
七圣的目光都很溫和，還有著別的情緒，如好奇、驚訝等。
被七位蓋世高手同時注視，周清一時間壓力山大，想了想，他也擠出了笑容。
先輩們，俺是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