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黃皮今年虛歲十三歲,實歲三萬多。
修行半月有余。
實力強大,殺伐果斷。
可謂是少年英杰。
但害怕毛毛蟲……
在凈仙觀的偏殿之中。
陳黃皮躺在床上,悻悻的對坐在床頭的紫袍老道說:“大師父,我都這么大了,卻還跟小孩一樣怕毛毛蟲,你可不許說出去,否則我就太丟人了。”
“不丟人,不丟人。”
紫袍老道笑呵呵的說:“十八才是成年,你才十三依舊是孩子,有比你大很多的還尿床呢。”
“真有這樣的嗎?”
陳黃皮有些不信。
他從小就不尿床,要是有比自己年紀還大的人都尿床。
那豈不是比自己怕毛毛蟲還丟臉?
紫袍老道看向掛在墻上的黃銅油燈。
后者賠笑道:“陳黃皮,觀主說的對,我從小就尿床,一直尿到我兩百多歲的時候才好。”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否則觀主為何要將我掛墻上?”
“好,我信你了。”
陳黃皮喜笑顏開,便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自打進了葬神墳到現在,他還沒有休息過。
如今躺在床上,自然倦意自生。
“大師父,我要睡覺啦。”
說完,陳黃皮倒頭就睡。
只是睡著睡著就蹬起了被子。
黃銅油燈見此,正要下意識的去給陳黃皮掖被子,卻冷不丁的感覺到一陣寒意。
再一看觀主。
只見觀主那身紫色的道袍不知何時忽然化作了青色。
“噓……”
青袍老道冷冷的看了一眼黃銅油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后者立馬死死閉上了嘴。
紫袍大觀主雖然瘋,卻是能講道理的。
白袍二觀主不講道理,極度兇殘。
可都沒有青袍三觀主來的可怕。
因為三觀主不止瘋的厲害,還喜歡講道理。
關鍵是只跟陳黃皮講道理。
其他人連聽道理的機會都不會給。
青袍老道看向陳黃皮,渾濁的雙目中閃過一絲慈愛。
將踢開的被子掖好。
青袍老道又將纏在陳黃皮雙目處的紗布解開。
緊接著,便在黃銅油燈驚恐的目光中,伸出兩根干瘦的手指,對著陳黃皮的眼睛就挖了上去。
然后……
便從陳黃皮的雙目之中,挖出了兩根黑色的細線。
那細線在蠕動。
就像是活的蟲子一樣。
下一秒。
那兩根黑色細線便化作了飛灰。
這下子,黃銅油燈便再也忍不住,低聲道:“觀主,陳黃皮的眼睛里怎么會有異物?”
“是那太陽在針對黃皮兒。”
青袍老道咬牙切齒的道:“該殺,該殺!”
黃銅油燈道:“觀主,若是如此,那陳黃皮這輩子豈不是都不能離開十萬大山?”
“離得開。”
青袍老道眼含殺意的道:“十萬大山是黃皮兒的家,是他的避風港,又不是關著他的牢籠,這普天之下他想去哪就去哪,誰敢攔?誰能攔?”
“貧道不是老大和老二。”
“若是一切都照天定,那黃皮兒天定就是死胎。”
“天定就是個屁!”
“都該殺,都該殺!”
青袍老道神色癲狂,眼中殺意凌天,但聲音卻若不可聞,生怕吵醒了陳黃皮。
他低著頭獰笑道:“天地異變以后,整個世界都在針對黃皮兒,貧道不殺黃皮兒,便只好殺了這個世界。”
“天該殺,地該殺!”
“誰欺負黃皮兒,貧道就殺誰。”
青袍老道冷笑道:“那太陽照瞎了黃皮兒的眼睛,雖說沒有貧道,他也會自己恢復,可瞎了就是瞎了,貧道卻不管什么道理,那太陽也得瞎。”
“黃二,貧道有事要你去做。”
“觀主您盡管吩咐!”
黃銅油燈激動不已的說道:“只要我黃二能做到,那我一定能做到。”
“放心,你一定做的到。”
青袍老道獰笑著說道:“黃皮兒明日估摸著就要去舊觀看老二,屆時你帶他走另一條路,那路上掛著貧道的一件道袍。”
“讓黃皮兒走的時候帶上。”
“帶上以后呢?”
“是啊,帶上以后呢?”
青袍老道眼神頓時變得茫然一片,完全記不清帶上以后要做什么了。
一時間,黃銅油燈和青袍老道大眼瞪小眼。
“黃二,你的燈光太亮了,會照的黃皮兒睡不好,再暗一些,再暗一些。”
“是,觀主。”
黃銅油燈趕緊將燈光變暗。
然后,它就看到青袍老道的那張臉猛地出現在自己面前,然后一把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太陽!該殺!!”
“啊,觀主,我是黃二啊……”
子時過后,夜深入墨。
陳黃皮做了個噩夢。
也許是宋天罡化作的毛毛蟲,真的嚇到了他。
他夢到了許多的毛毛蟲。
而在夢里,他卻又回到了蛋里。
只是這一次夢到的蛋,卻好像比先前夢到的都要更早。
因為蛋殼是軟的。
并且薄如蟬翼。
咔嚓,咔嚓……
蛋殼外到處都是蟲子咀嚼的咔嚓聲。
陳黃透過蛋殼,看到了外面的無數條毛毛蟲。
那些毛毛蟲都長著宋天罡的腦袋。
宋天罡們一邊吃,還一邊得意的大笑:“陳黃皮,沒了這蛋殼,你拿什么殺我?”
更多的宋天罡惡狠狠的道:“吃了你的蛋殼,然后我就要吃你。”
“你用鶴嘴鋤敲爛我的腦袋。”“我便以牙還牙,啃開你的天靈蓋!”
“不要啊,不要啊……”
陳黃皮瑟瑟發抖,臉色蒼白的道:“我的天靈蓋很硬,我師父都咬不開,會崩壞你們的牙的,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你如此年紀,便一口一個師父。”
“若是長大了還是如此,哪有女人會看得上你,與其如此,還不如做個毛毛蟲。”
“做蟲子也很好,比做廢物強。”
“不,我不要做蟲子。”
陳黃皮恐懼到了極致,整個人都在發抖,無助又可憐的說:“你們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逼你又能怎樣?”
“我們都是蟲子,我們就是你的克星,就是你的心魔。”
“啊!我要你們死!”
陳黃皮終于憋不住了,憤怒的長嘯一聲。
他雖然害怕蟲子。
但是更怕被蟲子吃掉。
“魔樹!!”
陳黃皮大吼一聲,便要呼喚腎廟中的魔樹。
然而卻沒有任何回應。
“神劍助我!”
洞虛神劍同樣沒有回應。
“鋤來!”
鶴嘴鋤只是質地堅硬無比,卻沒有半點靈性,又怎會憑空出現。
蟲子們嘲諷道:“你沒有魔樹,也沒有劍,更沒有那鶴嘴鋤,你甚至連你個人型都沒有,你拿什么殺我們?”
聽到這話。
陳黃皮這才發現,蛋殼中的自己的確連個人型都沒有。
不僅沒有人型。
甚至連蛋液都不是。
而是一道氣。
金黑二色交織的氣。
“天要亡我。”
陳黃皮絕望的在蛋里亂鉆,可他這一動,那蛋同樣也動了起來。
宋天罡們大叫道:“別動,讓我們吃了你。”
“我才不!”
陳黃皮意識到自己可以操控自己的蛋,那還肯在此逗留。
于是,便向著一個方向悶頭沖了過去。
他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可卻能感覺到,這里好像沒有上下左右,也沒有天地之分。
他的速度太快了。
而且還旋轉著飛,那些蟲子們的速度不夠快,很快就被其抖落。
漸漸地……
陳黃皮透過蛋殼,看到了一束光。
“我在做夢!我在做夢。”
陳黃皮道:“那光或許就是夢的出口,我鉆進去就能醒來。”
說著,他就義無反顧的往那光的方向扎了過去。
呼……
陳黃皮扎進了光里。
然后,他就看到了更讓他覺得恐懼的一幕。
他看到了一個巨大的輪廓。
那輪廓大到沒邊,只是挪開眼睛,腦海中便再也記不起關于那輪廓的一切。
說不出,道不明。
于是,他又看了一眼。
這一眼,他看到了那輪廓籠罩在一個世界的上方,并且輪廓之中還有著一只只巨大的眼睛,那些眼睛睜大,肆無忌憚,充滿惡意的看著那個世界。
不……
準確的說,是看著自己。
因為陳黃皮是在往上飛,他穿過那光,便來到了世界的盡頭,也見到了這輪廓。
輪廓忽然顫動,便有無數的蟲子飛了出來。
那些蟲子見了陳黃皮,便發出興奮的尖叫,立馬就撲了上去。
下一秒。
陳黃皮的蛋殼被咬開了一個口子。
然后,一個個蟲子就鉆了進來。
“這些蟲子的牙口,怎么比宋天罡還要厲害。”
陳黃皮絕望的往光里飛去。
那些蟲子便在蛋里追逐他,想要將他這金黑二色交織的氣給吃掉。
痛痛痛!
陳黃皮躲避不及,便被啃了一口。
他疼到要發狂。
金黑二色的氣,便瘋狂的顫抖了起來,一個個鳥魚蟲般的文字,從那金黑之氣中浮現。
“定!”
陳黃皮福至心靈,吐出一個字眼。
那些蟲子便立馬被定住。
可緊接著,啃了他一口的那只蟲子,卻突然化作了一只蒼青色的蛾子。
那蛾子背后還有著一只眼睛。
看起來,就像是蒼天之眼一般。
那蒼青色的蛾子毫不畏懼,對著陳黃皮就撕咬了上去。
其余的蟲子們也一并跟上。
陳黃皮被咬的很凄慘。
連那金黑之氣都變得稀薄了許多。
而就在這時。
陳黃皮墜入了一個世界,那世界之中靈氣充裕無比。
他一出現,便有靈氣沿著那些被蟲子咬開的缺口鉆了進來,并且融入了金黑之氣內,這才讓陳黃皮為之一振,他繼續逃、繼續跑。
然后,他便突然看到有許多穿著羽衣的男女,手持各種發著光的寶物向著自己追了過來。
那些人神情激動,看自己的眼神充滿了貪婪。
陳黃皮很害怕。
他知道,若是被這些人抓住自己,或許他們也像那些蟲子一樣,要將自己給吃了。
好在……
冷不丁的,陳黃皮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高大且干瘦,身穿著青黑色道袍,正坐在一條小溪邊垂釣。
“師父救我!!!”
陳黃皮激動的飛了過去。
只是,他只是金黑之氣,如何能夠說話?
可是師父卻好像是能聽到一樣,沖他笑了笑說:“別怕,天塌下來自有為師頂著,蟲子也好,其他也罷,為師替你殺出條通天大道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