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神二字一出。
再看那些正賣力的揮舞著鶴嘴鋤,跟挖礦似得邪祟們……
陳黃皮怎么看怎么覺得不對勁。
易輕舟說過,他的肉身在黃泉陰土里飄蕩了許久。
曾親眼見過有東西在造神。
日夜往復,循環不停。
那是幾千年前的事了,如今陳黃皮再入黃泉陰土,又不止隔了多長時間。
此情此景。
他如何不將其聯想到一起去。
“阿鬼,還魂寶玉能造神嗎?”
“不知……”
“不知,不代表不能。”
陳黃皮喃喃道:“黃泥,黃泥是用來造神的,但許青山造狐貍山神和黃禍的時候,選了一塊奇石,那奇石才是主要的材料,黃泥只是賦予了它們變化。”
“還魂寶玉或許也能造神。”
先前,陳黃皮想讓廣目上神一起下黃泉陰土。
卻被其拒絕。
因為廣目上神是人間的神明,一旦進了黃泉陰土,便會被無量業火燒死。
反倒是那些用黃泥造出來的神明不會如此。
因為黃泥來自黃泉陰土。
當然,黃泉陰土亦有自己的神明,被稱作陰神。
“這些邪祟拿什么造?”
黃銅油燈搖頭晃腦的說道:“便是還魂寶玉可以造神,再加上這黃泉陰土本就產黃泥,可沒有黃一的點化,造出來的也只是泥塑木雕的神像而已。”
“別忘了,黃一還在飛仙圖里的世界掛著呢。”
聽到這話。
陳黃皮也覺得有些道理。
可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金頂天燈,也就是黃一,它是在飛仙圖里的世界掛著。
飛仙圖消失以后。
黃一就再也不曾出現,起碼陳黃皮記事起就在沒在凈仙觀見到過。
但易輕舟的話不可能有假。
因為陳黃皮是觀主的徒兒,易輕舟甚至都知道他是一顆蛋,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的確是自家人。
自家人何必欺騙。
想到這,陳黃皮皺眉道:“黃二,你說黃一會不會……”
“不會。”
黃銅油燈冷笑道:“我與它是一個爐子里出來的親兄弟,要是它在這黃泉陰土,我怎么可能感應不到?”
“況且它腦子是死的,除了觀主,誰都別想命令它。”
黃銅油燈最討厭的就是黃一。
但也不得不承認,黃一確實很強。
只是潛力耗盡了而已。
反觀自己,那才叫未來可期。
“黃二,我不是這個意思。”
陳黃皮解釋道:“我的意思是,除了黃一以外,有沒有別的東西也能點化神明?”
“比如說呢?”
“比如說你,你是九冥神燈,你難道不能點化神明?”
“啊?我?”
黃銅油燈錯愕的道:“我還有這能力?觀主造我,難道不是因為剩下的邊角料太多,尋思放著也是放著,就給我造出來了嗎?”
“難不成,觀主造我別有用意?”
“我竟與黃一一樣潛力無窮!”
說到這,黃銅油燈欣喜若狂,甚至忍不住手舞足蹈了起來。
“金頂天燈又怎樣,我九冥神燈亦能與之比肩。”
“所以你能點化神明嗎?”
陳黃皮一句話,直接把黃銅油燈問住了。
是啊……
自己能點化神明嗎?
黃銅油燈苦思冥想,將這輩子的所有記憶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然后,它垂頭喪氣的道:“不能,我就沒這本事。”
要是它能點化神明。
早就在凈仙觀里耀武揚威了。
黃銅油燈無奈道:“就算能,我一直與你在一起,又怎么可能跑到黃泉陰土造陰神。”
陳黃皮正要繼續開口。
冷不丁的,一道道催促的目光立馬就看向了過來。
那些目光中夾雜著一絲慍怒。
就好像是在說:我們都在干活,怎么就你在這磨洋工?
陳黃皮苦著臉,哪敢再分心。
立馬就揮舞著鶴嘴鋤,對著地上猛地揮了上去。
鐺鐺鐺!
這鶴嘴鋤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
看似鈍糙,可鋤在這落魄山的石頭上,卻像是鹵水點豆腐一樣,一鋤頭下去,山石碎裂。
同時,一道痛苦的哀嚎聲,瞬間沿著鶴嘴鋤涌進了陳黃皮的心頭。
那哀嚎聲有如實質。
立馬震的陳黃皮痛苦不已。
“是落魄山,落魄山在哀嚎。”
陳黃皮咬著牙道:“痛的好,要不是你,我又怎會在此服徭役,賣苦力,還沒有報酬,今日我非要給你身上鋤個洞出來,不然我心難安。”
他恨極了這落魄山。
于是,便更加賣力的揮舞起了鶴嘴鋤。
隨著他不要命的往下揮舞。
眨眼間堅硬的山體就被刨鋤了一個大坑。
那些邪祟們見此,紛紛露出驚訝、贊許的目光。
鐺鐺鐺!
鐺鐺鐺!
陳黃皮揮舞著鶴嘴鋤。
整個人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往下沉。
落魄山的哀嚎聲一陣接一陣。
連綿不絕,好似魔音貫耳一樣。
陳黃皮被震的極為痛苦。
而就在這時。
仿佛是感受到他的痛苦,腦海中自打進了黃泉陰土就跟睡死過去一樣的六陰神突然跳動了一下。
下一秒。
一股陰冷、卻又柔和的力量自眉心中涌出。
陳黃皮頓覺像是掉進了冰窟窿里一樣。
那魔音灌耳一般的痛苦瞬間消散不見。
只是,痛苦并不會消失,只是會轉移罷了。
陳黃皮是感覺不到痛苦了。
他一心要將落魄山鋤個大洞出來,以做報復。
可他體內的腎廟之中。
卻又無比痛苦的哀嚎聲響起。
魔樹在慘叫。
叫的比落魄山的聲音還要大。
只是,陳黃皮卻根本聽不見。“奇怪,我怎么感覺我的力量變得更強了?”
陳黃皮詫異的說:“莫非是我最近給魔樹澆水澆的勤快,它與我一樣,也是個有情有義的,所以它感激之下,要徹底臣服我不成?”
魔樹自打入了腎廟。
要不是不給它澆水,它就根本一點力量都不肯放出來。
死命的在抵抗黑煙的榨取。
畢竟,它是腎廟里的神。
而現在,陳黃皮卻發現,魔樹的力量正在如同泄洪一般催生出來。
若說之前魔樹每天給陳黃皮的力量只有一成。
那這會兒功夫就已經翻了一倍。
“好魔樹!”
陳黃皮感動的說道:“錦上添易,雪中送炭難,如今我在這里服徭役,受制于邪祟,魔樹如此這般,我以后卻是不能虧待了它,日夜給它澆水以作報答。”
澆水其實很簡單。
勾魂冊里就裝了很多水,陳黃皮想起來就給魔樹澆一些。
不過,自打進了葬神墳,來了這黃泉陰土他就忘了這回事了。
如今心念一動。
那勾魂冊里的水立馬出現在腎廟之中。
然后,照著那被無數黑煙化作的鎖鏈束縛住的魔樹就澆了上去。
“五成力量!”
陳黃皮激動不已,甚至因為力量來的太快。
耳朵里都冒出了魔樹的樹枝。
但他不在意,他眼里只有這落魄山。
“六成!”
“七成!”
而就在這時。
一只細長的手臂猛地抓住了陳黃皮的肩膀,然后將其直接拉了上去。
“放開我!”
陳黃皮生氣的說:“你們拉我過來服徭役,當苦力,如今我賣力干活,你們怎么又不許了?”
那些邪祟們歪著腦袋,指了指地上的大坑。
那大坑足足有三米寬。
往下一看,竟極其深,已經不是坑了,是洞才對。
而在這礦洞外,石頭和泥土堆成了小山丘。
陳黃皮這才發現,那些邪祟們手里各自都拿著一塊大大小小的透明石頭。
“契主,那是還魂寶玉。”
索命鬼激動的說道:“它們真的是在挖還魂寶玉。”
“那我為何沒挖到?”
陳黃皮茫然的看向自己挖出來的那個小山丘。
小山丘很高,大半截都在陰云里。
邪祟們疑惑的看向陳黃皮。
緊接著,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便有一邪祟拎著鶴嘴鋤,走到小山丘面前,然后撿起一塊石頭,對著敲了上去。
鐺的一聲。
那石頭頓時裂開。
只是里面卻什么都沒有。
不過,那邪祟并不失望,反而又挑了一塊石頭將其敲開。
這一次,陳黃皮看到了一塊指甲那么大小的還魂寶玉。
邪祟將其遞給陳黃皮。
后者拿在手里,腦海中六陰神猛地一跳。
“香,真香……”
陳黃皮咽了口唾沫,眼睛死死的盯著手里的這塊還魂寶玉。
還魂寶玉并沒有任何異樣之處。
看著就是塊透明的石頭,要不是知道這東西是什么,丟在路邊陳黃皮都不要。
咕咕咕……
陳黃皮的肚子叫了起來。
準確的說,是腦海中六陰神的肚子叫了起來。
陰陽合和化神術,修煉的是神魂,或者說魂魄。
六陰神是陳黃皮的魂。
六陽神是陳黃皮的魄。
陰陽合和,元神自成!
饑餓,無比的饑餓。
陳黃皮這輩子都沒感覺到這么餓過,下意識的直接將那塊還魂寶玉吞進了肚子里。
下一秒。
一道道震驚的目光,便死死的盯在了陳黃皮身上。
邪祟們猛地往后一退。
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鬼東西一樣。
“入口即化,很潤,還有點甜。”
陳黃皮砸吧嘴,然后看向邪祟們,那些邪祟們手里也有還魂寶玉。
同樣很香……
邪祟們見此,立馬將還魂寶玉藏進了黑袍之中。
這下子,那香味頓時消失不見。
“真小氣。”
陳黃皮癟了癟嘴,看著面前自己親手挖出來的小山,自顧自的說道:“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我感覺吃了這東西,我的六陰神好像要活過來了一樣,真奇怪,難不成它之前是死的不成?”
說話間,陳黃皮便手腳并用,提著鶴嘴鋤就爬了上去。
黃銅油燈緊張的道:“陳黃皮,你不要亂來,那還魂寶玉可是用來救觀主的,要是你都給吃光了,觀主怎么辦?”
“放心,我肯定留最大的一個給師父。”
“不是,這是大小的問題嗎?你確定這玩意是給人吃的?”
“我又不是人。”
“你可以是。”
“那就以我為準!”
這被陳黃皮挖出來的小山直入陰云之中。
有黑色的石頭和泥土堆成。
邪祟們在下方圍著一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斗笠下的目光極為詭異。
就好像,它們從未見過有同類將還魂寶玉當飯吃一樣。
而這時。
陳黃皮已經爬了上去,頭頂便是陰云。
他要爬到最上面,然后從上往下敲開石頭,一點點的吃下來。
“我上來啦!”
陳黃皮開心一頭扎進了那陰云之中。
然后,他立馬又將腦袋縮了回去。
“我下來啦。”
陳黃皮臉色通紅,心臟狂跳。
他看到了一輪太陽,一輪正在燃燒,生生嵌入了一張巨大到難以形容的面孔眉心之中的太陽。
那面孔雙目緊閉,早已死去多時。
臉上滿是漆黑的文字,那是黃泉陰土的冥文。
這面孔大到沒邊,覆蓋在整個黃泉陰土之上,仿佛它就是天一樣。
是陰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