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天相接的落魄山上。
上萬名約莫兩三米高,身穿黑袍,頭戴斗笠,有綠綠布條垂落的存在,漠然的向著山頂前進。
這些詭異的存在前后相連。
宛如一個整體。
不僅長得雷同,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連走路的步伐都完全一致。
而在這隊伍的最后方。
卻有一個極為不和諧的存在。
那存在身高矮小,雖然戴著斗笠,卻穿著道袍,看身段像是個十二三歲的背劍道童似得。
“這些鬼玩意太邪門了。”
黃銅油燈掛在陳黃皮腰間,膽戰心驚的道:“或許易輕舟的尸身掉進黃泉陰土以后,同樣變成了這般存在,只是后來跑到了人間,如今你戴著它的斗笠回來,它們就將你當做了同類。”
“只是,為何它們要帶你上山?”
“不是它們要帶我上山,是它們本來就要上山。”
陳黃皮臉色蒼白的道:“我只能跟著它們走,我感覺如果我一旦離開,落魄山就會對我出手,而且還會發生很不好的事。”
加入這個隊伍以后。
真就像是歸隊了似得,陳黃皮感覺自己和這些鬼東西成了一個整體。
腳下不在是難以落腳的山路。
而是一層層臺階。
那些臺階個個都有一米高。
至于那些雷同瘦長邪異的存在,姑且就將其稱呼為邪祟。
這些邪祟身材細長,并且極為高大。
一米高的臺階對它們而言不算什么,抬腳就能落下。
可對陳黃皮來說。
那臺階個個都與之齊腰。
他得手腳并用的爬上,才能跟上這個隊伍。
雖說歸隊后,落魄山的景象已經變得和先前大不相同。
只是抬頭一看,便能看到落魄山頂的景象,陰云密布,好像上了山頂一抬頭,就能穿過云層看到天。
可……
這隊伍不正常。
陳黃皮先前只是稍微慢了一些。
前方的那邪祟便停了下來,即便是被那斗笠所遮擋,陳黃皮也能感受到一道疑慮的目光打量著自己。
雖然沒說話……
陳黃皮卻看的出來。
那邪祟定是在想,這新來的怎么感覺不太對勁,是不是搞錯了。
當時,陳黃皮身子僵硬站在原地,做好了拼殺的準備。
可當那上萬道疑慮的目光照在身上的時候。
什么拼殺的念頭都沒了。
先不說這些邪祟是不是如同易輕舟一樣,都是仙人的尸體所化。
光是靠目光都能逼退那落魄山。
這些東西自然無比強大,無比恐怖。
想弄死陳黃皮自然也輕而易舉。
因此,陳黃皮哪怕是手腳并用的往上爬也不敢落后。
“走一步看一步吧。”
黃銅油燈囑咐道:“它們靠著斗笠來認你,只要你不作死摘下,應該不會有事。”
陳黃皮并沒有披著索命鬼的皮。
因此,這些邪祟肯定不會將陳黃皮當做同類。
唯一的可能就是只認斗笠不認人。
這倒是有些像凡人之中的機關單位,認章不認人。
“或許上了山頂以后,它們還會帶我下去。”
陳黃皮咬著牙說:“等離開這座落魄山,我定要甩開它們。”
別說,生死之間的確有大恐怖。
他一個人爬山的時候,雖說也拿出了十成十的力氣。
但卻怎么都沒有現在來的賣命。
果然生死之間,才能逼出人的潛力。
在勾魂冊中。
索命鬼將一切盡收眼底。
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雖說眼下陳黃皮上落魄山有驚無險。
在黃泉支流上,有擺渡翁過來幫忙。
上了落魄山遇到生死危機。
亦有邪祟隊伍過來搭救。
只是,索命鬼卻怎么想都怎么覺得不對勁。
那擺渡翁知道契主不一般,這些邪祟也知道嗎?
陳黃皮不知道這些邪祟知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現在快死了。
快要累死了。
渾身大汗淋漓,快要將道袍打濕。
雙臂酸澀,好像手臂都要斷掉了似得。
兩條腿更是不停的顫抖。
他真的已經到極限了。
“陳黃皮,別停下,快繼續爬啊……”
“黃二,我真的不行了,我爬不動了。”
陳黃皮絕望的說:“我從小到大都沒吃過這樣的苦,不,我不大,我才十一二歲,我還是個孩子。”
“這才哪到哪你就爬不動了?”
黃銅油燈看著那邪祟隊伍停了下來,緊張的大叫道:“你不是要救觀主嗎,你不是說要爬上落魄山嗎?眼下才爬了一個時辰,你怎么就不行了?”
“你的雄心壯志呢?”
“這些邪祟不帶停的,便是鐵打的漢子,也經不住這樣折磨啊。”
陳黃皮叫苦不迭。
若是沒這邪祟隊伍,他自己保持著節奏往上爬。
肯定是能爬上去的。
可現在手腳不停,一點休息喘息的時間都沒有,真就是折磨。
黃銅油燈心疼不已。
它知道陳黃皮已經到了極限。
可現在稍有落后,那邪祟隊伍便要發難,又如何能夠停下。
這時,黃銅油燈靈機一動。
“陳黃皮,快到山頂了,你再加把勁!我看到山頂有梅子。”“真的嗎?”
陳黃皮趕忙抬頭看去,卻只看到陰云密布,看不到什么梅子。
“黃二,哪有梅子?你定是在騙我!”
“你修行時間尚短,哪有我九冥神燈法眼毒辣,我看到了一大片的梅子林,那些梅子個個如同雞蛋大小,壓的樹枝都往下墜,你吃過梅子的對吧?”
“我自然吃過,酸酸甜甜,口齒生津。”
這么說著。
陳黃皮頓時感覺喉嚨不干了,身體好像也有勁了。
“我要爬上山,我要吃梅子。”
一刻鐘后。
“黃二,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快要到山頂了,再堅持一下,噫,山頂不止有梅子,居然還有一汪泉眼,冰涼徹骨,就在那梅子林里。”
又一刻鐘后。
“黃二,山頂還有什么?”
“有個女人,沒穿衣服的女人,她正在泉水里洗澡。”
“什么!”
陳黃皮雙腿撐著膝蓋,低著頭,穿著粗氣,眼中殺意彌漫:“她太過分了,莫非要我喝她的洗澡水不成,該殺,該殺!”
再一刻鐘后。
“黃二,山頂還有什么?”
“沒了,我編不出來了。”
“不行,你再編點新樣出來,不然我真的撐不住了。”
而就在這時。
索命鬼突然開口道:“契主,不用編了,因為真的快到山頂了。”
聽到這話。
陳黃皮趕忙側身抬頭看去。
果然,這上萬邪祟組成的隊伍,領頭的那個已經到了山頂。
半個身子都沒入了陰云之中,然后眨眼間消失不見。
然后是第二個……
第三個……
第四個……
一個個的前赴后繼,走到了山頂。
而隊伍最后面的陳黃皮。
此刻距離山頂,已經不到百層臺階。
九十九……
九十八……
陳黃皮恍恍惚惚的念叨著數字。
直到念叨到一。
他這才猛地精神起來,身前的那邪祟已經一步登到了山頂,大半截身子都在陰云之中。
“終于上來了!”
陳黃皮毫不猶豫,激動不已的踏出這最后一步。
一步過后,便是海闊天空。
腳下不再是那比腰還要的臺階,而是平整的山頂。
“這山頂的空氣就是甜美。”
陳黃皮年紀小,身子也沒張開。
不像那些邪祟一樣,半截身子都在陰云之中,要踮起腳才能夠到。
不過饒是如此,猛吸一大口氣,也讓他感覺舒坦了不少。
“實際上這山上的空氣一點都不甜美,與山下并沒有任何差別。”
黃銅油燈卻搖頭道:“只是你一直想上山,念叨的都是爬山的苦和累,所以才神志不清了。”
“你才神志不清!”
陳黃皮冷哼道:“這山上有還魂寶玉,空氣定是甜美的。”
說著,陳黃皮便一邊跟著邪祟隊伍前進,一邊打量著四周。
“阿鬼,你看到還魂寶玉了嗎?”
“沒有,但落魄山頂一定有還魂寶玉,我已經感覺到了,好像就在前方。”
話音剛落。
整個邪祟隊伍突然停下。
陳黃皮一個沒注意,竟直接撞上了前方的邪祟。
那邪祟瞬間停下。
然后陳黃皮便看到,那邪祟隱藏在陰云之中的上半截身子,猛地向著自己俯了下來。
就好像,整個身子都對折了一樣。
綠綠的布條子里面,一雙黑白混淆的眼睛,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自己。
不只是這邪祟。
整個邪祟隊伍都是如此。
全都轉過身,齊刷刷的用詭異的眼神盯著陳黃皮。
“跑!”
陳黃皮只感覺頭皮發麻,正要駕馭黑煙逃遁,可還沒動起來,便感覺肩膀一沉,再一扭頭,只見一直慘白的手掌,死死的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然后。
那邪祟猛地一拉。
陳黃皮便瞬間被拽了回去。
緊接著,嘩啦一聲。
邪祟猛地拉開了身上的破爛黑袍,露出那三米高的瘦長身軀。
只是,讓陳黃皮意想不到的是。
那瘦長的身軀內,卻并不像易輕舟的尸身一樣,有著許多的空洞,反而像是石頭雕刻的一樣,一眼看上去給人一種冷硬,死板的錯覺。
并且,那邪祟腰上還掛著一柄鶴嘴鋤。
邪祟雙手抓住那鶴嘴鋤,也不見其有什么動作,只是雙手分開,便雙手各自握住了一柄。
多出來的那一柄,便直接遞向了陳黃皮。
“這是給我的……”
陳黃皮看著眼前這詭譎的一幕,下意識的接過那鶴嘴鋤,然后才看到,所有的邪祟們此時手里都拿著一柄鶴嘴鋤,對著地上就開始挖了起來。
給鶴嘴鋤的那邪祟,更是催促的看了一眼陳黃皮。
好像是提醒他,上工了,該干活了。
陳黃皮拿著鶴嘴鋤往下挖,心中叫苦道:“黃二,你說的對,這山頂的空氣確實不香甜,我只當這邪祟隊伍救了我,沒想到它們救我是讓我來服徭役、來挖礦的。”
“這落魄山上有什么好挖的,難不成來挖還魂寶玉不成?”
“那東西除了救人以外,還能做什么?總不能拿去造神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