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黃皮的記憶。
或者說,他上次被宋天罡變成的毛毛蟲嚇的做噩夢的時候。
他夢到了很多東西。
夢到自己從一個混混沌沌的地方鉆出來,那時的自己還是蛋中的金黑之氣。
自己好像還看到了一個巨大的輪廓照在整個世界之上。
只是卻記不清那輪廓究竟是什么東西。
后來自己便被很多蟲子追殺,要吃了還是金黑之氣的自己。
于是,自己就逃到了仙界。
可仙界的仙人見了自己,也想要得到自己。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師父當時正在仙界垂釣。
師父一眼看出自己乃天縱之資,不同凡響,于是當場被自己的神威所震懾,哭著求著收自己為徒。
陳黃皮心地善良,見不得人哭,只好勉強答應。
這雖然是夢。
但陳黃皮知道,事實就是如此!
而現在,邪道人當場說出當年這一幕。
不由得讓陳黃皮心中驚疑不定。
這件事明明只有自己和師父,以及那些仙界的仙人知道。
為何這邪道人居然也知道?
狐貍山神的記憶里絕對沒有這些。
難道說……
“要相信你的心。”
邪道人似笑非笑的看著陳黃皮:“你生來奇異,你聽到的,看到的或許都會騙你,但你的心不會。”
“善心也好,殺心也罷。”
“都由你自己去衡量。”
“如今,你心中尚有疑慮,你的心還不夠誠。”
說著,邪道人又笑了笑道:“去找那釣竿吧,找到它,你就能把這許州城釣到十萬大山之中,屆時為師再教你一手,教你如何煉心。”
陳黃皮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分不清眼前這邪道人究竟是不是師父。
若是,為何一開始要奪走自己的一滴血,還要帶走廣目上神,如果沒有它,自己或許現在還在十萬大山里和師父生活在一起,根本不會沒事跑到外界。
若不是,為何它好似從始至終,都在教自己一些東西。
最關鍵的是。
這邪道人太強了。
陳黃皮的手段在邪道人面前不說不堪一擊,也頂多不堪兩擊。
甚至于,陳黃皮都覺得,哪怕自己把無首閻羅的影子全都喚出來,發揮出全部的力量,這邪道人都有手段拿捏自己。
可心里這么想。
陳黃皮嘴上卻不服輸:“你走吧,看在你和我師父長得一模一樣的份上,我不為難你。”
“還有,臨走前把我的血還有廣目上神還給我。”
“你已經十四歲了。”
邪道人淡淡道:“不要跟小孩子一樣要這要那,你想要,那就自己去搶。”
陳黃皮道:“恃力逞兇非我所愿。”
“你倒是挺會活學活用。”
邪道人上下打量了一眼臉不紅心不跳的陳黃皮,搖頭道:“其他的事,為師都可以依你,但此事不成,你若是要,那便來搶。”
陳黃皮心中腹誹道:“這邪道人肯定不是師父,師父沒有這么不要臉,搶我的東西不還給我,還要我有本事去搶,我若是有這本事,還用的著討要?”
“你早晚是要搶的。”
邪道人深深的看了一眼陳黃皮,語氣冷冽的道:“你若是不搶,他人便會與你爭搶,便是今日不搶,日后也會與你爭搶。”
“這不是你爭我奪的游戲。”
“亦不是什么皇帝輪流坐,今年到我家的鬧劇。”
“通天大道太窄了,窄到只能允許一人前行。”
“別人走的比你快,便會堵死你的路,屆時你再去爭搶,那就徹底沒機會了。”
說到這的時候,邪道人的身影越來越淡。
聲音也越來越微弱。
就好像,它的真身不在此處一樣。
陳黃皮見此,咬牙道:“邪道人,你讓我去找釣竿,卻又不告訴我在什么地方,你讓我去何處尋找?”
“就在十萬大山里。”
“就在你最怕的地方。”
“那里有一塊石碑,刻著只有你能認出來的八個字。”
“黃皮兒,不要讓為師失望。”
最后這句話淡去以后,任憑陳黃皮再怎么呼喊,邪道人都再沒有半點回應。
“契主,觀主已經走了。”
“阿鬼,它不一定是我師父。”
陳黃皮還是很固執,不愿認同這邪道人是自己師父。
索命鬼卻道:“那為何觀主會允許邪道人的存在?”
“有大觀主,二觀主,三觀主,難道就不能有個四觀主嗎?”
狐貍山神興奮的道:“陳黃皮,你別忘了,四觀主可是我生……”
“你生什么?”
陳黃皮怒視著狐貍山神,手中洞虛神劍,左右魔樹和那無首閻羅的影子都在不停震動。
狐貍山神見此。
立馬冷汗直冒,連忙賠笑道:“我生平最敬佩的就是觀主,這邪道人看著就不像好人,張口閉口就是搶,絕對不是觀主!”
“算你識相。”
陳黃皮冷哼道:“邪道人的事我回去問一問師父就成,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這許州城的百姓。”陳黃皮有些猶豫的道:“邪道人雖然很討厭,但是它說的沒錯,我從小大大做事確實沒有有頭有尾過,都是做著做著我就忘了。”
“我殺了宋玉章,但我只是覺得他作惡多端,天不收他我來收。”
“我救了許州城的百姓,可卻沒真的想過救了以后又該如何。”
“換言之,我并沒有給他們找到一條活路。”
話說到這,陳黃皮的語氣都變得微弱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愛顯擺。
也喜歡自吹自擂。
但也能坦然承認自己的不足之處。
將魔樹和那無首閻羅的影子散去。
陳黃皮伸手將九冥神燈抓住,后者如今真的到了燈盡油枯的地步。
否則,剛剛那和邪道人爭斗的時候,也不會只是在一旁放放光,噴噴火了。
甚至于,此刻的九冥神燈連發瘋嘶吼的力氣都沒了。
陳黃皮只是輕輕一拳下去。
就讓九冥神燈當場昏迷。
這時候,影子邪異忽然說道:“陛下,你當真要去十萬大山找那所謂的釣竿?”
陳黃皮奇怪的道:“影子邪異,你為何還叫我陛下?”
自己想當皇帝,那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
雖然說大乾仙朝自己的確有合法繼承權。
但現在這般,只不過是臭屁顯擺一下而已。
影子邪異為何還要跟自己玩鬧?
聽著陳黃皮的話。
影子邪異解釋道:“若是先前,臣只當陛下頑劣,嘴上叫幾聲也就罷了,心里卻是不以為然的,可臣觀陛下雖有許多不足之處,但著實是將人當人看的。”
“古往今來,明君也罷,仁君也罷,真將人當人看的,又能有幾個呢?”
“朕不是人。”
“臣也不是。”
影子邪異道:“許州城還有數百萬百姓,臣只問陛下一句,這整座城被搬進十萬大山,當真會有活路嗎?”
陳黃皮道:“十萬大山邪異很多,但朕的玉瓊山附近沒有,它們不敢過來。”
師父只吃過修士,但從來沒吃過普通人。
否則的話,黃胡村的那些殘民早就沒了。
影子邪異聞言點頭,便說道:“既然如此,那此事便有陛下來定奪,臣便先留在這許州城內,替陛下安撫好這城中百姓,處理城中內務。”
陳黃皮驚訝的道:“楊愛卿,你還會這些?”
“自然是會的。”
影子邪異感慨的道:“大康不缺臣這樣的人,陛下是有心的,臣也是有心的,臣也想讓這許州城之事有個結果。”
“好,那你就在許州城等朕。”
等陳黃皮走后。
影子邪異便向著許州城走去。
這時,它體內的王明道終于坐不住了。
“楊叔……”
王明道跳了出來,急切的道:“這陳黃皮是邪異,先前咱們被困城中,與他廝混在一起也就罷了,如今已經脫困,你還當他是皇帝,難道你瘋了不成?”
“不是我將他當成皇帝。”
影子邪異道:“而是他將人當成了人,你經歷的事太少,若是你父親在此,定然明白我心中所想。”
“京中還有一位陛下,若是讓他知道了,這可是大罪。”
“陛下不會知道的。”
影子邪異抬頭看天,說道:“日月都沒了,陛下談何知道?”
它在許州城內的時候無法和外界取得半點聯系。
出了城以后,便有日月同天的異相。
然后,又有道袍將那日月都裹走。
從始至終,影子邪異腦海中的那根釘子都沒有任何反應。
所有的信息都被隔絕。
它不擔心那位大康皇帝知道此間發生的所有事。
“大康的賦稅一年比一年高。”
“百姓過的水深火熱,朝中世家卻欣欣向榮。”
“便如烈火烹油,一觸即燃。”
影子邪異深深的道:“這一天,不會太久。”
“楊叔,你要造反?”
王明道驚恐中又帶著興奮的道:“可這許州城的百姓都是凡人,而大康的修士和神明卻多如繁星,不過陳黃皮是邪異,他手底下亦有一大批邪異。”
“但是這不夠吧?”
說到這,王明道忽然給了自己一巴掌:“不,我定是瘋了,我又不是邪異,我是人,我怎能做人族叛徒。”
影子邪異卻道:“造反之事與你無關,我亦不想如此,我只想跟你父親一樣做些事,且做且看吧。”
“那咱們還回京城嗎?”
“回,自然要回。”
影子邪異幽幽道:“等干完這一票,咱們就回去,臨走前,陛下將許州城的金印給了我,但我是邪異,不便現身,便暫代州城隍吧,也好安百姓的心。”
“楊叔,那我呢?”
“你自然是陛下派來上任的許州牧。”
“這……”
王明道有些猶豫,這可是冒充頂替,若是被發現了,可是頭等大罪。
影子邪異卻道:“許州牧的官職,比你父親要高上半級。”
“楊叔,公事無父子,半級也是級。”
王明道認真的道:“王太傅在許州城做的事太毛糙,剩下的事就交給你我叔侄來,等回了京,本官定要指著他的鼻子告訴他,他是錯的,本官才是對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