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山的狂言回蕩之際,還不等楊素有任何的反應,法海已經動手。
不,確切的說是動口。
金色的神龍瞬間殺出,千里碎腦神音的速度,從不會令人失望。
但跟之前的正面轟擊狀態不同,這次的神龍一旦出現,已經是一個要把楊素包圍纏繞,震蕩絞殺的姿態!
蘇寒山和宋缺不約而同的動手。
蘇寒山一掌轟出,無相佛心推動大慈心印,手掌前方空空冥冥,一切元氣塵埃,光影明暗,念頭空間,不斷裂解。
仿佛前方有千萬層薄脆的琉璃,被他這一掌直接貫穿,轟出來的缺口邊緣,全部是參差不齊的尖銳模樣。
但是這樣的掌力,轟在那條龍身上,沒有給那條龍帶來任何傷害,反而讓那條龍的鱗片光芒大放。
每一片龍鱗都顯得更加尖銳,棱角分明,也更加堅固,充斥著淡淡的五色絲狀脈絡。
蘇寒山這一掌,既是大慈心印,也是造物蒼龍掌,全力一擊,所有的力道卻都用來滋養這條天龍,使之更加升華,沒有半點浪費。
與此同時,宋缺的刀刃也凌空一閃,劈中了那條天龍的額頭。
他的第四不朽乃是截天之刀,而第三不朽,就是“斬光陰”,效果類似于石之軒當初滲透虛空底層,倒因為果的劍術。
此刻他這一招,是又斬光陰又截天。
在出刀的動作之前,刀光已經三番四次的擊中天龍,其中的力量,通通都是光焰屬性。
三昧真火,南明離火,朱雀神火,恒河沙數旃檀佛光!
法海的“天龍吼”里面,混合了大羅佛火的修為。
宋缺雖然沒有什么無相佛心,但一眼就能看出什么樣的力量,更適合融入那條天龍。
因此連借三種火屬性的不朽之力,又利用旃檀佛光,完美融合到那條天龍體內。
天龍體表的光焰,在那一刻濃郁得難以言說。
三大強者的功力配合得天衣無縫,以法海為前鋒,讓蘇寒山和宋缺的修為可以盡情發揮。
楊素面對這樣的攻勢,心中也不禁閃過一抹焦躁駭然之色,混身透發出無數金黑色的細芒,一劍指天,敕令出聲。
“大禹!!!!”
儒門的黃金劍氣,本來分為四層境界,前三層境界是一層更比一層強,有明顯的高下之分,第四層境界則只存在于理論中。
楊素的儒劍魔功,合成一體,渾然無懈可擊,真正練出了第四層境界之后,卻把前三層境界全部重新演繹,各展絕意。
現在前三層境界在他身上,已經沒有高下之分,而是全部用“天車軒轅劍氣”來推動,具備不同效果的絕式。
此刻他這一劍施展出來,運用的正是大禹九鼎劍招。
大禹一統天下,江山歸一,為什么不用一座大鼎,囊括天地社稷圖像,而非要分鑄九鼎呢?
這里面蘊含的一個道理,其實是在說,事物縮略到了某種極限之后,是不能繼續壓縮的。
一塊木頭可以壓縮,一塊石頭可以壓縮,甚至一塊鐵同樣可以壓縮。
原子和原子碰撞到一起,只要足夠精準,壓力夠大,也能把它們壓縮到一起,變成一個原子核質量更大的新原子。
但是量子不行,兩個量子,是永遠不可能壓縮成一個量子的。
因為量子已經是虛空的本源,宇宙的根基,真理的載體。
畢玄的《獨日武典》,號稱無暇之招,但他就是在星槎全力加持的狀態下,也不過是讓這些量子,排列得更緊一點,相當于讓一群到處亂跑的孩子,排列成一個有著穩定間距的隊列罷了。
不管多大的力量,就算可以摧毀兩個量子,也不可能把它們壓到一起,形成一個新的單位。
楊素的大禹九鼎劍招,利用的就是這個原理。
他在一劍之中,運算虛空軌跡,對構成自身的所有量子的軌跡,作出誘導。
本來要殺人,要破壞一件東西,是不需要摧毀量子、壓縮量子的,只需要打散就行。
但在楊素的誘導下,將自身量子排的恰到好處,有這么一瞬間,外界對他進行任何攻勢,都相當于在對量子進行壓縮。
外界的力量壓縮不了量子,楊素的身體,在這一瞬間,就無論面對什么攻勢,都不會受到損傷。
轟昂昂昂!!!
神龍狂嘯,渾身帶著無與倫比的熾熱震蕩、裂解力量,旋轉絞殺,極速收緊。
楊素的整個身影,都被狂烈的龍身纏繞遮蔽,但在下一刻,好像就連這條龍本身,也承受不了那么劇烈的對拼。
龍體崩潰瓦解,殘余的鱗片依然圍繞著這個范圍,一陣劇烈切割,灼灼生光。
蘇寒山瞳孔一縮,忍不住贊道:“好硬的招,這都能扛得住!”
“咳!”
他剛才全力出手,掌力圓滿無隙,秘境卻已損壞,不能圓滿,這一下驚動傷勢,便咳出一抹血跡。
“殺!!”
楊素從驚天動地的鱗片強光中,一舉殺出,劍氣在他手中凝成實質,化作暗金色長劍。
這把劍一面刻著山川地理,九鼎紋路,一面刻著十日星辰,洪水火焰。
劍的威勢,舉世無雙,劍的光采,雷騰不可沖,日月不可奪。
持劍的人卻是披頭散發,衣衫多處破碎,身上還纏繞著一時未曾撲滅的烈焰。
大禹九鼎帶來的絕對防御,只有一瞬間罷了。
在這一瞬間之后,他還要重新誘導,安排軌跡。
所以他雖然扛住了三大高手全力一擊中,殺傷力最強的那一瞬間,但還是在后續的攻勢中受損。
輕傷罷了!
楊素可以肯定,自己的傷勢,遠遠不如剛才秘境變形又被貫穿的蘇寒山那么嚴重。
他持劍殺出,正是直取蘇寒山。
法海腳踏龍紋,身影如一條神龍翱翔回首,閃過弧度,攔截到楊素前方。
白衣僧人的拂塵掛在肩上,雙手空空,左手一條小龍,急速在掌心里面盤旋翻騰,右手一團金剛火焰。
當法海雙手同時抬起的剎那,左手比右手稍慢一點,右手更高,小龍飛入火中,浴火重生,不斷蛻變。
龍盤結成老樹,樹身顯化成人,人額頭點亮朱砂,化為大威菩薩。
這一掌,正是如來神掌的“金頂佛燈”!
當年第三世覺醒的天絕僧,都不敢放任法海成長,算計良多,先把他坑害掉,才能更從容的布局。
而那個時候的法海,能學的僅僅也就是“天龍吼”跟“大羅佛火”兩種功法。
在這個時空節點的局勢穩定之后,法海足足潛修了半年多。
慈航國師的那招神掌,早被他學的透徹,更參悟了蘇寒山帶來的種種武道脈絡,進益之大,不言而明。
他這一掌的力量,遠比慈航國師當年的那一掌更加可怕,尤其是在堅固凝實這一方面。
向道之心,顯化成掌力,不急著化佛,而是以人身行菩薩愿。
楊素的劍殺過來,劍氣轟在這一掌上,雙方竟有剎那的靜默,沒有半分力量外溢。
因為那個掌力太堅定了,貫徹始終,不動不搖,無論劍氣攻在哪一個位置,都說不上是這一掌的弱點。
而且,無論掌力碎成什么樣子,都依然攻向楊素,逼的楊素非要把那些掌力磨滅干凈。
兩方的力量,都是集中再集中。
楊素突然脫影而走。
他那一劍,就是要逼著法海以最堅定的姿態來對抗,堅定所以不移,不移所以遲緩。
蘇寒山又被法海擋在后方。
這個時候他要脫困,唯一的阻礙也就只有宋缺。
宋缺是個聰明人,武道的境界也通透。
而正是因為天刀在武道的境界如此明澈通透,楊素才賭對方,更難以攔住自己。
因為“天車軒轅劍氣”,對虛空秘境這條道路的克制程度實在是高。
如果武道境界不夠通透,智慧稍有遜色的人物,等到被這一劍毀滅之際,才會知道這一劍有多可怕。
像是宋缺這種人,卻根本不用等到真正碰撞,只是在雙方直面的時候,就已經會本能的預演出那一劍帶來的影響。
宋缺眼中看到的,不僅僅是一個持劍破空的身影,更是看到無數光點,從虛空本源中一躍而出,布滿天地。
每個光點中都有一個身影,不是別人,正是宋缺自己。
所有宋缺曾經對虛空造成的干涉,都在光點中存有記錄。
過去的一切重現眼前,所有的反噬都被復刻。
宋缺所要面對的,根本不是楊素的劍,而是無數把刀,與自己曾經揮出的所有刀氣,正好相反。
這些刀,是那么了解自己的神通,那么了解自己的虛空秘境,會像是烈火穿透油紙,火山毀滅木屋,太陽砸碎海洋。
粉碎秘境天地,也將“宋缺”這個人,亂刀分尸。
但是天刀是不會畏懼的,“天刀”不是指如天一般高遠的刀,而是“天下不敗之刀”。
他不知道曾經多少次面對危險,所有可能將他亂刀分尸的,似乎最后都被他的刀所破解。
楊素想要的,正是這個破解之心。
不需要恐懼,只要有這個破解、應對的欲念就行。
任何有追求的人,突然看到過去無數個自己,在演繹與自身相反的刀路,都不可能不觸動心思。
可宋缺只要起了心思,就攔不住楊素。
嗆!!!
宋缺的刀已經斬出,是高舉過頂后,最常見的一招豎劈。
皓白的光芒,卻從他的刀上蔓延,霎時間照透方圓八百里。
讓這黃沙大漠,靜如水,涼如玉,默然如虛。
這一刀是,皓月斬!
也正是蘇寒山的第二不朽神通,“抱月長終”。
蘇寒山自己運用這道神通的時候,因為先有純陽道心打底,又踐行六御之道,開發很多用法變化,并沒有多少次,顯露這一招神通最質樸的那個本意。
挾飛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長終!
將心寄托而去,被明月承載,直到漫漫無邊的歲月后,才一起終結。
明月何曾有思呢?這一招最基本最質樸的意境中,是不需要有什么繁瑣思考的,只要純粹和沉醉,就好。
這一刀的力量,或許還不如蘇寒山自己來施展。
但其清冷之處,已超出蘇寒山良多。
楊素飛身穿行的那一劍,帶動的無數光點,難以訴說其形狀的無邊巨力,終于展現出最能克制虛空秘境的一面。
即使面對這樣的刀光,也在瞬間就使其暗淡,層層變暗,分崩離析。
眼看這一劍,絕對可以重創宋缺,但楊素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阻礙。
蘇寒山的手掌,在這個時候,已轟在了法海背上。
嗡!!!
法海的手掌,也打在了楊素身上。
兩個人,兩種出掌,打出目標,期間幾乎沒有間隔,沒有過程可言。
楊素的胸腔,被轟爆了一個大窟窿,金色的手掌,從他胸前探了出來。
法海的額頭,這個時候才在一瞬間,依次閃過了四種法器虛影。
蘇寒山那一掌,不但貫注了自己一招大慈心印的威力,也把四件如來法器,全部打入法海體內。
法海手臂一彎,那只金掌向上翻轉反抓,轟向楊素的臉。
楊素的身體搶先爆破,化為一大團,金光黑氣混雜難言的東西,瞬間又在百里外重組成型。
咔!!!
蘇寒山竟已閃身到此,他的一只手,在黑氣之中一掠而過。
這一只手的揮動,真是沉重無匹,日月輪轉,牽引大道,甚至有一種自己壓迫自己的感覺。
這種壓力,讓他找到當時跟石之軒戰到最后一剎的意韻,掌間隱有紫紅色的波光綻放。
金光黑氣,被他一把撕裂,瞬間退出百里。
黑氣中刺出的那把劍上,還沾了一點血珠。
那是蘇寒山胸口的血。
那一劍的威力,引動虛空常數,使他體內的秘境現在連番轟鳴,承受著一波波反噬。
好在只是剛剛觸碰,威力沒有來得及完全綻放,蘇寒山就已經撤走。
更關鍵的是,持劍的人并沒有追擊。
金光在嘶吼,黑氣在咆哮,劍氣在長鳴,但站在中央的那個人,一動不動。
因為那是一個無頭之身。
蘇寒山墜落在地,體內連綿的巨響,使他的腳步有些虛浮,又連退了幾步。
但他的右手卻抓著一大把頭發,頭發下面墜著一個頭顱。
剛才那一下子,楊素的腦袋已經被他撕裂下來。
他確立了自己的第四種神通屬性,用借道法,借來非天之波動,四大不朽運轉八龍斷魔。
只這一抓,就扯斷了楊素的靈光,讓他的觀測概念,化作腦袋,被蘇寒山抓在手中。
“不!!”
楊素的腦袋掙扎起來,七竅燃起黑色的火焰,怒聲敕令。
“四方天魔,他化自在,奉引原初,魔氣降臨!”
“魔氣降臨!降臨啊!!”
原本他一直想著,要在人魔轉生之處成功后,才好主動去感應原初魔王。
現在已經顧不得那么多了。
可是他的敕令連連發出,周邊天地間,卻沒有什么反應。
蘇寒山拎起他的頭,與自己對視:“這個時空,可沒有那么惡劣的環境,能讓你隨便接引魔氣。”
楊素控制發絲擰轉,讓頭能轉向,看向自己的身體。
但他的頭和身子斷的太徹底了。
剩下的那無頭之身,不但觀測不到外界,甚至觀測不清自我,無聲的站在空中,真如尸體一般。
那把金色長劍,被無頭之身豎立起來,猶如之前,施展大禹九鼎劍招的防御姿態。
法海看向空中,體內四大法器輪轉,右手抬起,法器之力在指尖,結成四片花瓣。
他以自身佛火修為,添上一片,化作五瓣金蓮,花瓣合攏,形如花苞,又似鉆頭。
“五蓮法指!!”
金蓮轟然爆發,向天空中螺旋貫射而去,讓開金劍,擊中無頭尸身的心口。
本來如果真能施展天車軒轅中的九鼎秘劍,別人攻擊打在哪個位置都沒什么差別。
但是無頭尸身失去了觀測能力,只能靠自己之前的記憶,推算所有虛空常數,對量子進行誘導。
在場其余強者,對虛空也有影響,無頭之身不能實時觀測,對這部分就拿捏不準,招式威力大降。
這一指破開防御,鉆入心口。
金色蓮花不斷旋轉,把整個無頭之身攪碎,軀體散成魔氣劍光,都被蓮花的旋力拉扯,無法遠去。
遠遠望去,仿佛一大團翻滾不休的金光黑云,依附在蓮花周圍,不斷相互磨損,發出劇烈的嚯嚯摩擦之聲。
宋缺拖刀走來,傷勢頗重,隨口道:“幾個回合來著?”
蘇寒山雙掌一合,把手上的腦袋拍扁。
楊素的臉扁了一扁,咬牙硬頂:“且慢,老夫還有招,你要對抗魔王……”
蘇寒山充耳不聞,已經連拍好幾下,把他徹底拍扁,又揉搓起來,漸漸搓成一個黑玉般的小丸子。
“剛才沒數,但回想一下,他只來得及用出了四劍,其中還有一招佯攻,一招殘缺。”
法海也走了過來:“好厲害的魔頭,劍招精密到了不可思議的境地,要不是我們三人聯手,以大勢壓之,還不知道有多難纏,此人究竟什么來歷?”
蘇寒山意念一動,把前因后果全部傳遞過去。
法海神采奕奕:“這么說,還有一個大魔頭在大隋那邊,你……”
“我沒法把你帶過去,而且楊廣情況特殊,我做了一些安排,應該無虞。”
蘇寒山連忙說道,“以防萬一,我們先回那邊,你鎮壓著楊素,不要把他殺的太干凈,那邊局勢穩的話,我會把他再接過去。”
法海接了那顆珠子,疑惑道:“為何?”
“魔王算計我那么多……”
蘇寒山吐出一口濁氣,眼中斗志昂揚,“我就不能算計他一把嗎?”
東遼國上空。
巍峨連綿的戰神殿,出現在空中,俯瞰王城之內。
楊廣站在主殿的屋脊飛檐之上,手撫一把兇刀,其刀身色如琥珀,刀脊如同白骨,正是傳說中蚩尤遺留的神兵,虎魄刀。
“時光啊,時光之中沉淀了多少情志呢?”
楊廣左手按在心口,似笑非笑,“若能吞噬時光,會覺得滿足吧。”
他吞噬了兩大宗師,刀法愈發玄妙。
楊素縱然奪取了九成星槎的掌控權,對這個自己無意中創造出來的怪物,依然滿是忌憚。
他急于尋找蓋蘇文作為替身,做出更詳細的布計,也有這方面的因素。
此刻,虎魄刀上流轉的光芒,似乎能隱約契合王城中剛剛出現過的時光異動。
他正要提刀,卻聽一個聲音傳來。
“陛下,食人多矣,于此道上,堪稱登峰造極,但縱然將來真有涉足時光之能,也是大而化之,只能食人,還不知世間猶有廣大寶藏,被陛下忽略。”
戒日太子合掌而來,在空中走動,緩緩低頭,恭敬道,“天竺戒日,求為陛下說法。”
楊廣掌心壓著琥珀刀柄,指尖輕敲,看了看戒日和背后那群人,漫不經心道:“你且說來聽聽。”
“人有繁衍延續,悲歡離合,優勝劣汰,世間微蟲也有繁衍,也有離合,也有大浪淘沙……”
戒日太子剛說了幾句,楊廣已露出不耐之色。
微蟲這些東西,楊廣也能感受到,縱有情志也是太弱太弱。
菩薩蠻這時走到戒日太子身邊,臉上帶著有點不太情愿的神色,走動過程中,身影開始變化。
等到停步的時候,那已經不是菩薩蠻,而是蜀道難。
蜀道難略作沉吟,一腳抬起,重重落下,周圍張開一個幽暗混亂的場域。
這一招,正是白馬寺辯和大法師的天殘腳,那天殘腳,按三綱五常,仁義禮智信,結合佛法所成,不顧現實,極端放大精神屬性。
蜀道難練成五岳劍派劍術神技,華山派三達劍,也是儒門三達德,此刻出手模擬一二,也有奇效。
在這片領域中,那些細菌微蟲的精神,也通通得到突顯,變得更強烈,更廣闊,更復雜。
岳山出刀,七十二候流轉變化,讓這個領域變得更穩定。
戒日太子在旁邊指指點點講解起來,在他的講解中,那些微蟲也建立城邦,也有國度。
也有莫欺少年窮,也有馬革裹尸還,也有三千美人做后宮,十萬大軍盡簇擁。
種種故事,妙趣橫生,與微蟲那些個狂暴念頭,大致相合。
楊廣站在那里,胸口仿佛敞開了一個無底洞,不斷的吞噬那些天殘微蟲,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戒日太子暗道一聲僥幸。
蘇寒山的六御之道,出神入化,善能統合眾人之力,制御萬象,創造勝算,這還不僅僅體現在戰斗上。
他臨走之前,做出詳細安排,讓他們見到楊廣的時候,不要主動出手戰斗。
楊廣不是人,思維不能以常態揣度,即使明知自己的停留,會導致局勢偏移,失去助力,對自身有很多不利。
只要讓楊廣感受到種種情志,有資格填補心中空虛的那些情志,那么,他必定會毫不猶豫,停留在此。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其實是個純粹的吃貨。
你告訴他有一種辦法,能讓進口的東西變得更好吃,能讓食材更多樣,作出實際的例證,那別的東西他全都能置之不理。
戒日太子就是站在旁邊,介紹菜品淵源的伙計,談天說地,追古溯今。
多虧他是佛門出身,舌燦蓮花也是本行。
眾人竟然真就不需要動手,靠著這么一個天殘領域,拖住了楊廣。
麻煩的是,口味可以更好,樣式可以更多。
但以總量品質來說,這些微蟲縱然經過天殘領域的轉變,也不是真正的智慧生靈,更無法跟武道高手相提并論。
楊廣吃著吃著,新奇的感覺過去,沒有多少飽足感,身上又漸漸散出兇意。
寇仲和徐子陵目光復雜地盯著他,這時同步向前,踏入天殘領域。
他們沒有抵抗,直接在這片領域中散逸精神,形體發生了變化,成就了一黑一白兩條五爪神龍。
“大哥!!”
那兩條龍口吐人言,異口同聲,“開心大哥!!”
在天殘領域中,精神的屬性最大化,他們的呼喚勾起的,不僅僅是過去普普通通的場景,更是完全展現出了他們心中沉淀的情緒。
黑白二色的光芒,澎湃而醇厚,一時間簡直像是無休無止地從他們身上散發,朝楊廣那邊飄去。
楊廣的心口吞噬著這些情志,微微動容,伸出手去,讓兩條龍飛到了他的身邊,盤旋不休。
寇仲顫聲道:“大哥,你是否想起什么了?”
楊廣的面目垂下,定定的看著他,良久之后,露出微笑。
“你們兩個……”
他聲音輕緩,一如當年重傷飄在水邊,硬說自己只是在體驗新穎的睡覺方式,在藍天白云下,跟兩個小乞丐閑聊的模樣。
“味道不錯。”
楊廣的手指回勾,捏住了黑龍寇仲的脖頸,目露精光,“來,再多一些。”
黑龍被捏得無法出聲。
白龍哀鳴一聲,身軀盤旋:“乾坤近道!”
黑龍也在同時掙扎,軀體盤繞,奇異的疏離感,因兩條龍的螺旋盤繞而產生。
黑龍竟從楊廣手中脫離。
“大道無情,乾坤近道!”
黑白雙龍的螺旋,逐漸看不清龍影,只有兩色光芒不斷螺旋上升,將楊廣的身軀都籠罩在內。
楊廣感受到他們那一瞬間的哀痛,經過天殘領域的放大,簡直美味至極,面上微微滿足。
可只是一瞬間,他就又察覺到,雙龍的情緒正在從最巔峰最放大的狀態,飛速變淡。
“不行!”
楊廣露出不悅之色,右手離開了虎魄,雙手齊抓,握住龍尾,“誰敢搶走寡人的食物,給我回來!”
乾坤近道法,容易化道,本來是一個最大的缺陷。
但在這個時候,雙龍卻經過蘇寒山的指點,主動闖向化道的狀態。
到了一定程度,他們將身不由己,被道所化。
楊廣卻在這個時候,擒住了他們,無與倫比的魔力,籠罩了他們的全部身心,要將他們硬生生拉回來。
一絲一毫,也不能遺漏。
乾坤大道的氣息和吞天滅地的魔氣,進行最深層的角力。
戒日太子、蜀道難和岳山的神色都變得有些發白。
他們要維持天殘領域,讓雙龍保持足夠的精神,此刻也受到雙方力量的波及。
李世民站在更遠些的地方,卻沒有出手,只是全力的運轉自身秘境,但他額頭青筋微微凸起,顯得比別人更加吃力。
蘇寒山和宋缺前往另一個時空的時候,是借助了非天波動,些許超越時空的特質,但也借助法海來定位。
而他們要想回來的話,就只有靠李世民來定位。
蘇寒山的秘境,可以調節得與大隋這一方天地時空無比契合,加上與五靈珠的淵源,來感應李世民。
“來了!”
李世民盯著眼前的場景,心中微感焦急,忽然間,精神一振。
有紫紅色的波紋,從他的秘境中散發,兩道身影從他背后同時飛出,一左一右,一道停在上空,一道向前而去。
宋缺傷勢極重,現身時,一手還捂著胸口,右手一刀卻反撩向天,神情灑脫中,透著幾分敬意。
“釋迦牟尼,天佛降世!”
天空中林影綽綽,現出佛祖入滅的場景。
蘇寒山已經一步闖到戰神殿飛檐之上,手掌轟然砸在楊廣心口。
玄元萬維的渾厚真力,填入楊廣體內,使他心中空虛一時銳減,握住雙龍的手,松開不少。
“全怪魔王在時光的上游散發吸力,使你的心上常有凹陷。”
蘇寒山五指一彎,變推為抓,長嘯一聲,“他這么想找你,你就離他更近一些吧!”
楊廣被這一掌中的力道變化,扯動起身,砸向佛祖。
空虛魔神撞入了佛祖入滅的火光。
魔神驚醒,連連發出咆哮,在熊熊火光中,向世間伸出魔氣森然的猙獰手掌。
虎魄刀受攝,正要飛起,被蘇寒山一把握住刀柄,壓回屋檐上。
“虎魄的主人可以是兇神蚩尤,可以是兵主人祖,也可以是楊開心,卻不能是你。”
蘇寒山看向空中,緩緩開口。
“你,已經死了。”
天空中的光影,一陣劇烈抖動,淡化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