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九層淵界真的是一個大封印的話,那么,封印中會噴發出九重天,以至于后來有二氣中和,人間誕生,顯然是封印出了一點問題。”
“無界慶云和渾沌光腦,應該都是封印部件之類的東西吧。”
隋朝末年的時空,蜂窩般的水星之上。
蘇寒山坐鎮在這里,看著空中兀自在旋轉的混沌光腦,兩邊的氣息交感。
周圍虛空里面,因為蘇寒山的心意波動,生出許許多多靈芝仙草,仙草之上都托舉著一輪光圈,隨風搖曳,美輪美奐。
無界慶云在玄元維度的時候,因為那邊沒有魔族的存在,種種反應還不是特別明顯,去了淵界人間之后,又有七代祖師牢牢掌控。
而混沌光腦,就顯出了從根本上與魔族的敵對。
本來還是在宇宙之外漂流,因為感受到原初魔王的所作所為,就主動進入這個宇宙,在沒有人執掌的情況下抗衡魔王。
勉強有了一個光腦載體之后,就主動降臨力量,與之融合,就為了能夠更好地與本土的反抗者溝通。
“確實,要不是有這太一輪在,即使你已經踏入了無量真境,也未必能把殘余的魔王,這么快鎖定磨滅。”
七代祖師的聲音飄來,“如此想來,天限之力,應該就是大封印的力量,如果能夠把流落在外的這些部件全部掌握,應該就可以破解天限的奧秘,不再受到壓制。”
“也能夠運轉封印,平復魔劫。”
蘇寒山點點頭,說道:“可惜不知道這樣的部件具體有幾個,我以太極印記感應,暫時也沒有什么明顯的目標。”
他抬起手腕,腕上的印記被他一口氣吹動,陰陽輪轉,凌空旋轉,脫離了皮膚,漂浮到面前。
蘇寒山踏入了無量境界之后,已經能夠掌控太極印記。
修成無量真道的人,只要踏入一方天地宇宙,就可以分辨感應宇宙之中,種種能量洶涌的區域。
到了這個境界,實際上已經跟太極印記的原理有些相似了。
雖說太極印記感應更廣,做的更玄,但好歹算是一脈相承,脈絡已經清晰了,不至于像以前那樣,連一星半點的奧妙都感覺不出來,完全弄不懂。
“我已經跟菩薩蠻、水龍吟他們聊過了,決定之后設法把光腦分離出來,光腦里存儲的一切資料,對他們的意義不可分割,還是應該留給他們,太一輪的話,自然回歸淵界人間。”
蘇寒山思索道,“但是,在帶太一輪回去之前,是不是應該給太一輪做一些掩飾呢?”
“不然我總覺得,這東西剛回到淵界人間,立刻會被不周宮祖師、虞淵龍皇他們那樣的宏道真君察覺到吧。”
無界慶云,注重的畢竟只是空間方面的妙用,有七代祖師接應,沒有引起外人任何注意,等到祖師已經有了足夠的掌控力,才施展了一次。
可是太一之輪,牽扯到時光因果。
像在這個宇宙之中,它可以開辟新的歷史河道,在歷史節點上多次躍遷。
但是,在淵界人間,它但凡想對時光長河造成任何一點干涉,乃至僅僅是氣息的感應、窺探,都可能被清醒的九階強者察覺到。
更別提是宏道真君那等人物。
偏偏太一之輪跟原初魔王對抗太久,激烈的爭斗對彼此都有很深的刺激,現在的氣息異常活躍。
蘇寒山至少要把這些氣息完全平復下去,才能考慮帶回淵界人間去。
“你是想用太極印記平復太一之輪的氣息吧,想得很周到。”
七代祖師贊許道,“淵界人間這幾萬年里面,涌現過的宏道真君,兩只手都數不過來,算上九階,那就更多了。”
“更可嘆的是,這些強者中,大多數都因為在淵界人間土生土長,因魔劫和天限的種種關系,壽元有限而隕落。”
“我們這里的時間長河,過去沉淀下來的因果太沉重了,太一之輪回來后,確實不可能向時光的上游,大幅的跳躍。”
“但是,此物仍舊能有極大用處,我已經想到一種用法,有可能讓我天都仙府的高手們,紛紛在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蘇寒山好奇道:“怎么說?”
“我們武道修行從四階玄胎開始,每一個重大境界關卡,幾乎都只有一次嘗試機會,千難萬難,不成則死。”
“倘若有了太一輪,我可以推動此輪,讓他們在未來無數時光的可能性中,選中最接近成功的一種,將最接近成功的他們召攝過來,未來與現在融合,讓他們重新再去嘗試沖關。”
七代祖師笑道,“如此一來,人間的實力,應該會再有一次不小的增長,尤其是那些卡在六階天人巔峰的家伙。”
蘇寒山恍然:“原來是這樣。”
這樣的操作,蘇寒山在這種正常世界里,揣摩揣摩,應該也是可以做到的。
不過他轉念一想,這個世界里,好像沒有那么多正好卡在極限,需要靠太一輪呼喚未來,協助突破的人物。
法海已經修煉到可以清算緣法的程度,只要他未來有足夠的能突破的可能性,他自己就能抓住這種緣分,宋缺也是相似。
李世民、蜀道難等人,根本還遠遠沒有碰到那種大境界瓶頸,根基上還差得遠,正常修行的資糧就夠多了,暫時還消化不完。
數來數去,也只有一個寧道奇,正好卡在八階巔峰,修行路子又比較保守,對他來說,沒有那么多資糧可用。
可問題是,這老道對更高的境界,全然沒有沖勁啊。
若說從前,寧道奇還只是比較隨遇而安,那么在已經沒有了魔王、排除了魔族不斷滋生的威脅之后,他現在簡直是一副人生已經圓滿的樣子。
連煉妖壺,他都留在未來時空,自己跑回來,直接占了袁守誠等人的那片山谷,窩在那里喝茶翻書下象棋,這些天里,屁股一直都沒從搖椅上離開過。
袁守誠等人倒是琢磨著還能對星槎搞什么改造,滿心要大展拳腳,也邀請過這老道,被他全當耳邊風。
既然連一點點往上沖的苗頭動力都沒有,若去觀測他的未來,恐怕無數可能性中,百年之內都看不到他沖關,更別提給他挑什么最接近成功的可能性了。
淵界人間,終究還是因為本身的情況特殊,有足夠底子擺在那里,太一輪的這種用法,在那邊才會體現出巨大的價值。
“不過,在遮掩氣息之前,我也要再拿太一輪辦一件事。”
蘇寒山收了太極印記,再抬手一招。
混沌光腦朝他飄飛而來,周圍虛空中的元氣仙草,則紛紛朝著混沌光腦飛去,融入其中。
九層光圈,時快時慢,時正時逆。
等到蘇寒山觸手可及的時候,太一輪已經和光腦分離,分別落在他兩手之上。
蘇寒山一步邁出,順著時光的波濤,向下游而去。
二十三世紀,大地上的生機正在逐漸恢復,天空中的陰云不再那么濃重。
人類聚居的地方,正在張燈結彩。
“等等,那個誰,你做這么多拐杖干什么?最近基地里沒聽說有傷員啊,不但大災沒有,房子消失,睡醒變成樹,走路被自己的影子絆倒之類的小災,也都沒有發生。”
“不是給傷員用,我只是準備賣拐,這好像是過年的一個必備儀式。”
墻根底下,藍色工裝的漢子,把帽檐拽向腦后,露出一張笑臉,指甲彈出鋼片,切割著木料。
“我從古籍上翻閱到的,說是不賣拐就沒年味兒了。”
扛著紅燈籠走過的婦女,狐疑道:“我們這是過年嗎?好像不是吧,只是慶祝一下水教授他們回來了,而且大地回春,以后就不用干吃營養液了,可以吃到好多口味的糧食。”
有人笑道:“這你都不知道,過年就叫春節啊,就是慶祝大地回春!”
對于二十三世紀的這些人類來說,魔王太遙遠了。
他們只知道世界發生了災難,甚至不知道有活生生的魔族,更別說作為根源的原初之王。
但是沙土里面生出了野花,枯樹的樁上長出了新芽。
大地不再散發著令人心慌的干燥塵埃味道,反而充滿著濕潤又清新,還帶著一點淡淡腥味的,所謂泥土的氣息。
一直照顧大家,不斷在組織救災的水教授他們,也都回來了,這就是最大的喜事。
基地東面的土坡上,蜀道難摸著葫蘆喝了一口。
“過年還賣拐,要不要再賣輪椅,賣擔架,開一個非常六加七、豬撞樹上去的熱線啊,你們當初掃盲的時候,到底都給他們教了些什么東西?”
水龍吟也無奈:“當初掃盲的目的,主要是我們走了之后,讓他們能操控那些儀器,制造生活必需品,別的東西都是他們自己摸索翻看的吧。”
蜀道難咂咂嘴,忽然笑道:“何必讓大家弄這些東西,我直接給大家表演一個元氣造物,把整個城市改造的繁華起來,不就好了,然后今晚就給他們投影放春晚,滿足一下他們的心愿。”
水龍吟笑著搖頭:“現在的他們,就算是看了,又哪里能理解當年的文化,體會那些快樂呢。”
“你不要想著插手了,讓大家都有一點參與感吧,至于那些強大的神通,先進的技術,我們可以逐批逐批的教給他們,讓他們有一個適應的過程。”
水龍吟說著說著,聲音慢了下來。
“畢竟,現在我們有時間了,不用像以前那么緊迫。”
蘇寒山出現在他們背后,緩步走來,說道:“確實,勝利之后帶來的才是余裕,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享受這份余裕。”
他把光腦遞給了水龍吟。
水龍吟接了過來,有點驚訝:“這么快就分離出來了,你是……現在就要走嗎?”
蜀道難連忙說道:“別啊,大家既然是老鄉,好歹也留在這里,一起過了今晚這個慶祝吧。”
“我會留下分身,而且我真身也不至于就那么急著走。”
蘇寒山笑了起來,“現在就過來,一是給你們送光腦,二是給你們開一道門。”
他舉起手中的太一輪,雙掌平推向前。
太一輪嗡嗡轉動,天地間在剎那中,像有無窮光點飛散,又聚合而來。
等到太一輪縮小,飛回蘇寒山手上的時候,虛空中多了一道百丈來高的灰色門戶。
“我在每一條歷史河道中,都留下了這樣一道門,即使太一輪離開的時候,你們也可以借助這扇門的開合,往來于那幾個平行世界。”
蘇寒山抬手往門上一點。
灰色的門戶上,劃分出了不同區域,顯示出幾種圖影。
有的景象,是滿臉好奇、正湊近過來的半機械面龐,敲的門框砰砰響。
有的景象,是墨長庚拿著鑿子對準門框,偷偷摸摸不知道準備干什么,勇冠軍正在旁邊攔阻。
也有的景象,是遠方天空中一道亮麗無比的刀光,隨即數不清的魔族,如暴雨般墜落。
“嚇!怎么還有魔族?”
蜀道難嚇了一跳,“那是哪個時空?”
“是上古時空。”
蘇寒山說道,“那邊幸存的人族,全部都已經轉為鬼族,情況特殊,就算直接由強者為他們創造肉身也不行,大多都很虛弱,而且難以繁衍生息,宋缺、法海過去幫他們推演了以鬼身修行的降魔武道。”
“宋缺會解決魔族的主力,但是別的魔族,暫且只是封印,沒有一口氣消滅,留給那邊的鬼族用來壯大自身,應該足夠讓他們壯大到可以生下正常子嗣的程度了。”
蘇寒山這話,其實還是很收斂的。
在那個時空中,魔族的總數已經比鬼族多了百倍不止,尤其是獸魔各族,規模膨脹到常年互相攻打,試圖吞噬別的魔族的程度。
鬼族只要能煉化百分之一的魔族,就能夠全員壯大到正常繁衍的程度了,別的更多估計還是會在煉化之后再流失,反哺給天地。
正說話間,那扇門戶一陣波紋晃動,李世民從門中跨了出來。
“哎呦,比起隋末那邊,還是這邊的氣息,讓我覺得舒服一點。”
蜀道難笑道:“你可是唐太宗,不待在那個時空,整頓天下嗎?”
“我沒那個興趣,有過之前軒轅劍的那一波發威,現在又有星槎在那邊,天底下也是安穩的不得了,我看任憑他們自己演變,就差不多了。”
李世民搖頭道,“畢竟以產能之類的指標來說,那個時空,比最初歷史線上的隋唐,可要強了不知道多少倍,只要沒魔沒妖,沒人搞事兒,大家自然能生活好。”
“再說……”
李世民嘿笑一聲,“我還把李二郎留在那邊了,真要有什么天下雄主,四海賢明的抱負,就讓他去干吧。”
水龍吟有點愛打聽,問道:“你們李家一直都沒人找你嗎?知道你現在這么大本事,他們不可能置若罔聞吧?”
“找了,一開始派我妹過來,正好遇到婠婠,不知道怎么就混到一塊去了,后來派李建成過來,被魏征看上,覺得是把打鐵的好手,拉去打鐵了。”
李世民哈哈笑道,“派出一個,就有一個不回家,我看他們是不敢再派人了。”
“不說他們了,我還是對這個世界比較感興趣,你們這是在準備慶祝嗎?正好我也玩玩。”
水龍吟自然歡迎。
蘇寒山卻悄無聲息,暫時離開了這片基地。
片刻之后,他在大江中下游的一片綠洲之上出現。
放眼望去,平坦的綠洲上一片青茫茫,沒有任何建筑的痕跡。
他感受著地理方位,漫步在草地之上,目光穿透了時光。
被真魔之災化去的城市,即使在時光長河里也沒有了真實的影像。
但隨著他漫步而去,周圍一條條街道憑空生成,全部都是他記憶里的模樣。
空蕩蕩的公路向前延伸,在十字路口,有一圈花圃,花圃中間立著白馬雕塑,奮蹄而起。
這里是他故鄉的地標。
傳說三國時期,孫吳曾經在這片綠洲上牧馬,宋朝的時候,演變成了神話傳說,說整片沙洲,是白馬馱負而來,地名就叫做馬馱沙。
后來歷史變遷,這個地方不談那些神話傳說了,而是以香沙芋、蟹黃湯包和肉脯,三種美食聞名在外。
蘇寒山在白馬雕像前止步,手中捏出了小時候最愛吃的肉脯,咬了一口,趁著清風,平靜的咀嚼著。
七代祖師的聲音隨風而來。
“一界之道,其氣流變,其形萬變,而其量恒不變,你曾經熟悉的那些人,是被魔王吞噬,你又在此界之內殺死魔王,魔性魔氣雖然徹底轉變了性質,但魔王曾擁有的一切體量,還是留在了這個世界,與萬物并行運轉。”
“雖然現在,找不出曾經那些人的靈性,但既然成功的保住了這個世界,也許,有一天他們還會轉變成人,再度擁有完整的思維,接觸這個世界,在這里生活。”
淵界人間,有無數實力滔天,卻被九天九淵所限,挽不回時光遺憾的人。
七代祖師早已見慣了這些事情,頗有同感。
“來生么?也終究不是他們了。”
蘇寒山咽下肉脯,在白馬雕像前,雙掌合十,笑嘆起來。
“但我祝福他們所有的來生。”
淵界人間,西極不周。
不周宮祖師坐在山頂,調試銀亮的琴弦。
山外忽然九天罡氣涌動,彩霞蒸騰,蜿蜒萬里的龍影,若隱若現。
“不周,秦帝陵被天都奪去,你看起來依舊悠哉啊。”
龍皇念力傳來,“那你可曾感覺到,天都道統,最近有一波異常的壯大?”
不周祖師淡然道:“他雖然極力掩飾,我也察覺出來了,天都多了一個修成無量真道的人物。”
“單是如此,還不值得大驚小怪。”
龍皇笑道,“但本皇發現,這人目前,不在此界之內。”
“恐怕,他能夠自由出入此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