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確定他不在此界之內？”
不周祖師心中微動，“這個新誕生的九階，是上次在秦帝陵中大放異彩的那個小子吧？對了，他險些磨滅過你的兒子。”
“對于血脈的研究，九天九淵之間，數萬年來，應該都沒有人能超過你，你是依靠這份血仇感應，確定他不在此界。”
龍皇笑道：“然也。”
不周祖師撥響一根琴弦，贊道：“自中古末年以來，我們在中土輪番抵抗魔劫，攜手后輩，建立大秦、大楚。”
“云蝶和圣帝，庇護自家大洲之余，也在魔劫最烈之際向中土伸過手。”
“只有你，一直偏居北方，魔劫的時候，全然不管當時最酷烈的中土，反而趁機對八荒各大道統下手，等到魔劫過去，更在中土北部扶持一點勢力。”
“看來，你這等做法，也確實頗有建樹，血仇感應的微妙之術，已連天都老鬼都能瞞過去了。”
龍皇聽出他話語中的諷刺之意，不以為忤，反而哈哈大笑。
“你們對于至尊位格，都太過看重，本皇對于那件東西，沒那么感興趣。”
“不過，那個小子……是叫蘇寒山吧，他身上自由出界之法，本皇倒是來了興致。”
天罡云海之中，巨龍的眼簾徐徐升起。
“天都仙府出過三位宏道，本該有三件神器，可是初代祖師的神器火鼎，在中古末年就因對抗魔劫而破損，二代祖師華陽，壽元枯竭之后什么東西都沒有留下，無論法體還是神器，全都消失無蹤。”
“甚至據說，華陽消失的時候，抱虛子這老鬼，還傾盡全力向他灌注修為，以至于自己那件神器煉制的進度，被拖慢了數百年。”
龍影緩緩游過，穿梭云海，環繞著不周山頂。
巨龍的頭部，繞了一個圈，從后方湊近過來，龍眸出現在山頂那些巨大宮殿的上空，眼神垂落，注視著不周祖師。
“任何修為都救不了壽元將盡的宏道者，抱虛子不會不知，當年這個幾近自損的舉動，顯然不是為了給華陽延壽，大有問題啊。”
龍皇的嗓音，天生就可以是世間最靈動的旋律，每個音節，都透出無窮引人入勝的力量。
不周祖師反手在所有琴弦上一拂而過，每根琴弦都發出一聲鏗鏘鳴響，依次遞進，從沉厚到尖銳。
最后一聲銳響，把周圍的天罡云海，變成了片片碎帛。
龍的影象也顯得千瘡百孔，飄搖不定。
這才能使人看出，那條蜿蜒萬里的巨龍，只是不知從多遠處投放過來的一股念力，就攪動了云海精氣，形成的假身。
“要說話就直接說，要合作就言明它，不要玩弄這些無趣的把戲。”
不周祖師見到虞淵龍皇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那小子身上寶物，與天都老鬼有關，來來去去，肯定不只是給他自己帶來好處。
加上天都老鬼上一回展現的新穎手段。
不難推想，他這次回歸，自己修為都已大進，帶回來的東西，多半更能給天都帶來極大助力。
一來與天都積怨太多，絕不能放任他們這么壯大，二來也是想要那小子身上寶物。
龍皇要來合作，也不奇怪。
“等他快要回到此界的時候，你我聯手，確實可以把他拒在界外，但天都老鬼也肯定會想辦法接應。”
“若是那樣鬧的大了，圣帝和云蝶也會牽扯進去，好處未必落在你我手中。”
龍皇悠然說道，“所以，不但要把他拒在界外，還要把他送到一個好地方。”
“在那個世界，要同時有你我二人的分身，而且是培養到足夠強大的那種分身。”
不周祖師勾住了一根琴弦，并未松開，垂眸道：“你是說，那個地方。”
龍皇笑道：“那邊正好也要亂起來了，雖然不知道你原本想干什么，但本皇是打定主意，一定要給你搗亂的。”
“送他過去，到時候，本皇可以不干擾你的行動，只爭他身上的寶物，如何？”
不周祖師低笑一聲：“我會信你嗎？不過，也好，就送他進入那個世界吧。”
“混沌未分天地亂，茫茫渺渺無人見。自從盤古破鴻蒙，開辟從茲清濁辨。”
“覆載群生仰至仁，發明萬物皆成善。欲知造化會元功，須看西游釋厄傳。”
李世民手捧著一本大部頭西游記，津津有味的看著。
前方的大電影屏幕上，投射出西游記電視劇的畫面。
“你們當初種下因果的時候，傳那么多謠言，本來是想在隋唐時期，搞出孫悟空之類的人物吧。”
“可惜那隋末時空之中，跳出五行大山，石頭成精的，只有一個我。”
蜀道難說道：“可惜，你不是用棍子的，不然給你沾一身毛，跟猴子也差不多。”
李世民爭辯道：“我可沒有猴子那么活潑，而且這猴子不滿四尺高，我可比他高多了。”
他說話間，抓起桃子啃了一口。
眾人現在都在一個電影院里面。
人不算多，電影院卻很大，弄得空曠曠的。
蘇寒山靠在椅背上，懶洋洋的看著大屏幕，說道：“不滿四尺的版本還是很少的，大多數猴子長得都挺俊，身高也不錯。”
“就算只是原著那一個版本里面，你看有的地方，說他長得又矮又猥瑣，有的地方，卻連人類審美都覺得他長得英武威風，是個神猴的模樣。”
p;水龍吟在旁邊解釋：“西游記的原著，并非單個作者從頭開寫的，是很多古代流傳的故事，被人整理串聯起來，重作修飾，有修飾之后青出于藍，也有沒修飾到位的。”
“就導致里面某些篇章的背景設定，相互矛盾，譬如有的篇章，稱孫悟空當年在花果山吃過人，但又有好些篇章，卻從旁白欽定，說他從小吃桃果，飲松露，是個胎里素，一口清氣能活人。”
“還有，這書里，有些內容是吳承恩整理的，但其實很多詩詞都能看出來，并非吳承恩的風格，陳詞濫調，故弄風雅，而吳承恩的詩，風骨硬朗，甚至被稱為有辛棄疾之遺……”
蜀道難不耐煩的給他塞了一把爆米花，說道：“行了行了，我們不是來聽你學術考究的。”
李世民搖搖頭，說道：“雖然有瑕疵，但也不影響，這是個有趣的故事。”
他合上了手里的書，有些向往，看向蘇寒山。
“大哥，你說界外無垠，那多半真的有那種存在孫悟空的世界。”
“將來你要是遇到了，可別忘了通知我一聲，我也想看看那活潑機靈的小猴王啊。”
蘇寒山笑道：“好啊，等我淵界人間那邊破了魔劫，徹底安定下來，我就組個旅游團，帶著大家去一個個世界里閑逛。”
李世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你現在是分身還是本體？”
“我本體走的時候，肯定會跟你們招呼一聲。”
蘇寒山笑道，“而且我的分身，是以河圖神殿寄托而成，實力也就那個樣，不會有我本體這么強的。”
蘇寒山這個懶洋洋的樣子，實則正是在運用太極印記，平復太一輪的氣息。
“哦，對了，忘了跟你們說，等我回淵界人間之后，會再和祖師聯系你們，為你們制作時空投影，投放到淵界去。”
“那邊有我以前的很多朋友，現在的修為，大致是不如你們的，你們風格各異，正好可以幫襯一點，按自己的喜好指導指導。”
蘇寒山雙手合十，笑瞇瞇地對眾人說道，“感激不盡啊。”
蜀道難他們一口答應。
龍繼混在人群后面一點，低聲嘀咕道：“做老師，有錢拿嗎？”
蘇寒山精準的扭頭找到他，打了個響指。
“少年，你放心，我那玉竹師姐是特別注重報酬公正的，制定的各類報酬都非常詳細，已經被祖師采納，不會讓你們吃虧滴。”
龍繼反而有點不自在，把圍巾拉起來遮住了臉，只是耳朵依然紅透了。
“我就是說說而已，你幫了我們那么大忙，你還沒要走報酬呢。”
龍繼說話之間，忽然覺得有誰揉了兩下自己的頭發，對虛空拿捏如此之妙，令他一時都沒反應過來，不禁抬頭看向蘇寒山。
蘇寒山面露無辜之色，目光轉向菩薩蠻。
菩薩蠻身形高挑，冷若冰霜，坐在椅子上觀影，左手還捏著一根細小的鋼筆，不用眼看，隨意點動，在雕琢納米蟲，有一種在處理天下大事的莊嚴感。
龍繼覺得這個姐姐是個好的。
他剛面露狐疑之色，卻覺得自己頭發又被揉了幾下，揉得亂糟糟的。
蜀道難從剛才就在憋笑，這時噗嗤一聲：“小龍啊，他們倆真當你是可愛的小龍獸了，我作證，第二回，真是蘇寒山摸的。”
蘇寒山哈哈一笑：“不聊了，我先走了。”
他身體中飛出另一個身影，飄然升高，剎那間消失不見。
“下回都是大家真身相見的時候，就是我們旅游團開業的日子。”
“再會咯！”
蘇寒山現在已經能夠自己驅動太極印記，真身離開了這個世界之后，穩穩的邁步，在虛無隧道之中向前而去。
隧道本就在延伸，他本人也在其中行走，這個速度比往日穿越的時候還要更快。
正常來說，世界之外的環境要想生存，比世界之內要難得多，種種危險壓力層出不窮。
但太極印記奧妙無比，反而能利用世界內外的差異。
這個印記如果在單一世界內進行傳送，反而看不出多少優勢，只有在跨界穿梭的時候，才能快到這種程度，將界外的這些虛無茫茫，混沌蒼蒼，化為助力。
眼看淵界人間的輪廓，已經在前方顯露出來。
蘇寒山面露微笑，忽然感覺一股徘徊在世界附近的無形力量，洶涌而來，鎖定了自己。
“龍皇心識？！”
蘇寒山心中一驚，知道龍皇本體出不來，隔界發揮力道有限，正起了一點運轉太一輪，硬扛待援的念頭，忽然又在耳畔聽到一連串的鐵甲琴音。
鏘鏘鏘！！！虛無中不斷延伸向前的隧道，頓時一陣劇烈動蕩，隧道中隱約聽到悶哼一聲。
整個隧道前端走勢，大幅度偏移開來。
失去了原本既定的軌跡，虛無隧道原本又那么快的速度，立時失控，光影紛飛，曲折亂轉，迷亂不知方位。
驀然之間，無界慶云從世界之內涌動出來，萬萬千千的長橋虛影，蕩開虛無，一鼓作氣，將龍皇之力和不周祖師的琴音，全部擾亂。
眼看長橋延伸，犬牙交錯，就快咬住隧道，引回正式的軌跡。
不料這時，一股牽引力量從極遠處共鳴而來，將虛無隧道吸走。
琴音貫天，龍吟沖霄，九重天罡大氣的輪廓，都在輕微波動。
浩正無邊的力道，從世界之內迸發，一時撐開慶云。
三股力量碰撞之下，再也看不到那一抹又被推遠、又被扯遠的隧道。
蘇寒山的視野中，九天九淵的輪廓，都在極速消失，自己也不知道到了哪里。
但他知道，絕不能順著那股牽引的力道，被引到對方想要的位置。
“太一之輪，掌管生克！”
蘇寒山雙掌打出，向兩邊奮力張開，九層光圈，在面前擴張開來，層層旋轉。
龍皇心識能夠鎖定自己，一定有緣故。
平常狀態自己感應不出來，恐怕祖師也察覺不到。
但是現在，對方正在借助那個緣故拉扯自己，這個緣由，就會被凸顯出來。
蘇寒山以太一輪洞察自身，看到了一根極細極細的血絲。
那血絲細看，宛如一條鱗甲俱全，須髯飛揚的小龍，似乎也察覺到自己被發現，立刻在九層光圈上極速游走，從最內的一圈，層層向外，縱躍飛去。
蘇寒山雙掌一合，九層光圈瞬間收攏成碗口大小的一圈圓光，運轉生克，撥動因果，將血絲斷去。
嗡！！！！
在蘇寒山剛剛完成那一步的時候，他已經感覺到。自己闖入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世界本身的胎膜不難穿過，但進入這個宇宙之后，要出現在某一方天地的時候，那一方天地竟然也有一層極完善的胎膜，而且變化甚妙，極難穿行。
那種感覺，仿佛撞入了一座由金藍細沙形成的海洋，細沙閃爍著光芒，大處看悠長緩慢，小處看變化無窮的運轉著。
蘇寒山正好趁機，奮力向旁邊一沖，脫離了那股牽引力定下的軌跡。
但他原本闖入境內的那股趨勢，還是難以改變，一沖之下，斜斜的穿過了天地胎膜，向某一方位，消失不見。
“呼！！”
蘇寒山稍作調息，平復了剛才因為意外震蕩產生的輕傷，舉目望去。
他出現在一個灰白石質的大廳之中。
大廳穹頂鑲滿了美玉寶珠，且經過細心的排布，將整個穹頂分為八瓣，讓這個大廳顯得像是處于某種奇花的花苞之內。
大廳中央，還放著一具棺槨，四面墻壁上是各式浮雕。
壁畫上描繪的是一個古代君王的生平事跡，他收服赤驥﹑盜驪﹑白義﹑逾輪﹑山子﹑渠黃﹑驊騮﹑綠耳，由造父趕車，伯夭作向導，從宗周出發，向西巡游。
越過漳水、麗水、赤幽、靈江、西支大河等，又經由陽紆山﹑群玉山、芒山、桂山、榣山，沉玉璧于水，射天狼于山陰。
拜訪西王母，見到鳳凰與萬禽埋葬羽毛的大曠野，而后東返。
蘇寒山向半空抓來一縷氣機，心念一掃之間，已經知道了這是什么地方。
古周之主，穆天子陵。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