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氣氛安靜,針落可聞。
皇后鳳眸微微瞇起,俏麗的鵝蛋臉上神色有些發沉。
蠱神教禍亂南疆,腐蝕朝廷官員,這對玉幽寒來說本該是件好事。
但她卻不遠萬里趕往南荼州,親自出手覆滅蠱神教分部……這番舉動,并非是出于利益考量,更像是為了給陳墨出氣。
除此之外,還有季紅袖。
那位道尊可是很久都沒有下山了,剛一露面,就和陳墨糾纏在了一起……
天樞閣擅長推演天機,一舉一動皆有深意,如今刻意接近陳墨,恐怕沒安什么好心思。
“這兩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皇后心中的危機感越來越強。
思忖片刻,抬手輕招,一道流光從殿外劃過,落入了她的掌心。
那是一支白色焚香,香頭已經燒掉了些許。
“問心香?!”
陳墨瞳孔收縮。
他可是親身體驗過這玩意的威力!
剛才還在想著怎么蒙混過關,差點忘了她還有這么一手!
“殿下,如此珍貴的寶物,就別浪費在卑職身上了吧?”
“此事干系重大,你這小賊油滑的很,本宮必須得問清楚了才行。”
“卑職豈敢蒙蔽圣聽,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難道殿下還信不過卑職?”
“信不過。”
皇后將焚香插在了御案的香爐中,香頭自燃,淡淡幽香彌漫開來。
緊接著,她出聲問道:“陳墨,回答本宮的問題,這幾天,季紅袖都對你說了、做了些什么?”
陳墨頭腦清醒,嘴巴卻不受控制,說道:“道尊本想殺我,但是被凌凝脂攔住了,她似乎對卑職很感興趣,嘴上說著什么‘命定之人’,然后把卑職綁在床榻上……”
他越說心里越慌,以莫大毅力將后面半句咽了回去。
問心香能夠讓人直面本心,無法說謊,但如果心志足夠堅定,是可以做到閉口不言的。
“綁在床上?!”
皇后臉色微變,豁然起身,“然后呢,她做了什么?”
“唔唔唔……”
陳墨臉雙唇緊閉,臉憋得通紅。
“你這小賊!”
皇后袖袍一揮,焚香燃燒的速度陡然加快,有如實質的煙霧朝他逸散而去。
鼻尖縈繞著濃郁至極的香氣,陳墨剛剛構筑好的心理防線轟然倒塌,不受控制的繼續說道:
“道尊捆住卑職后,使用秘法逼迫出了龍氣,然后便和清璇仙子施展丹青妙手……”
聽到前半句,皇后并不覺得驚訝。
她早就看出了陳墨身系國運,不光有著和長公主極為相似的氣息,而且屢屢都能力挽狂瀾……這也可以解釋為何道尊和玉幽寒都對他如此在意。
但后面半句,她就有點聽不懂了。
“季紅袖把你捆起來,就是為了研究字畫?”皇后不解道。
陳墨眼神慌亂,結結巴巴道:“不、不是字畫……”
聽著陳墨的解釋,皇后眼神有些茫然。
隨即反應過來,俏臉迅速漲紅,櫻唇微張,杏眼圓睜,神色滿是錯愕和不敢置信。
堂堂天樞閣道尊,竟然能做出這種事?!
而且還是師徒二人一起……
簡直荒謬絕倫!
皇后強壓下心頭的震驚,趁著焚香還沒燒完,再度問道:“那玉幽寒呢?她也把你捆起來了?”
“沒有,娘娘她把自己捆起來了。”
“……然后呢?”
“然后也和她倆一樣,揮毫潑墨……”
大殿內陷入死寂。
皇后俏臉由紅變白,鳳袍下纖手用力攥緊。
自從那次意外接吻后,她的內心便一直飽受煎熬。
此前,陳墨種種輕薄之舉,她還能用“迫于無奈”來安慰自己。
但是那天在軟轎中,那一瞬間的沉淪和迎合,讓她意識到,自己似乎真的變成了一個寡廉鮮恥的女人。
作為母儀天下的萬民之表,卻在背地里與外臣私相授受……她自覺愧對東宮圣后的身份,強烈的背德感如烈火焚身,幾乎要將她灼蝕殆盡。
結果卻發現,和道尊、皇貴妃的所作所為相比,她居然還算是保守的了?!
“為了沾染大元國運,這兩人竟然如此不擇手段?!”
“卑鄙!無恥!下作!”
皇后酥胸起伏,嗔目切齒。
心中莫名泛起一股酸澀和不甘。
明明是她先來的,陳墨也對她表明過心意,但卻被那兩個壞女人捷足先登!
望著面前那俊美的青年,皇后咬著嘴唇,沉默片刻,鬼使神差的問道:“那在你心中,本宮是個什么樣的人?”
陳墨老老實實回答道:“殿下日理萬機,不辭辛勞,為了國事嘔心瀝血,令社稷根基日固,實乃萬民之福……”
他說的確實是心里話。
若非皇后這般勤勉持政,恐怕朝綱早已分崩離析了。
然而皇后卻對他這種官方回答不太滿意,繼續追問道:“拋開本宮的身份不談,單論私下里接觸,你覺得本宮如何?”
“殿下對卑職很寬容……”
“還有呢?”
“殿下長得好看,有容乃大……”
“……還、還有呢?”皇后俏臉微微發燙。
陳墨已經被濃郁的焚香熏迷糊了,語無倫次道:“殿下的身材堪稱完美,肉都長到了該長的地方,手感好極了。”
“小嘴好像抹了蜜一樣,親起來甜滋滋的。”
“而且還是個敏感肌,屬于極品中的極品……”
“住、住嘴,別再說了!”
皇后也沒想到他說的如此露骨,雙頰好似火燒,慌忙掐滅了焚香。
整根問心香幾乎燒完了,只剩下短短寸許。
她揮舞衣袖,微風漸起,將空氣中殘留的香氣吹散。
陳墨眼神逐漸恢復清明,想起自己方才說的話,不禁有些頭皮發麻。
完了!
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了!這回真死的透透的了!
大殿內陷入死寂。
陳墨耷拉著腦袋,忐忑不安,皇后眼神飄忽,有些心虛,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許久過后。
“殿下……”
“陳墨……”
兩人同時出聲,對視一眼,然后又不自覺的移開視線。
一股古怪的氛圍在兩人之間蔓延。
“咳咳。”
皇后勉強控制好情緒,清清嗓子,沉聲道:“陳墨,你可知罪?”
一身傲骨的陳大人膝蓋一軟,果斷伏地認慫,“卑職口不擇言,還望殿下恕罪!”
皇后面無表情,聲音冷冽,道:“一句口不擇言就完了?你這般輕辱本宮……本宮就算把你拉去西市口斬首都不為過!”
雖說君子論跡不論心,但他摸也摸了,親也親了,自然不敢辯解……俯首道:“卑職罪該萬死,伏候圣裁。”
“哼,你確實該死!”
皇后恨恨的瞪了陳墨一眼。
這小賊果然色膽包天,腦子里全都是些齷齪念頭!
不過看他垂首不語的樣子,皇后目光也軟了下來,話鋒一轉道:
“本宮念你立下大功,拯救臨陽縣百姓于水火,此番功過相抵,便暫且不與你計較,日后務必謹言慎行!若敢再犯,嚴懲不貸!”
“多謝殿下寬宥。”
陳墨松了口氣。
他把焦瑞帶回天都城,是為了借用朝廷的手來對付蠱神教。
至于功勞什么的,本來就不怎么在乎。
“還有……”
皇后略微躊躇,撇過臻首道:“玉貴妃和季紅袖身份特殊,你身為朝廷武官,要和她們保持距離,不準、不準再給她們玩那個了……”
“……是。”
陳墨應聲。
心中卻有些無奈。
關鍵玩不玩也不是我說了算啊!
娘娘自不必多說,實力橫壓一世,那道尊也不是好相與的角色,拔根頭發都快比他腰粗了,根本就沒有反抗之力。
他感覺自己都快成大元女尊必玩項目了……
“行了,你退下吧。”皇后擺手道。
“卑職告退。”
陳墨躬身退下。
大殿內氣氛恢復靜謐。
皇后看著香爐內滿滿的香燼,眸子有些失神。
片刻后,她默默地將剩下的一小截焚香收起,起身朝著內殿走去。
穿過宮廊,來到內間,站在了落地銅鏡前。
伸手解開衣襟,明黃色鳳袍滑落,顯露出白皙細膩的肌膚。
繡有牡丹的紅色小衣托起沉甸甸的白團兒,纖細腰肢曲線收緊,小巧肚臍看起來十分可愛,豐腴的臀跨勾勒出驚心動魄的弧度,好似熟透的壓枝蜜桃,散發著醉人的幽香。
雙頰漾著緋紅,眼中蕩著波光,朱紅唇瓣微啟,帶著欲語還休的嬌赧。
“本宮的身材……真的很好嗎?”
皇后打量著鏡中的自己。
她一直覺得自己有些過于豐滿了。
不光累贅的很,穿衣服也不好看,好好的衣服在她身上就變了形,給人一種不夠端莊的感覺,所以平時都是一身寬大宮裙,將身材遮的嚴嚴實實。
沒想到卻讓那小賊如此著迷……
雖然不想承認,但心里其實還是有幾分受用的……
“玉幽寒和季紅袖如此不知廉恥,相比之下,本宮這根本就不算什么!”
“就、就算親了又怎么樣?”
“總比她倆強!”
這幾日積壓的陰霾情緒一掃而空。
皇后掂了掂大柚子,心中暗暗對比了一番,感覺那兩個女人都比不上她,心情頓時更加愉悅了幾分。
“不過話說回來,那玩意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皇后捏著圓潤的下頜,陷入了沉思。
要不,等陳墨下回進宮,找他研究一下?
本宮是為了穩固大元國運,避免陳墨被奸人引誘,絕對不是自己想玩!
沒錯,就是這樣!
寒霄宮。
玉幽寒斜靠在貴妃椅上,素色長裙下玉腿修長,粉潤裸足晶瑩剔透。
許清儀站在身后,拿著紫檀木梳,為她梳理著如瀑青絲。
玉幽寒抬起左手,看著手腕上那道淡淡的紅痕,眼神有些復雜。
此前她嘗試過很多方法,想要擺脫紅綾束縛,最終全都以失敗告終……這道紅綾就像是凌駕在法則之上的力量,哪怕強大如她,也根本無力抗衡。
只要紅綾浮現,一身道力便會被盡數封印,淪為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
除此之外,她發現自己的內心也悄然發生了改變。
原本的玉幽寒冷漠、堅定、極端利己、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而現在卻變得猶豫、敏感、患得患失。
當初在飛舟上便是如此。
換做以前,她絕對不會做出那種荒唐事情。
可當時卻被莫名的醋意沖昏了頭腦,差點將自己置身于險境之中。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陳墨。
那個狗奴才總是能牽動她的情緒,讓她忘記權衡利弊,一次次做出“錯誤”的選擇。
想起季紅袖說她“道心不穩”,玉幽寒幽幽的嘆了口氣。
“連那個瘋婆子都看出來了,果然是本宮的心魔……”
“娘娘何故嘆息?”許清儀出聲問道。
“沒什么。”玉幽寒搖搖頭,突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道:“對了,你上次說的什么牛能累死,田耕不壞,予取予求之類的……是從哪聽來的?”
許清儀臉蛋一紅,結結巴巴道:“那、那是奴婢在話本上看來的,娘娘怎么突然問這個?”
玉幽寒好奇道:“什么話本,拿來給本宮看看。”
許清儀愣了愣神,疑惑道:“娘娘,您看這種東西做什么?”
“本宮閑著無聊打發時間。”
“可是……”
“讓你拿就拿,哪來那么多話?”
“是……”
許清儀起身離開。
磨磨蹭蹭了兩刻鐘,才拿著一本淡黃色的冊子回來,雙手呈上。
“娘娘,奴婢只有這一本……”
玉幽寒伸手接過,隨便翻了翻,眸子微怔,略顯詫異的瞥了許清儀一眼。
“還帶插圖的?”
許清儀低垂臻首,臉蛋漲得通紅。
玉幽寒翻看了一會,臉色越發古怪。
這話本名叫《深宮怨》,講的是困居深宮的宮女和朝中武官一見鐘情、私定終生的故事。
里面各種大膽露骨的描寫,光是看了都讓人心跳加速,并且扉頁還配有插圖……玉幽寒本以為自己已經夠大膽了,結果和書里相比完全就是小兒科!
“第三十二話,小宮女夜會大官人,怯雨羞云情意綿綿。”
“……卻見那許幽姑娘仰躺著,高舉雙腿,陳官人雙手扶腿擔在雙肩上,一個猛子……”
“娘娘,別、別讀了!”
許清儀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玉幽寒把書合上,蹙眉道:“這在宮中屬于禁書吧?清儀,你哪來的這種東西?”
許清儀手指糾纏在一起,低聲道:“這些是奴婢從其他宮女那收來的,幾乎都沒怎么看過……”
她說的倒是實話。
這種“穢書”雖然明令禁止,但還是有不少宮女和太監私下傳閱。
畢竟宮中生活太過寂苦,幾乎沒有什么樂趣可言,這也算是他們為數不多的精神食糧了。
許清儀最開始看到還會沒收,后來發現管不住,干脆也就不管了。
有天閑來無事,偶然翻看了一下,頓時嚇得臉紅心跳,急忙將那些話本盡數銷毀。
但也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唯獨將這本《深宮怨》留了下來……
玉幽寒板著臉道:“你身為宮中司正,應當以身作則,怎能私藏這種淫穢之物?”
許清儀垂首道:“奴婢知罪。”
玉幽寒抬手一揮,話本消失不見,“這東西本宮已經替你扔了,念你是初犯,便不與你計較,以后莫要再犯。”
“謝娘娘寬恕。”
“下去吧。”
“是。”
許清儀神色羞愧,躬身退了出去。
等她離開后,玉幽寒抬起手,黃色書冊再度憑空浮現。
翻開扉頁,繼續看了起來。
“……云消雨歇,陳大人懷中抱著佳人,柔聲道:幽兒,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帶你出宮,八抬大轎,明媒正娶,讓你光明正大的成為陳家夫人!”
“幽兒姑娘感動萬分,美目泛起漣漪,雙腿夾在男人腰間,輕吟道:官人,時間還早,再愛奴家一次……”
看著看著,玉幽寒只覺得插圖模糊了起來,男的臉龐好像變成了陳墨,女的則成了自己……
回過神來,玉頰涌現暈紅,把書扔到角落,好像燙手山芋似的。
“什么破書!”
陳墨離開昭華宮后,本想去寒霄宮見見娘娘。
結果在乾清門等了好一會,卻始終沒看到許清儀的身影。
最后還是一名宮女傳信過來,說娘娘正在修行,不便見客,讓他改日再來。
“娘娘不會還沒消氣吧?”
那次在飛舟上,差點被季紅袖抓包,確實是有點尷尬……
可這也不能怪到他頭上,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娘娘就莫名其妙的被捆起來了。
聯想到之前在游戲中看到的立繪,以及意外觸發的隱藏事件,心中能猜出個大概,只是還想不明白那紅綾的原理是什么。
那玩意不受他控制,卻好像只有他能解開,也是夠邪門的……
“算了,日后再說吧,”
陳墨無奈的搖搖頭,轉身離開。
走出皇宮后,瞧了眼天色,差不多已是酉時,懶得回司衙,直接奔著教坊司去了。
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顧蔓枝說下次過去的時候,要給他一個驚喜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