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河看向陳墨的眼神有些復雜。
兩人第一次見面時,他還只是個總旗,修為也不過六品,剛剛摸到蛻凡境的門檻。
而這才過去短短數月,便已經突破武道四品,成了火司千戶第一候選人,青云榜首、天元武魁……名頭多的一只手都數不過來!
而這飛一般的晉升速度,卻并不是靠著關系,而是一樁樁功勞硬砸上去的!
光是接連誅殺兩大天魔,便已是不世之功,更遑論他還破獲了數樁大案,滅周家,殺妖族,挽救數萬百姓于水火!
哪怕是敵黨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唯一有些惹人非議的地方,就是上司死的實在太快了……
云河搖頭苦笑,自嘲道:“幸好當初陳大人被調任到了丁火司,不然現在下注的大熱門就是我了。”
“……云大人說笑了。”
陳墨神色略顯無奈。
看來自己這專殺上司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好了,不開玩笑了,這次過來是有正事要和陳大人說。”
云河說道:“這次白凌川的事情,上頭很是震怒,要求司衙進行內部徹查,此事由我全權負責,到時候可能還需要火司配合。”
陳墨點頭道:“云大人放心,我會安排好人手,全力配合調查。”
“如此甚好。”
云河微微頷首,繼續說道:“除此之外,還有件事,國子監增設的新科開啟在即,會有大批宗門弟子入城,為了避免出什么亂子,屆時還得麻煩陳大人盯著點。”
“新科?”陳墨微微一愣。
云河解釋道:“此科名為‘江湖義理’,是為了教化和制衡宗門勢力……蠱神教被滅之后,那些宗門老實了很多,估計最近一段時間就會陸續派人過來。”
“本來這事是由葉千戶負責的,但是她被臨時派去了南疆,而陳大人又在武試上力壓三圣宗,在宗門弟子之中名望頗高,所以這事由你來辦再合適不過。”
陳墨聞言眉頭皺起,疑惑道:“葉千戶突然去南疆做什么?”
云河搖頭道:“是娘娘的安排,讓她去南疆剿滅蠱神教余孽。”
說到這,他也有些不解,道:“而且理由也十分奇怪,據說是因為她入宮時左腳先邁進了大殿……也不知道葉千戶是哪里得罪娘娘了……”
陳墨嘴角微微抽動。
雖然娘娘沒有下殺手,但也沒打算這么輕易放過葉紫萼,這回她怕是要在南疆待上一段時間了。
不過好歹倒是找個理由掩飾一下。
因為左腳進門就被發配南疆,這未免也太離譜了……
“那行,就這么說定了,我就不多打擾,接下來就勞煩陳大人費心了。”云河起身告辭。
“應該的,云大人慢走。”
陳墨將云河送了出去,轉身回到椅子上坐下。
厲鳶將冷掉的茶水換掉,重新添了一杯熱茶,詢問道:“大人,內部自查這事您怎么看?”
陳墨毫不在意道:“白凌川都已經死了,還能查出什么?不過是做做樣子給上面看罷了,讓剛子去配合一下就行了。”
“至于太學那邊,倒是不能掉以輕心,畢竟朝廷也在盯著,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吧。”
“是……嗯?”
厲鳶話音未落,便被拉入了懷中。
挺翹圓潤的弧度壓在了雙腿上,掀起一陣水波蕩漾。
“大人,等會可能會有人進來……”
厲鳶臉蛋有些發燙,低聲說道。
陳墨卻并沒有什么出格的舉動,只是靜靜地抱著那纖細腰肢,臉頰枕在了她肩頭。
“鳶兒,這段時間你辛苦了。”
雖然他現在身居副千戶之位,但卻更像是個甩手掌柜,司衙里的事務幾乎都是厲鳶一理的,從來沒有讓他費過一點心。
厲鳶搖搖頭,說道:“這是屬下應該做的,大人在外面奔波辦案,才是真的辛苦呢。”
在司衙眾人眼中,陳墨實力強大,斷案如神,屢屢都能力挽狂瀾,但卻渾然忘了,他本身也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有血有肉,會累會痛,也會感到失落和茫然。
而她只是想盡自己所能,多為陳墨分擔一些壓力。
厲鳶調整了一下姿勢,讓他舒適的靠在自己胸口,纖手輕柔撫摸著鬢發,神色彌漫著母性的溫柔和綿綿情意。
“屬下實力低微,很多時候都幫不上大人,只能努力將司衙打理妥當,不讓大人有后顧之憂。”
“屬下沒有其他想法,只希望大人能照顧好自己,凡事量力而行,不要那么拼命。”
“大人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屬下都不知道該怎么活了……”
那日聽說陳墨出事了,她頓時有種世界都崩塌了的感覺。
對于她來說,已經無法想象沒有陳墨的日子是什么樣子了。
陳墨臉頰埋下,悶聲悶氣道:“鳶兒,有你真好……”
厲鳶雙頰緋紅,眼神羞喜,遲疑片刻后,輕聲囁嚅道:“大人,咱們開始吧。”
陳墨有些疑惑,“開始什么?”
厲鳶湊到他耳邊,朱唇輕啟,說道:“你方才不是說,要調查屬下嗎?要不,現在就開始查吧?”
天都城北五百里,云龍村。
一個身穿青袍的女子,緩步走入了荒宅之中。
白皙面龐精致姣好,眼尾微微上翹,一雙冰藍色眸子好似寶石一般,泛著攝人心魄的光澤。
看著眼前殘破不堪的景象,眸中華光閃過,隱約透出“戍”字模樣。
眼前的荒草腐木升騰起淡淡霧氣,在空中繚繞,形成了一副淡薄的影像,好似倒帶般飛速后退。
大概半刻鐘后,畫面陡然定格。
然后開始正向播放了起來。
只見一群身穿官袍的天麟衛差役,通過石墻上的陣法進入院落,在宅邸之中搜查,而其中一個挺拔身影吸引了女子的注意。
雖然霧氣形成的畫面有些模糊,但還是不難看出男子俊美的容顏。
他站在房檐上,向著遠處眺望,似乎發現了什么,朝著遠處村頭的破敗廟宇飛掠而去。
青衣女子尋著氣息,一路跟在后面。
隨著距離越來越遠,影像也變得越發模糊,最后幾乎肉眼都難以察覺。
直到來到滄瀾江邊時,影像徹底中斷。
“時間過去太久了,氣息過于淡薄,根本就看不清……”
青袍女子眉頭微蹙,低聲自語道:“暫時無法確定陳墨是否身懷龍氣,看來還是得先聯系上幽姬大人才行……”
她手腕一翻,一只黑色甲蟲出現在掌心。
背部甲殼朝著兩側展開,纖薄鞘翅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扭曲字紋。
青袍女子將一縷妖氣渡入其中,字符好似蝌蚪般游動,然后被甲蟲逐一吞入口中。
噬言蟲,是妖族特有的聯絡方式。
這種蟲子兩兩配對,可吞吐字符,隔空傳遞消息,并且不會引起妖氣波動,隱蔽性極強。
而缺點則是數量太少,并且傳訊范圍較小,最大距離不能超過千里。
青衣女子傳出訊息后,等待許久,始終沒有收到回信。
按理來說,這范圍足以覆蓋天都城,幽姬肯定可以收到消息,不能及時回復,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難道幽姬大人的身份暴露了?”
青袍女子略微沉吟。
無論是尋找幽姬,還是接近陳墨,都得想辦法進入天都城才行……
“一般人的肉身掩蓋不住我的氣息,還得先找個合適的軀殼……”
嗖——
就在這時,上方傳來破空聲。
青袍女子抬頭看去,只見一艘飛舟從天際掠過,船身上刻著一個銀鉤鐵畫的“武”字。
隨即后方又飛過幾艘飛舟,上面印著幾大宗門的徽記。
“這個方向,是去天都城?”
“這么多宗門入城做什么?”
青袍女子沉吟片刻,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天都城。
天麟衛教場門前,一道月白身影正在來回踱步。
凌凝脂看著教場大門,貝齒咬著嘴唇,神色略顯躊躇。
在酒樓中發生的事情,讓她感到羞赧不堪的同時,心中又隱隱有些擔憂。
她很清楚玉貴妃和陳墨之間的關系。
這次當著貴妃的面,兩人發生了那種事,換做任何一個女人估計都難以接受。
若是貴妃因嫉生恨,想要對陳墨不利怎么辦?
“也不知道陳大人有沒有回來。”
“貧道就這么貿然進去,會不會反倒給他惹來麻煩?”
凌凝脂有些猶豫不決。
“道長?”
就在這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
凌凝脂扭頭看去,只見一個身穿粉色碎花長裙的嬌俏身影正朝這邊走來。
臉龐輪廓柔和,肌膚白皙細膩,清澈干凈的雙眸沒有絲毫雜質,長裙勾勒出纖細腰身和挺拔曲線,飛揚的裙擺下露出一截晶瑩如玉的小腿。
整個人散發著清純甜美的氣息。
前提是得忽略她手中拿著的姜豉豬蹄……
“知夏?”
“道長,你怎么在這?”
沈知夏蹦蹦跳跳的來到凌凝脂面前。
“貧道恰好路過……”
凌凝脂眼神飄忽,莫名有些心虛。
沈知夏笑瞇瞇的說道:“你是來找陳墨哥哥的,對吧?”
“貧道……”
凌凝脂還沒來得及說話,沈知夏便挽住了她的胳膊,拉著她朝司衙內部走去。
“好啦,上次咱們不是都把話說開了?我真的不介意的。”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道長也喜歡哥哥,我就能和道長做一輩子的好姐妹了呢!”
看著那天真爛漫的樣子,凌凝脂心中越發羞愧難當。
知夏對她掏心掏肺,可她卻背著知夏做了這么多“壞事”……
這時,沈知夏想到了什么,臉蛋浮現一抹暈紅,小聲說道:“道長,上次發生的事情,你可不要和別人說哦,我還是第一次當著別人的面那、那樣……”
凌凝脂雙頰也有些發燙,啐道:“這種事貧道怎么可能外傳?”
“嘿嘿,道長此前斬斷紅塵,不入凡俗,肯定很多東西都不懂吧?”沈知夏嘴角翹起,有些得意的說道:“我可是從伯母那了解了很多,還專門買來話本研究過,道長要是想學的話,我可以教給你哦”
凌凝脂眼瞼跳了跳,尷尬道:“那、那倒也不用……”
“別害羞嘛!”
“我也是一步步摸索過來的呢!”
“這里面可多門道了,你知道哥哥最喜歡什么……”
沈知夏還以為她是不好意思,揮舞著豬蹄,興致勃勃的跟她分享經驗。
殊不知,這早都已經是清璇道長玩剩下的了……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朝著火司司衙走去。
因為都知道沈知夏的身份,所以一路上并無人阻攔。
兩人來都火司公堂,卻發現堂內空無一人。
沈知夏有些疑惑道:“奇怪,陳墨哥哥今天不在?”
就在她準備進入內堂看看的時候,突然,一陣腳步聲響起,陳墨穿過屏門走了出來。
厲鳶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面,頭發有些濕潤,雙頰上還掛著未散的紅暈。
以凌凝脂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兩人方才在做什么,不由得暗啐了一聲。
陳大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荒唐!
“知夏,道長,你們怎么來了?”陳墨出聲問道。
“人家想哥哥了嘛”
沈知夏剛想撲進陳墨懷里撒嬌,看到厲鳶后,神色頓時收斂,變得端莊淑女了起來。
“原來厲總旗也在。”
“沈姑娘,清璇道長。”
厲鳶頷首問候。
陳墨笑著說道:“現在應該叫厲百戶了。”
沈知夏微微一愣,隨即拱手道:“厲百戶這么快便升職了?恭喜恭喜,看來哥哥說的沒錯,你真的很能干呢。”
厲鳶也不知道是想哪去了,雙頰紅暈更盛,垂首說道:“在下能力有限,能有今日,全賴陳大人器重。”
沈知夏眨了眨眼睛,詢問道:“話說回來,你們方才在內堂做什么呢?”
“我們……”
厲鳶猝不及防,表情有些尷尬。
“咳咳。”陳墨清清嗓子,出聲說道:“這段時間我外出辦案,司衙事務都是由厲百戶負責打理,方才正在聽她匯報近況呢。”
“哦。”
沈知夏點點頭,沒有再多問什么。
她扯了扯陳墨的衣袖,小心翼翼的詢問道:“那哥哥現在忙完了嗎?這也快到午膳的時間了,我想和哥哥出去逛逛……”
“這……”
陳墨扭頭看了厲鳶一眼。
厲鳶點頭道:“反正今天也沒什么事,衙門有屬下盯著就夠了,陳大人不必擔心。”
“那就有勞厲百戶了!”
沈知夏拉著陳墨,興沖沖的離開了司衙。
凌凝脂也抬腿跟在了后面。
厲鳶看著幾人的背影,微微松了口氣。
“幸虧大人察覺的早,差點就被發現了……”
“希望沈姑娘沒有看出什么異樣吧……”
三人走出天麟衛大門。
陳墨問道:“知夏,你中午想吃點什么?”
沈知夏沒有回答,手指在他腰間戳了戳,輕哼道:“哥哥騙人,其實你和厲百戶根本就不是在處理公事。”
陳墨表情一僵,下意識和凌凝脂對視一眼。
難道被這丫頭瞧出什么來了?
“為什么這么說?”
“哼,我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得出來。”
沈知夏雙手掐腰,粉腮氣鼓鼓的說道:“哥哥方才是在和厲百戶親嘴呢,對不對?”
陳墨:“……”
凌凝脂:“……”
ps:最近有事,少了點,這兩天處理好后便恢復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