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驛道之上,四道身著勁裝的男女策馬呼嘯而過,掀起茫茫煙塵。
“秦師兄也真是的,自己搭著飛舟先走了,也不說等等我們一起。”許曼在馬背上顛簸著,語氣帶著些許幽怨。
“駕——”
為首的李輝揮舞著馬鞭,頭也不回道:“別抱怨了,抓緊趕路吧,若是再耽擱下去,今天怕是進不了城了。”
朝廷這次開設新科,讓各宗門派人來天都城研習。
除了三圣宗之外,每個宗門前來的弟子不能低于十人,并且還必須得是親傳弟子。
魁星宗這次由秦毅帶隊,先行帶著五人搭乘飛舟前往都城,而他們幾個是在外歷練的時候接到消息,只能騎馬風塵仆仆的往中州方向而來。
兩日晝夜不歇,已經趕了上千里路了。
“咦?”
這時,許曼環顧四周,疑惑道:“奇怪,小師妹去哪了?”
李輝聞言扭頭看去,才發現身后只剩兩人,小師妹穆月瑤則不見了蹤影。
“吁——”
眾人勒馬停韁。
李輝皺眉道:“月瑤不是一直跟著你嗎?路上少個人你都不知道?”
許曼表情茫然,道:“奇怪了,剛才我還跟她說話來著,突然連人帶馬都不見了……難道是走神跟丟了?”
李輝搖頭道:“這段驛道又沒有岔路,怎么可能跟丟,十有八九是在后面偷懶呢。”
他從懷中拿出通信靈玉,將真元注入其中,靈玉隨之亮起瑩瑩輝光,一股無形波動彌漫開來。
大概半柱香后。
馬蹄聲響起,一個容貌嬌俏的少女從盤道旁的林子里策馬而來。
“抱歉,讓師兄師姐們久等了。”
許曼疑惑道:“月瑤,你跑哪去了?”
穆月瑤有些赧然,低聲說道:“方才突然有些內急……”
“咳咳。”
李輝清清嗓子,說道:“行了,趕緊走吧,還有兩個時辰就宵禁了,再磨蹭一會,今晚就只能在城外露宿了!”
“是。”
穆月瑤吐了吐舌頭。
眾人又疾馳了數百里,總算是趕在闔門之前進了城。
不過此時天色已晚,距離宵禁只剩半刻鐘,城中酒樓已經不接待客人了。
“秦師兄是提前到的,應該已經安排好了住處,我們直接去找他好了。”
李輝拿出玉石,注入真元,很快便得到了回應。
“這邊。”
他們跟隨著靈玉指引,在街巷中穿梭,最終來到了位于城東的一個繁華街區。
看著眼前燈火通明的景象,眾人全都呆愣住了。
璀璨華燈將夜幕映照的好似白晝,花枝招展的鴇兒正在迎來送往,樓閣之中傳來琵琶叮咚與箜篌清響,與姑娘們的嬉笑交織在一起……
儼然一副紙醉金迷、旖旎奢華的風流畫卷。
許曼嘴角微微抽搐,“秦師兄……晚上就住在這?”
一名鴇兒注意到幾人,搖曳著腰肢走了過來,笑盈盈道:“幾位客官看著眼生,應該是第一次來吧?咱們這的姑娘各個都是身嬌體柔,能歌善舞,想去哪個院子瀟灑,奴家都能幫你安排。”
說著,她目光隱晦的瞥向兩名女子。
來教坊司還自帶姑娘的,確實有點少見……
許曼和穆月瑤臉蛋更紅了幾分,剛要出聲拒絕,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聲。
扭頭看去,只見一行人正朝著這邊走來,全都是各大宗門的核心弟子,除了秦毅之外,紫煉極竟赫然也在其中。
而被簇擁在中間的,卻是一個身穿鱗紋黑袍的年輕男子。
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皮膚白皙如瓷,眉宇間散發著清俊而矜貴的氣質。
旁邊還跟著兩個女人。
一個身穿月白道袍,氣質脫俗,看不清容貌。
另一個一身粉色碎花長裙,看起來十分清純甜美。
鴇兒看到這一幕,不禁愣了愣神,小聲嘀咕道:“今天真是怪事,怎么全都自帶姑娘來玩?沒聽說誰去酒樓吃飯還得帶著廚子的……”
“那個是……清璇道長?”
許曼眼睛瞪得滾圓,有些不敢置信。
標志性的月白道袍、腰間的“清”字玉牌、超凡脫俗的氣質……雖然面容模糊不清,但反而更加能說明其身份!
天樞閣首席弟子,竟然會出現在這煙花之地?
“另一個是武圣宗的沈姑娘,我外出歷練的時候曾與她有過一面之緣。”李輝眉頭微皺,“她倆好像和那男人關系很親密啊……”
幾人面面相覷。
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太快……
“秦師兄。”
眾人走到近前,李輝抬著招呼。
秦毅看到他們,頷首道:“你們來的正好,今晚陳大人請客,一起樂呵樂呵吧。”
“陳大人?”
李輝有些好奇道:“哪個陳大人?”
秦毅下巴抬了抬,說道:“那個身穿玄鱗服的男子,就是天麟衛副千戶陳墨,現任的青云榜首。”
“居然是他?!”
幾人聞言一驚。
他們對陳墨的大名可是早有耳聞!
天元武試上手撕釋允和尚的壯舉,至今還在各大宗門廣為流傳!
青云榜是由天樞閣發布的權威榜單,記錄著整個九州三十歲以下的天驕,而釋允和尚身為無妄寺佛子,統治了青云榜近八載,無人能撼動他的地位!
結果卻被一個武修打成重傷!
如此壯舉,可是給天下武修都漲了顏面,魁星宗作為武修宗門,自然也與有榮焉!
“他就是陳墨?”
穆月瑤眸中彌漫著異樣的神采,雙頰泛起一絲興奮的潮紅。
許曼癡癡的望著那道身影,呢喃道:“我還以為他和同門師兄弟一樣,是個五大三粗的蠻漢,沒想到竟然這般俊美?我以前過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看著兩人花癡的樣子,秦毅和李輝對視一眼,神色滿是無奈。
媽的,人比人氣死人……
云水閣。
廳堂之中,座無虛席。
一身淡綠色訶子裙的玉兒輕撫琴弦,悠揚的絲竹之音讓人如癡如醉。
十幾個身穿緋紅長裙的舞姬隨著樂律舞動,蓮步輕移,玉臂舒展,舉手投足間散發著萬種風情。
在場的都是宗門子弟,平日里除了修行便是歷練,何曾見識過這種場面?
一個個興奮的面紅耳赤,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這就是教坊司?當真是醉生夢死,紙醉金迷。”
“這隨便一個舞姬都趕得上我們那的花魁了啊!”
“那位姑娘的琴技當真不俗,堪稱是弦音入神,音韻天成!”
“玉兒姑娘你們都不認識?那可是教坊司第一花魁,號稱‘琴仙子’,輕易是不會露面的。”
“聽說整個天都城里,也就只有陳大人才能在云水閣包場了。”
陳墨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口,一副老僧入定的架勢。
凌凝脂和沈知夏一左一右的坐在旁邊,俏麗的臉蛋上面無表情。
那個玉兒姑娘曾經來過陳府,還一起用過膳,她們自然是認得的,沒想到竟然是教坊司的花魁?
“哥哥,你經常來這種地方?”沈知夏輕聲問道。
陳墨搖頭道:“別聽他們瞎說,我向來潔身自好,很少來這種煙花之地。”
沈知夏歪著頭道:“那為何這里的姑娘全都認識你,而且還能為了你退客清場?”
陳墨捏著下巴,說道:“可能是因為我長得好看吧。”
“陳兄,我敬你一杯。”這時,秦毅端起酒杯,起身說道:“上次在蒼云山,你走的匆忙,還沒正式跟你道謝呢。”
兩人算是有點交情,但也談不上多深。
這次陳墨卻給足了他面子,讓他在各宗弟子面前狠狠露了把臉,心中自然是有些感懷。
陳墨起身與他碰杯,笑著說道:“秦兄,說這些可就見外了。”
“我干了。”
秦毅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陳墨隨之也干了一杯。
秦毅這邊剛坐下,柳千松就端著酒杯走了過來,“陳大人,我對您可是仰慕已久啊……”
緊接著,其他人一個接一個的來給陳墨敬酒,直接在桌前排起了一條長龍。
他們身為宗門弟子,大多是看不起朝廷鷹犬的,但陳墨不同,他靠的可不是背景,而是真正的實力!
并且還誅殺了兩名天魔,擔得起一個“俠”字!
陳墨自然是來者不拒。
就算只是混個臉熟的泛泛之交,誰又會嫌棄自己的朋友多呢?
隨著真元運轉,酒氣迅速化解,幾乎跟喝水沒什么區別,不過這么多杯下肚,著實也是有點撐得慌……
好不容易喝完了一輪,陳墨剛要坐下,紫煉極竟然走了過來,拎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沉聲道:“陳大人,我也敬你一杯。”
陳墨眉頭微挑。
怎么也沒想到,紫煉極竟然會跟過來,還能拉下臉來主動給自己敬酒。
“好。”
陳墨也沒有掃了他的面子,兩人碰杯后各自飲盡。
紫煉極放下酒杯,正色道:“上次在秘境之中,是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風。正所謂不破不立,這段時間我亦有長進,若是有機會的話,還陳大人能不吝賜教。”
此言一出,空氣霎時安靜。
蒼云山秘境中,紫煉極被人斬成重傷,險些傷及根基。
有人猜測是陳墨所為,但是卻沒有任何實證,如今聽他親口說出,方才將此事蓋棺定論!
“也就是說,紫首席、清璇仙子和釋允和尚,全都敗在了陳墨手上?”
“一人擊穿三圣宗,登頂青云榜?”
“這個含金量……”
眾人頭皮有些發麻。
陳墨打量著紫煉極。
雖然他對這個裝逼犯的印象很不好,但不得不承認,這家伙進步確實很大。
鋒芒收斂,藏刃于鞘,如果是此前是呼嘯的山風,那現在就是夜幕中隱于云后的冷月。
只有直面自己的弱小,才能變得更強,紫煉極顯然已經做到了這一點。
“放心,我會給你這個機會的。”陳墨頷首道。
“多謝。”
紫煉極拱了拱手,隨即扭頭看向凌凝脂,“清璇,能出來一趟嗎?我有話想跟你說。”
凌凝脂眼瞼微斂,淡淡道:“貧道不想聽。”
紫煉極:“……”
沉默片刻,沒有過多糾纏,徑自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看著那落寞的背影,陳墨暗暗搖頭,低聲道:“道長,你也太冷漠了吧?估計這裝逼……咳咳,紫首席的心都要傷透了。”
凌凝脂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了眨,疑惑道:“他傷不傷心,和貧道有什么關系?”
陳墨嘴角翹起,湊到她耳邊,說道:“我就喜歡道長這種外冷內熱的性格。”
凌凝脂臉蛋紅撲撲的,羞赧道:“別胡鬧,大家都看著呢……”
周圍人看著這一幕,眼睛瞪得滾圓,一副活見鬼的表情。
這含羞帶怯的小女兒模樣,還是印象里那個生人勿近的清璇仙子?
空氣中仿佛回蕩著心碎的聲音。
紫煉極胸口越發憋悶,拎起酒壺開始猛灌了起來。
一曲結束。
余音繞梁不絕。
玉兒起身斂衽行禮,廳堂內頓時掌聲雷動。
“諸位是陳大人的朋友,便是云水閣的貴客,還望諸位今夜能玩得盡興,莫要辜負這良辰美景。”
垂花門中,幾名花芙和花吟裊裊婷婷的走了出來。
她們好似穿花蝴蝶般在酒桌之間游走,侑酒助興,一時間氣氛更加高漲。
玉兒抬腿來到陳墨面前,見旁邊沒有空位,她也沒有多想,直接坐在了陳墨腿上。
雪藕似的雙臂摟住陳墨的脖頸,語氣酥軟入骨。
“主人,前兩天你走的那么匆忙,都沒有跟奴家好好說說話……奴家好想你”
陳墨還沒來得及張嘴,腰身兩側突然傳來劇痛。
兩只白皙素手,將他腰間的軟肉用力擰了一百八十度。
沈知夏撅著小嘴,嘀咕道:“哥哥不是說很少來教坊司的嘛?”
凌凝脂神色也有些幽怨,傳音入密道:“陳大人,除了貧道……還有其他人管你叫主人?”
陳墨:“……”
玉兒雙頰緋紅,咬著耳朵道:“主人,這里人多眼雜,咱們要不要進屋慢慢聊?”
“不要!”
沈知夏和凌凝脂異口同聲道。
感受到周圍投來的怪異目光,陳墨嘴角扯了扯,這樣下去,三人怕是要當場掐起來……
他思索片刻,出聲說道:
“要不,咱們一起?”
內間臥房。
顧蔓枝站在落地鏡前打量著自己。
上身穿著紫色肚兜,露出瑩潤香肩和白皙精致的鎖骨,衣襟被撐起挺拔弧度,纖細腰肢好似弱柳扶風,兩條玉柱般的雙腿修長筆直,找不出絲毫瑕疵。
葉恨水坐在一旁,怔怔的望著那絕美身姿。
顧蔓枝原本便已是絕色,再加上極陰姹體大成后,更是有股攝人心魄的魅力,哪怕同為女人都難以抵擋。
片刻后,她回過神來,搖頭道:“你都已經臭美半個時辰了,不就是陳墨來了嗎?前兩天才剛見過,至于這么興奮?”
顧蔓枝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急了?”
葉恨水疑惑道:“我有什么好急的?”
“那你怎么還不走?”顧蔓枝來到她面前,伸手勾起下頜,“往常聽到陳墨來了,你都嚇得落荒而逃,今天卻賴在這不走……”
桃花眸子泛起波光,略顯戲謔道:“急著想要和陳墨修行了?”
葉恨水臉蛋霎時嫣紅,結結巴巴道:“誰、誰要和他修行了?我這就準備走呢!”
說罷,便要起身離開。
顧蔓枝蓮步輕移,擋在她面前,說道:“行了,你那點心思我還看不透?放心,答應你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三個月之內,保證能讓你的《青玉真經》突破大成。”
葉恨水嗓子動了動。
其實她內心深處也很糾結。
如今宗門正值用人之際,突破境界對她的吸引力實在太大了。
但一想到此前看到的景象,又實在是有些接受不了……
顧蔓枝自然看穿了她的想法,笑著說道:“飯要一口口吃,有些事情是不能一蹴而就的。”
旋即,轉身來到衣柜前,取出了一件輕薄衣物扔給她。
“先去把這個換上吧,今晚有你忙的。”
葉恨水緊咬著嘴唇,躊躇許久。
想要逃跑,卻又邁不開腳步……如果就此半途而廢的話,那此前的罪豈不是都白受了?
“加油,你可以的!”
葉恨水暗暗給自己打氣,拿著衣服朝著浴室走去。
顧蔓枝幽幽的嘆了口氣,小聲嘀咕道:“還真是便宜他了……”
咚咚咚——
這時,房門敲響。
顧蔓枝整理好衣服,走過去打開房門。
“官人……嗯?”
話還沒說完,表情便僵在了臉上。
只見門外除了玉兒和陳墨之外,還跟著另外兩個女子。
“沈姑娘?清璇道長?”
“你、你們怎么來了?!”
顧蔓枝神色有些茫然。
看著她衣不蔽體的模樣,沈知夏眼瞼跳了跳,“顧姑娘穿的挺清涼的啊,屋里有這么熱嗎?”
凌凝脂自然什么都明白,繃著小臉,沒有說話,掐在陳墨腰間的小手又擰了好幾圈。
沈知夏扭頭看向陳墨,小嘴都快能掛上油壺了,委屈巴巴道:“哥哥,這里除了她們倆之外,應該不會再有其他人了吧?”
陳墨訕笑道:“當然沒……”
踏,踏,踏——
伴隨著輕盈的腳步聲,一個白發女子從浴室中走了出來。
雪白肌膚透著紅粉,好像剛剝殼的雞蛋,一頭長發有如水銀瀉地,雙手交叉擋在胸前,紅著臉道:
“圣女,這衣服也太露了,能不能給我換一件……”
“嗯?怎么這么多人?”
陳墨:“……”
廳堂之中。
穆月瑤望著陳墨等人離去的方向,眼神中閃爍著莫名神采。
“師姐,我去解個手。”
“你這丫頭哪來的這么多事……”
“嘿嘿,酒喝多了嘛”
“快去快回。”
“好。”
穆月瑤站起身,走出了廳堂大門,踩著朦朧夜色,身影逐漸變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