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平十一年春(520年)。
永安寶塔,金光耀眼,所有光芒匯聚于塔頂。
寶塔內的蓮花臺上,白發道人盤膝而坐。
道人面色蒼老,氣血衰敗。
這一年,梁岳身體壽命為一百二十一歲。
玉蠶已有一百二十一圈,滿足尸解要求,同時也符合了天眼開啟的條件。
八十五歲那年,道法開始衰老,梁岳開始用內力以及丹藥補足虧空。
好在第二世神魂力量比上一世強悍不少,一定程度上抵御了道法衰老。
如今和氏璧存儲了三千縷真氣,梁岳體內亦是有一百多縷真氣,倒也不怕晚年沒有護道之術。
時間漸漸流逝。
梁岳眉心光芒越發璀璨,隱隱有實體化的趨勢。
日頭漸落,夜幕降臨。
太極殿內,時年接近四十歲的梁衍伏案處理政務。
這位菩薩皇帝不修佛法,而是勤懇處理政務。
梁氏成了皇室,為了不變其家風,梁衍出了很大的力。
“高祖真的不見其他后人嗎?”梁衍想起隱居寶塔的高祖。
梁氏除了自己與三太爺梁信以外,其余人皆不知高祖存在。
其實梁衍想讓高祖見他們一見,這樣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這些人才能安心下來。
不過高祖沒有這個意思,作為子孫也就不好說什么。
梁衍揉了揉眼睛,一股困意襲上心頭。
此時,外面傳來喧嘩之聲。
太監跌跌撞撞跑進來。
“何事如此慌張?”梁衍瞪了一眼太監。
“陛下,神跡!神仙顯靈了!”太監氣喘吁吁說道。
“什么神仙?”
梁衍霍然起身,快步走到窗外。
只見夜空之下,映入黑暗中的寶塔塔頂大放金光,光耀十里,明照千秋。
游龍派駐地,李弘文披著單薄衣裳,眺望遠方的光芒。
“師父終于成了。”
他內心隱隱察覺,師父將像當年一樣離開。
一個人獨自長生。
幽靜小筑,花木蘭盤坐水邊,領悟獨屬于自己的內力心法。
此時,她也霍然回頭。
看向另一邊塔頂的金光。
靈寶神通大成,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中了嗎?
她來到塔下。
只見塔下站著一個人。
那人白發蒼蒼,樣貌年輕。
眉心有玄妙流光金紋,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身在此處,又不在此處,飄飄乎于世獨立。
“木蘭,你來啦。”梁岳看向花木蘭。
這不是歷史上刻板的符號,而是活生生的人物,有血有肉的人。
“靈寶,你要飛走了嗎?”
“算是吧,我始終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梁岳沒有隱瞞,自己的壽命剩下不到一年。
差不多可以告別這個時代了。
告別這無休止的亂世。
北方胡虜已亂,漢人占據主流。
太平天下,即將到來。
花木蘭踟躕良久,終于還是沒有說出口。
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形成兩道不相交的平行線。
“木蘭,幫我召集他們過來吧。”
梁岳看向遠方。
“好!”
花木蘭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經過數年修煉,花木蘭已有先天修為。
梁岳轉身回到塔內。
銅鏡前方,佇立一個白發仙人。
梁岳閉目感應玄妙天眼,丹田內部,神魂盤膝而坐,同樣有一顆天眼。
運行真氣,眉心浮現淡淡金紋。
室內金光大放,金紋裂開,純金流光匯聚成純金法眼,瞳仁乃是蒼穹虛空般的漆黑。
剎那間,梁岳腦海仿佛出現一副景象。
古老蒼茫大地,大地還未崩裂成星辰。
遠古巴蜀之地,有盤繞數十里的大蛇,有長著羽翼,腹有白羽,眉有三目的羽人居住高山。
最高的萬丈高塔,塔尖好似與烈日融為一體。
最高的山頂,羽人之王頭戴黃金面具,手持法杖,法眼獨照三界。
一瞳照破千秋暗,敢向歲月問興亡。
“洞察萬物,明照千秋。”
天眼第一個功能,便是洞察萬物。
梁岳手腕一翻,掌心托著一顆白玉珠。
白玉珠內部,隱隱有一顆純金丹丸,丹丸四周,懸浮著赤色紋路,好似一只神駿異犬。
天眼照見此物,洞察萬物的神通開始發揮作用。
白玉內的純金丹丸信息出現在識海當中。
純凈丹丸名為輪回丹,服下輪回丹,血脈或是肉身將會重新投胎,降臨世間。
乃是古代至寶之丹。
丹外赤紅紋路乃是禍斗的血脈,禍斗是外形像犬的妖獸,所到之處皆發生火災,乃是象征著火災的神獸。
“禍斗、輪回丹。”
梁岳驀然發現,自己又撞破了古代妖魔的復活陰謀。
古代妖魔禍斗,興許想著有朝一日靈氣復蘇,自己還能再借寶丹降生。
寶丹降生,輪回轉世。
“禍斗血脈,或許可以用在將來的第三世。”梁岳心想。
將禍斗血脈移植到犬類身上。
這一世就不必了,初級妖獸壽命最多翻倍。估計自己沉睡一百年,妖獸差不多就死了。
也只有玄武才能陪伴自己走到最后。
想到這里,梁岳掃了一眼水池邊打瞌睡的烏龜。
這家伙好是好,可惜不如當年的嘯天懂事。
梁岳握著輪回丹,內心有了新的想法,輪回丹不能讓凡人使用,凡人沒有強大的神魂,容易被外界沖擊。
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收回輪回丹。
梁岳盤膝而坐,感應天眼能力。
天眼能力不俗,目前共有兩種,一種是洞察萬物,另一種是明照千秋。
前者是洞察事物的信息,正如方才洞察輪回丹。
“此法作用極大,上古神魔手段頗多,并不是所有人都挖一個坑埋著,有些可能像秦始皇陵一般用了特殊物質隔絕神念,又或是寄身小洞天。”
憑借此物,下一世定挖他個寸草不生。
所有仙神遺物,必將被自己這個末法大盜竊取。
到一千八百年后,他至少能成為一方仙界諸侯,逆天改命。
第二種明照千秋,包含:內視、透視、遙視、微視。四種能力。
對煉器、煉丹、皆有重大作用。
這一世的凡鐵還是太差,并不會憑空誕生神力,最多做到神兵利器的標準,并無特殊神通。
或許人仙時代到來,應當會有不一樣的面貌。
屆時,金丹、兵器、皆可大放異彩。
梁岳收束神通,眉心金光漸漸淡去,最終恢復自然。
天眼還有開發空間,此物應與神話中的二郎神同款,傳說二郎神的天眼能在天界照射到黃泉。
次日夜晚。
春風和熙,永安塔下。
楊柳依依,席上擺放美酒佳肴。
眾人再次來齊。
“恭喜祖父神功大成!!”時年九十一歲的梁信拱手道賀。
“恭喜師父!”
李弘文笑道,他今年九十七歲,乃是梁岳修煉的參照物。
如果不是這個家伙能活這么長,梁岳也不會大膽修煉天眼之法。
皇帝梁衍、鮑照、花木蘭依次入席。
宴席之上,眾人無言。
有人懷念青春,講述元嘉之年發生的事情。
“當年在太湖書院………”
梁岳聊起東晉,只見眾人側耳傾聽,一臉新奇。
他赫然發現,東晉故人皆已逝去;這些老人,不過是元嘉時代的小輩。
東晉往事,早已被雨打風吹去。
世上已無青山之宴,蘭亭雅集。
“罷了。”
梁岳擺擺手,長生的寂寥,真是讓一切索然無味。
桌上變出五個信物。
這似乎是太極圖案的陽面,中間有起伏鋸齒、浮雕、紋路等。
梁岳分發給眾人。
李弘文、鮑照、梁衍、梁信、花木蘭一人一個。
梁岳再拿出另一半,與之對齊,嚴絲合縫。
“以后吩咐門人,見令即見我。”
第一世力量太淺,根基薄弱,不敢留信物,甚至留信物也沒用。
這一世基本沒有威脅到自己的地方。
故而留一下也無妨。
當然,梁岳也不奢望令牌一出,后人對自己俯首帖耳,五體投地。
這是不切實際的妄想。
李弘文內心的設想成真,他顫抖著聲音問道:“師父,你要離開了嗎?”
“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這句話不知說了多少遍,將來或許還會重復更多遍。
長生就是不斷的重逢與離別,心性不斷磨煉圓融。
天劫、地劫、人劫、要么徹底沉淪,于歷史中灰飛煙滅,或是……直到一切大圓滿。
眾人無言,氣氛沉悶蕭瑟。
楊柳葉隨風而落,好似這離別之景。
他們知道梁岳自此一去,恐怕今生再難見面。
“祝師父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李弘文舉起酒杯,祝賀梁岳再次避世修行。
“來!”
梁岳與眾人碰杯,這又是他帶來的習慣。
酒水灑落,各自東南西北流。
夜晚,梁岳醉醺醺,和衣而睡。
忽然,窗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梁岳耳朵一動,隨即不理會。
身影待了許久,留下一物,隨即離開。
直到日頭升起,夜間冷霧散去。
人影這才起身離開
整裝待發,出門而去。
建康城外。
梁岳懷中帶著玄武,騎著駿馬,一身簡便服裝。
除了花木蘭以外,其他人皆在。
“弘文、照兒、衍兒、信兒、再會!”
“師父,保重!”
“保重!”
“弘文,柳莊可以不用看了,梧桐園的墓平了吧,免得宵小干擾。去也!”
梁岳策馬北進,身影消失在日光之下。
他要尋找自己的長生之道。
更強的力量,更強的尸解仙境界,方可讓自己找到更深的神魔遺跡,直到超脫世界那一日。
皇帝梁衍目送高祖背影離開。
他當了十年高祖之影,往后還要背負這個秘密,長生艱難,史書上最好不留下高祖神異傳說。
李弘文悵然若失。
故人一一被自己送別。
謝玄、謝靈運、梁景明、祝英臺、許凈明,第一世的師父……。
他一一見證了歷史。
當年,李弘文最后一個進來柳莊。那時他是一個年輕人。
他最后一個離開柳莊,如今他是最老的人。
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
“再會,師尊!”李弘文鄭重感謝這個拯救自己一族的人。
歷史是一道永不回頭的玄光,往后歲月,永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