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的忠誠護衛孟淵退出了靜園。
正往家回呢,鐵牛猛的拉了下孟淵袖子,小聲問:“阿兄,你是不是又想姑奶奶了?”
天地良心,孟淵是在想王妃。
“沒有。”孟淵有些無力。
“你剛笑的不對勁兒。”鐵牛十分警惕,他又仔細看了看孟淵的臉,這才問道:“阿兄,剛才我沒說錯話吧?”
“沒說錯。”孟淵道。
“那就好。”鐵牛擦了擦額頭汗,“我爹說見了王妃得磕響頭,我給忘了!剛連頭都沒敢抬起來,你說王妃會不會嫌我膽子小?”
“不會。”孟淵拍拍鐵牛肩膀,道:“只要有忠心就行。”
鐵牛使勁兒點頭。
倆人扯著閑話,回到家中。
聶延年和姜老伯在房中小酌,姜棠在廚房忙活。
孟淵把鐵牛推到房里,自己則來小廚房,也不進去,就倚著門框往里看。
小廚房中燭火昏黃,姜棠系著圍裙,頭戴裹巾,一副當家主婦模樣。若是背個小包袱,就能跟香菱比一比誰時興了。
她一邊用扇子扇火,一邊哼著牧羊曲。即便是獨自干活,也遮掩不住開心喜悅。
“哥!”姜棠終于發現了孟淵,她趕緊丟下扇子,開心的上前。
孟淵握住她的雙手,又用手背拂了拂她的臉蛋,問:“最近家中可有什么事?”
“只聶家姐姐來找過我兩次,送了些吃的。”姜棠臉蛋紅暈,昏黃燭火下更顯嬌羞,她小聲道:“還有。哥,倩姐的娘親說我能生孩子了。”
她低著頭,也不敢看孟淵。
孟淵抓起她手,捋捋袖子,給她戴上一玉手鐲,“外面買的。”
“好看!”姜棠開心的打量,然后又微微側仰著頭看孟淵,眨巴著眼睛,分明是讓孟淵接方才的話。
這丫頭越長心思越多。人言近朱者赤,看來她沒學到尋梅的優點,倒是跟王妃有點像了。
“以后有你生的。”孟淵笑。
姜棠這才心花怒放,她趕緊推出孟淵,“聶叔叔在呢,你快去,我再燒兩個菜!”
孟淵彈了彈她額頭,便回屋里。
聶延年與姜老伯對坐小酌,鐵牛在旁不吭聲,只是吃。
“來來來孟學士!”聶延年招招手,待孟淵坐下,他就手搭孟淵肩上,“說說外面的見聞。”
孟淵早有準備,當即扯了起來。
聶延年也不問什么重要的事,只是閑聊。
菜過五味,聶延年便要告辭。
孟淵和鐵牛來送,聶延年知道孟淵有事要問,就拐彎來了校場。
天已大黑,諸少年還在辛苦操練。
如今孟淵不常來校場,胡倩成了領頭的,她見聶延年三人來了,便上前行禮。
“行,帶孩子們練吧!我跟孟學士請教請教詩詞。”聶延年微微點了點頭。
胡倩才不信,她也不多說什么,當即和鐵牛歸了隊。
“身契已給了你,你如今是自由身,有啥想法?”聶延年和孟淵在校場繞著圈閑聊。
“我生是三小姐的人,死是三小姐的鬼。”孟淵直接道:“三小姐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別在王妃跟前說這話,她聰慧的很,不愛聽這些。”聶延年笑。
孟淵笑著點頭。
聶延年也笑,他指了指諸少年,道:“又有四個孩子入品,你怎么樣了?”
“我就是想跟聶師商量這件事的。”孟淵一副請教的口吻,“我現今中三十三天全開,只待映照刻畫,聶師可有言語教我?”
“……”聶延年掰著指頭算了算,“正月中旬入品,如今四月中……”
他點孟淵鼻子,“你還真是老母豬下崽子,一個又一個。”
孟淵笑笑,也不說話。
“你這個進度非常非常快。我印象里,好像只有個兩個月全開下三十三天的。”聶延年摸著下巴,嚴肅許多,“不過你莫要驕傲,八品、九品其實是萬里征途的第一步罷了。”
他又拿下巴指了指那群操練的少年,道:“咱們武人有登天三階的說法,你可知道?”
“正要請教聶師。”孟淵道。
“八品進七品是一天階,六品進五品是一天階,五品進四品又是一天階,此為登天三階。”聶延年笑道。
“那后面的呢?難道四進三、三進二、二進一,就更簡單些?”孟淵好奇問。
“天階猶可登,再往后就看造化了。其艱難之處,非人力所能為!”聶延年抱臂,一副高深莫測模樣。
“聶師教我。”孟淵趕緊來問。
“咱們學武的,常說什么資質、天賦,其實都是嚇唬人的話!并不是說就不講資質和天賦了,而是大部分武人,一輩子根本到不了拼資質、拼天賦的那一天!”
聶延年笑道:“九品、八品要什么天賦啊?你使勁兒練,拼命練,不怕苦,不怕累,有恒心,是條狗都能成!”
他又指了指眼前少年,接著道:“就這群孩子里,我敢打賭,大都一輩子八品!再想往前,難!”
“聶師是說,八品進七品,是我們武人遇到的第一個需要天賦和資質的關口。”孟淵道。
“不錯!”聶延年使勁兒拍孟淵肩膀,道:“八品圓滿是一難,難在映照刻畫。入七品,則是一難接一難。此為登天第一階。”
他干脆坐了下來,“入七品是為開上三十三天。以前有個說法,乃是說上中下三天,是為枷鎖、桎梏,鎖困生靈之機。而我等一步步開下三十三天,再開中三十三天,這上三十三天便是最后的鎖鏈。”
孟淵點點頭,覺得這個說法很有道理,怕是衍生佛道兩家的說法。
“鎖鏈越是開的多,我等的能耐也更大。待上三十三天一開,便能窺得天機之妙!”
聶延年越是越來勁兒,臉紅彤彤的,“待上中下三天全開,便成武者之基,自此天高海闊!”
孟淵搓搓手,“聶師教我!”
“不急。”聶延年拿捏起來了。
“我給青青姐帶了個一個步搖。”孟淵從袖中摸出一個精致小禮盒,“聶師幫我轉交。”
“你們都是年輕人,自己去送多好?”聶延年不接,“剛說到哪兒了?”
孟淵收起禮盒,道:“說八品圓滿,以及開上三十三天之事。”
“八品圓滿其實跟九品圓滿一樣,需得在丹田之中映照刻畫。”
聶延年見孟淵沒忘他閨女帶禮物,他語聲就溫和許多,“區別在于,下三十三天在表,中三十三天在里,是故映照刻畫要難一些,慢一些。有的人十來天、一個月就成了,有的人一輩子也成不了。”
他點點孟淵胸口,接著道:“待映照刻畫功成,貫通中三十三天,繼而相連下三十三天,便算圓滿!”
“那入七品呢?”孟淵先前聽李唯真說過,上三十三天在丹田之中,卻未細說。
“人與人之間的資質之差到這時就顯出來了。”聶延年嚴肅許多,“上三十三天位于丹田之中。需得以中下兩天的映照刻畫之處相通,繼而去尋相應的上三十三天的竅穴。”
他在地上畫了個方塊,“丹田如田畝。豎的是壟,橫的是溝,橫豎相間之處,便是上三十三天之處。大致是這個意思。天賦、資質之差就在于,有的人壟溝明顯,橫縱分明;有的人卻是爛泥地,根本分不清壟溝。”
孟淵聽懂了,中下兩天的竅穴位置早定,然后通過相應之處,在丹田的映照刻畫之地再相應,繼而去定上三十三天的位置。
“自此真氣化玉液?”孟淵問。
“不錯,入七品,丹田如同重塑,更為廣大凝實,自此真氣化玉液。”聶延年道。
“聶師,那另外兩個天階呢?”孟淵好奇來問。
“你碗里還沒吃完,就惦記鍋里的了?其實八進七、六進五這兩個天階,都是為五進四做準備。儒釋道也有類似的說法,儒家叫立心,禿驢叫涅槃,咱們武人為天人化生。”
聶延年攤開手,道:“我要是知道具體是啥,我他娘何至于跟你坐在這兒!”
孟淵笑笑,道:“那我試試?”
“行,你試吧!”聶延年擺擺手。
明月當空,孟淵當即盤坐下來,先靜心靜氣。
而后心隨意動,丹田內的磅礴真氣便迅速調動,經各處經絡,抵達中三十三天。
一如當初,真氣抵達已開啟的三十三處竅穴。
待源源不絕的真氣灌注到竅穴之中,繼而緩緩沖擊,孟淵便覺渾身有鼓蕩之感,那一處處竅穴中似藏有猛獸一般,正等著自己打開牢籠。
孟淵歷經三次精火淬煉,竅穴之廣大通透遠勝同階,是故頗耗真氣。
但丹田也在第三次淬體是被揉碎擴寬,真氣愈發充盈,倒是盡能耗的起。
不知過了多久,真氣便愈發的少,但丹田之內卻依舊沒有反應。
孟淵并不停手,只奮力催壓丹田內的真氣。
恍惚之間,孟淵只覺自己好似落入了一處虛無之境。
抬眼去看,只覺天地皆在眼中,乃至手中。
稍稍回神,孟淵便感受到頭頂泥丸宮的竅穴與自身丹田有了細微關聯。
好似絲線一般縹緲,細微不可見,但卻似堅韌之極,萬物不可斬斷,萬事不可催折。
孟淵睜開眼,只覺略有力虛。
彼時下三十三天映照刻畫,一次全成,這一次卻慢了許多,還只刻畫了一處。
“武人之路一步比一步難。一次不成,就下次!多試試,熟練了就成了!”
聶延年的聲音響起,他拍拍孟淵肩膀,笑道:“少年人嘛,忙活半天找不到地兒也是有的。”
“我已刻畫一處了。”孟淵好奇來問:“聶師,我能破身了嗎?”
“你小子還真是個人……”聶延年夸贊的話還沒說完,就皺了眉,待見孟淵有希冀模樣,一副沖著自家女兒去的樣子,他就打定主意,以后不在此人跟前開黃腔了。
“你想背著我干啥?你……”聶延年也不夸贊了,他手點孟淵,張嘴半天,竟一句完整話都沒憋出來。
“明天再說!”聶延年起身,一拍屁股走人了。
“那我明天去找青青姐!”孟淵立即喊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