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出來做事的,你也別怪咱。”
山林中寒風陣陣,吹來滿面風雪。
舒老大見香菱和大黑狗都嚇的不敢吭聲,就隨口安撫了一句。
“舒老大,這小黃皮子包里還有書本,鬼畫符一樣!”紅皮鼠翻看幾頁,也看不懂上面文字,就讓黑皮鼠舒老大來看。
舒老大把紅纓槍夾在胳膊下,吐了口吐沫,捏指翻看,然后信誓旦旦道:“這是黃歷本!”
明明是詩集,可見黑皮鼠也不認字。
“小家伙,還有銀子嗎?”紅皮鼠對黃歷本沒興趣,只是用老鼠眼盯著香菱,問:“還有沒有體己了?”
香菱搖搖頭。
“你在山下干啥活計?”紅皮鼠又好奇問。
香菱道:“給人家看家護院,按摩洗澡涂指甲。”
“難怪只能干這些,瞧著就是不大精明的!”黑皮鼠舒老大很有見識,“估摸著還要給人看糧倉的!”
黑皮鼠抬抬下巴,道:“跟我們走吧!跟咱老大干一筆,不比你給人當差來錢多?”
“大王要干啥生意?”大黑狗渾身還在抖,夾著嗓子問。
“這誰知道,反正就是要干大事!”黑皮鼠隨口答,轉身就走,“跟上了!”
“舒朋友,我倆還能回來么?”香菱小聲的問。
“這就要看你眼力見了!”黑皮鼠來勁兒了,自夸道:“出來混,就是靠一雙眼!”
他提著紅纓槍,十分自豪道:“想當初老子在葫蘆山誰人不敬?哪個不知?人稱鉆地大圣的便是!后來葫蘆山起了變故,許多同道都沒了,咱兄弟一點事都沒,為啥?識時務!”
“對!”紅皮鼠很是贊同,“出來混,得靠腦子!”
說到這兒,紅皮鼠連忙問黑皮鼠,道:“舒老大,咱就帶倆雌的回去,能成么?”
“應付應付得了!”黑皮鼠舒老大沒好氣的很,“說是來出個差,結果還鬧出了人命。你得記住啊兄弟,咱是出來賺體己的,不是來拼命的!”
“舒老大說的對啊!”紅皮鼠立即明了,使勁兒朝香菱和大黑狗招手,“快跟上!別讓咱兄弟難做!”
香菱和大黑狗對視一眼,又看了看慘死的豬大嫂,便也不敢吭聲,只能跟上。
黑皮鼠妖在前,香菱和大黑狗居中,紅皮鼠妖在后。
這雪似乎積攢了多日,一待來臨,便好似止不住似的。
晃晃悠悠,走了沒一會兒,天已大黑,唯有風雪不停。
又過個把時辰,來到一處山坳里,便見有飛鷹巡視。
黑皮鼠人面很廣,與飛鷹聊了幾句,就又繼續往前。
饒了兩繞,便見一開闊山洞。
山林皆白,唯獨洞中有水流出,并未被凍結。
香菱還沒進到洞里,就聞到里面有濃重的血腥味兒。
“舒大哥,”香菱怕的很,“大王不會吃了我吧?”
她從入秋就開始貼膘,是故很怕這個。
“大王正召集人才呢,不吃同道!”黑皮鼠十分善談。
“那咋有烤肉的味兒?”大黑狗畏畏縮縮的問。
“是進山的獵戶,大王專門一個烹、一個蒸、一個煮、一個烤、一個做包子!”黑皮鼠細細解釋。
不說還好,一說這兒,香菱和大黑狗嚇得腿都軟了。
此間洞口雖大,洞里卻不深。
只往前行了五十來丈,便見了底。
洞中燃著十幾處火堆,其中各類小妖竟有七八十頭。
最深處有一石座,上面斜躺著一壯碩身影,正閉目酣眠。
那妖渾身有條狀花紋,頭顱碩大無比,正是虎大王。
“大王,今天雪大的很,青枝仙去松河府城外探聽,俺兄弟倆招來了倆有能耐的!”黑皮鼠舒老大立即自夸。
“是呀是呀!有能耐!”紅皮鼠也趕緊道。
高臺上的虎妖睜開一只眼,瞥了眼大黑狗,問道:“一條母狗?倒是能吠上幾聲。至于——”
虎大王閉上了眼,道:“小小黃鼠狼無用,既然養不少膘,就當糧草吃了吧。”
說完這句,虎妖又補充一句,“生吃是獸,熟吃是妖!”
“對對對!熟吃是妖!”紅皮鼠連拍馬屁,“大王說的話真是大道理啊!”
“這是蒼山君說的。”虎妖瞥了眼紅毛鼠,目光中連厭煩都無,沒半分感情,比洞外的冰雪還冷。
紅毛鼠嚇了一跳,顫顫巍巍,都要站不穩了。
“大王,不能吃我呀!”香菱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眼見情況危急,就趕緊大聲道:“大王,我能做事呀!我會算賬!我還認字!”
“哦?”虎妖本閉上眼了,又睜開眼,看向香菱,往前一嗅,問:“你身上有人的氣味。在山下待過?”
“待過,我在學堂上過學呢!”香菱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作揖道:“大王,我還會作詩呢!”
這話一說,虎妖愣住,其余群妖也都好奇的看向香菱。
這精野妖怪大都在山間行走,也有心思多的,會去凡俗村落中,乃至去城中走一走。但畢竟化形太難,不敢靠太近,是故妖怪中識字讀書的也有,但是很少。
而且此間妖物大都沒甚修為,至多力氣大、蠻力足,距離化為人形還太遠,少有艷羨人間風華的。
此時聽聞小黃鼠狼不僅讀書認字,還會作詩,不由得都好奇起來。
“大王,我聽說她!”一個白毛狐貍站了出來,諂媚道:“聽說大頭山一帶有個小黃鼠狼,有些文采,人稱大頭山詩圣!”
“詩圣?”虎大王冷笑,“你近前來!”
香菱也不敢跑路,哆哆嗦嗦的上前兩步,又趕緊作揖,道:“大王好。”
“果然是知曉禮儀的!”虎大王審視香菱,問:“你就是大頭山詩圣?”
“不是不是,我可不是詩圣,是詩仙呀!”香菱趕緊搖頭,認真道:“大王,我是在大頭山住,可大頭山大的很,我詩才不夠,只能當老鱉坑詩仙!”
“詩圣詩仙不一樣么?”虎大王皺眉,“都是做詩的!能有啥不一樣?”
香菱覺得詩仙和詩圣必然是有差別的,但以前沒想過差別在哪兒,這會兒被虎大王一問,她竟愣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香菱哪見過這場面,她愣了好一會兒,才小聲道:“大王得出個題目呀!”
她膽子小,但是參與的詩會多,已然有了許多經驗,“有了題才好作詩呢!”
“做個詩,門道還怪多!”虎大王呼嚕一聲,嚇的香菱一屁股坐在地上,群妖也都腿軟。
虎大王坐在石椅上,歪著大腦袋想了一會兒,礙于學識不足,竟尋不到題目。
“大王。”那白毛狐貍又湊上前,摸出一肥雞奉上,“大王先墊墊肚子!”
虎大王當即抓到手中,往嘴里塞去。
“好啊!山里的雞真美味,就是不知道城里的雞怎么樣!”虎大王吞了一口雞肉,當即道:“就以雞為題!”
說完這句,虎妖冷笑一聲,“看你養的不瘦,你要是做不出來詩,就拿你當食糧!”
“那個……”香菱也不敢辯駁,就連忙道:“要是做出了詩,大王可不能再吃我了呀!”
“你只管作!”虎大王也沒應下。
“……”香菱不敢再說,趕緊細思題目。
自從讀書學詩以來,香菱常與高人游,詩詞作了不少,但從來沒見過這么俗氣的題目。
以往都是以“秋”、“家”、或是吃食、風景為題,可這次竟以“雞”為題。
不過相對而言,這也未免太過簡單了些。
香菱正值危險之時,她撓著腦袋,嘴里喃喃,已然有了腹稿。
“大王,”那白毛狐貍又來進讒言,“我聽說人間的詩仙都是七步成詩,這小黃鼠狼不也得七步成詩么?”
“對對對!”虎大王聽勸的很,“小黃皮子抬頭!”
香菱趕緊抬起頭,瑟瑟的看向虎大王。
“走七步,詩得唱出來!”虎大王這會兒把雞肉也吃完了,骨頭也都嚼碎咽了,他冷冷看向香菱,皺眉道:“你看看你頭弄成個了球,跟個驢蛋一樣!”
虎大王很不喜歡香菱的時興發型,道:“題目里不僅有雞,還得加個球!”
“快唱!”虎大王聲音低沉,卻又極有震懾力,洞中登時寂然無聲。